「我為什麼要走到这裡?」
  霜因气过真澄之后恍恍惚惚地走出羽生宅,他搞不清楚羽生家土地确切的范围,不过回头看灯火已经离他有些距离了。
  偶尔会发生这种事,眼前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影子,身体会不自觉地去跟随影子的轨跡行动,他能从中了解物品的使用方式、安全的路径或是必须远离的人等等,他一直以為这是旧伤引起的后遗症,像是过去视的东西,他只能用这个不科学的解释作结论,既然对人没有伤害他也就没多想。
  来到羽捨岭时霜因却在意了起来,想起了勾的主人。
  霜因了一下放在口附近的勾,这一趟本来应该是想跟羽生家的人讨论这东西的归属,儘管是主人的心意他始终觉得不适合他这个外人持有,然而,他感觉勾好像有时会影响他的行為。
  有个办法可以知道。
  现在他有一个庞大的资料库可以鑑定这到底是什麼东西。
  可是他放弃了,看过Terra的资料和听到芙蓉阿姨的故事后他心裡有点毛毛的。
  「韩司书候补。」
  就算命令待机Terra还是会视情况传送讯息到他的脑海裡。
  「请前往十点鐘方向至神歌街。」
  「别指示我怎麼做。」
  Terra并非寻常的电脑智能,就连现在她也只是透过奈米机械远程联繫,这个叫「司书」的权限让霜因了解了许多未解之谜,同时也看了很多不想看的东西,一个念头闪过,她便开始将大量资料送到他脑海中,无法不去看。
  那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他无法抑制好奇心不去看。
  可是一旦接受Terra就觉得自己就像被病毒侵蚀一般,她的意志、她的记忆源源不觉地涌进来,思考的时间变少了,从发呆中惊醒时他很害怕。
  「已评估环境中的安全风险,若遵循您的方案,Terra将向可联繫成员提出护卫请求。」
  「……听妳的就是了。」霜因暂时不想扯上太多麻烦。
  听从Terra的指示处滑下山坡,现在的位置看得到城镇中心的灯火而且让他少走一条暗路,可是他待在眼下这条冷清的街似乎也没太大用处,羽生宅那传出的声响这裡也听得到,让他很担心那边是什麼情况。
  一个在清理家门前环境的老伯看到霜因,霜因都觉得有些疑神鬼的,人家只是点头问候然后默默继续做自己的事。
  「来这裡的到底是什麼人?」
  「驻扎此区的军蚁型猎兵,资料比对未有任何出击请求,行动授权不明。」
  他找了附近的楼梯坐下专心分析Terra的讯息,没有人指示这些猎兵就莫名奇妙跑出来了,Terra的资料库都详细记著每笔猎兵行动的内容还有授权人。
  能绕过Terra的方式很多,像是口传的紧急指令,「中央」并不会让各单位滥用紧急指令,但这些行动的检讨只有年底议会时才会被提出。
  这让霜因焦虑不已,毕竟他带走了司书之証,那很有可能是针对自己来的……很有可能牵连别人。
  才想著要动身回羽生宅对面正好走来一个女人,就算对方只是提著超市袋子要回家的上班族一样让他紧张。
  视线对上了,但只是互相点头问好就像刚刚一样,他鬆了一口气。
  两人完全往反方向走,本来不应该再有交集,可是一个物体断裂声令霜因回头。
  她的高跟鞋鞋跟断了,不小心的一跛满袋子的菜都掉了出来,晚餐食材与漂亮的鞋,不管是哪边的损失她都很心疼。她望了下远方,看来家还很远,不把另一隻鞋跟也折了她可能就得赤脚走回家。
  意识到霜因时在看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先把食物捡起来,难為情地遮好窄裙斯条慢理地捡东西。
  只是因為好奇霜因才杵在那看那麼久,但现在把人家丢著他也觉得过意不去。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虽然没做错什麼她依然对霜因客套。
  「举手之劳……」一下子而已,他是这麼想的。
  「你很面生呢?刚刚那方向……你是羽生家的客人吗?」
  这镇本来就不大,居民会有这样的反应霜因也觉得理所当然,他只是以点头代替回答。
  两个人做比较有效率,很快就把菜装好只差一个漏网之鱼,马铃薯圆圆的特别会乱滚,一不注意可能就漏了。
  霜因拍拍上面的土灰。想到跟借住真澄家的那阵子,因為是打扰人家他自然也没有挑食的餘地,久了就能多吃点以前讨厌的菜,想到这颗撞到的马铃薯可能会被丢掉就觉得可惜。
  「羽生家的客人……」
  闻到香水味霜因知道她靠得很近。
  「请问你有在那见到我们尊贵的司书吗?」贴在颈部的一阵冰凉告诉霜因现在想做什麼都迟了。「请你跟我一起去问问吧。」
  霜因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身体没力,尤其是脚,眼睛直直地盯著交迭影子的动静,影子晃了一下他便全身僵直,当背后的重量压上来时他紧闭著眼睛,绝望地等待下个瞬间到来。
  不过事情并不如他所想,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没有任何反应,金属掉到地上的鏗鏘声顿时让他清醒。
  「这个阿姐果然怪怪的,搬过来没几个月就出原型了。」现在反而是身后若无其事拿著电击的红叶令他冷汗直流。「出来干嘛啊?怎麼看都不像是在散步。」
  「宅邸那边好像出事情了,有人叫我离开那裡不过现在想回去看看。妳有骑车吗?」出羽生宅很快但霜因没办法走原路回去,除了要多绕点路还有可能碰见冲突场面。
  「刚刚骑没油了,所以想折回来叫零送我回家。」她解释完后拉著霜因走,直接进了刚刚那个扫地老伯的家。「阿叔打扰囉。」
  「呵呵,没关係,小心脚边就好。」
  他们穿过院子到围墙边还有门可以往邻居家移动,附近几家的人都守在家裡,对他们经过也只是笑笑提醒要注意的东西,途中霜因不断听到家中那些大柜内传来气音,还瞥见院内有奇怪的佈线。虽说来者不善,不过这裡也非寻常的偏乡小镇。
  就这样,这条安全的路让他们走到灯柱林立的散步道,回头时霜因发现他离羽生宅更远了。
  「不是要回去吗?」他发现Terra没有再警告,红叶的行动正好顺了Terra的意。
  「你去能做什麼,人家不都叫你离远点了。」红叶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住这条街的不少都是上年纪的人,可没多餘力气顾我们,当然得离得越远越好。」
  连有更强力武器的她都知道要闪得远远的更何况是霜因。自己的武器?了不起一用不顺的甩棍而已。
  「欸,你觉得零哪裡好?」红叶很突然地转移话题,使得霜因一时间答不上来。「他在这种时候会很可靠,而且我认為他也会希望我们这麼做。」
  「是啊……」霜因只是淡淡回答。两个都非本地人,但这女孩子都比他了解情况他很惭愧。
  「你觉得零哪裡好,你还没回答我耶。」霜因以為这话题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她又问了一次。
  「我们只是小时候认识然后现在当同学而已。」
  「我的情况跟你很像啊,不过我是阿姨丧礼时才见到他,在那之前都没有。」
  最初她一直都不认识那个孩子,就算跟父亲来拜访也零常常不在,所以她不知道这孩子怎麼笑、玩耍或是笨拙的一面。
  「第一次见面是来弔唁那天,他坐在阿姨的房间,姿势端正、仪容整齐但这是為了送阿姨才努力保持坚强可靠的模样,送走亲人终究那是很悲伤的,总觉得这时候有个伴会比较好所以我走进房间坐在他身旁,然后零就……」
  哭了。
  在年幼的她耳裡听起来却不像是哭声。
  带著悔恨的吶喊,声音刺耳却又令她悲伤不已。
  对这个家陌生的红叶也跟著流泪。
  她当时想像著这个孩子之后都会带著这份遗憾成长。
  却又会变得比现在更坚强,為了不再让体会同样的感觉,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大声哭泣然后牢记。
  「不知道是母觉醒还是内心有个女子汉,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在意零的状况,搬到这裡住时他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了,一开始我还很讨厌爱凑热闹的乡下人和虚荣心重的同学呢,不过跟在他身边一切都会不一样。」
  霜因和零再相见时他并没有想到这些改变、零做了什麼样的努力,当时他想到以前的事就闷。
  红叶有很多理由待在零的身边,他也很确信对零来说红叶是个特别的女孩,自己和她像的只有外表,没有任何一点要素可以成為支持他人的力量,就连真澄他都只是打了人家一下就跑了,连一点安慰都没有。
  「呵呵。」
  「现在没有好笑的事吧?」霜因想越多越觉得沮丧。
  「越烦恼就是越在乎嘛,我只是比较早看开没在这阶段打滚太久。」红叶齿微笑。「你想通的话好像很快就会追过我了呢。」
  明明是自己也搞不太懂的事红叶却也都看在眼裡,她的纤细之处令霜因有些吃惊。
  「雾原阿妹,这麼晚了还不回家?」
  在附近巡逻的老员警发现在街上跑的两人,不过红叶放慢了脚步,霜因自然也跟她这麼做。
  「车子没油了,我请朋友送我,明天再去牵车。」半真半假的话她说起来很自然,员警似乎也不疑有他。「阿叔呢?」
  「这区巡完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菸。你们要赶快回家喔。」员警老伯很爽快放行,没有训话让她鬆了口气。
  霜因只想赶快离开,他是城市长大的孩子并不知道不同国家偏乡地方的警察是什麼样。
  可是看到对方戴著巡逻他心裡有点不太舒服。
  「年轻人打扮真时髦啊,穿耳针呢。」
  老员警的嘀咕引起了霜因的注意,因為司书之証好是耳针式耳环所以他对老员警的话有反应,下意识地伸手了一下,等他发现红叶还是耳时才知道大事不妙。
  Terra把自己藏得很好,反而是他洩了Terra的拟态。
  他和红叶一起从转角镜看到员警老伯折返,手还往袋的方向了过去。
  ……尊贵的司书……
  「怎麼会……他当警察好几年了……」就连红叶也有一丝犹豫,可是这时候不先下手為强的话就无法保护自己。
  於是她打算再用唯一的武器突袭。
  这次劈啪作响的电击并没有发出理想的迴响,用假动作他很轻易地就抓住了红叶。
  「只请您别反抗,向您保证这女孩会没事。」
  当红叶的胳膊被反折到背后时那声响令霜因心碎,用著温和的语气的员警和他手下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Terra能為他想出各种策略,不过霜因认為叫人帮忙并非上策,照红叶说的居民搞不好也都认识这个老员警,他深怕自己无法承受处理不慎导致的后果,另一方面霜因也没有自信能打赢对方。
  他现在集中神观察著用力挣扎的红叶,老员警必须用双手才能制住她,手持武器的话会很有说服力,可是就违背了他的承诺,只能在不危及红叶命的情况下伤害她给霜因压力。
  红叶很机灵,有空隙还是知道要钻,想办法让手脚有办法伸展。
  现在霜因希望她能更用力挣扎。
  霜因缓步向前,快到了对方触手可及的范围。
  「现在準备向上回报,请稍候,我们将迎您回『中央』……」
  「没空!」
  老员警没想到霜因身上有带甩棍,更想不到霜因会把唯一有用的武器拿来丢他好让红叶脱困,六百多克的金属块砸到眉骨也是疼得让人受不了。
  被瞧扁固然让霜因很不愉快,不过正因如此他才有办法把握机会。
  「还好吗?」
  「只是手被扭了一下,没脱臼……等等等等,我脚没伤不用扶我啊!」她比普通女孩坚强却也很会逞强。「喂──你傻啦!」
  霜因一时间也糊涂了,抱著红叶跑真的能摆脱追来的人吗?
  就算他们是针对司书而来的,霜因也没道理不展开背膀保护像红叶这样无辜的女孩。
  这件事没人教过他,不过他觉得似曾相识。
  脚又开始隐隐作痛彷彿随时要跟身体脱节,这模样看起来狼狈又没效率,此时Terra的声音却已经无法干扰霜因思考,他只专注眼前应该做好的事,如果真的到不了闹区他也要想办法摆平这个人。
  只要没有意外的话……
  很遗憾这些过程并不存在意外,為了司书有人甚至愿意放弃多年偽装,对於受过猎兵训练的人而言,意外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用準的法打断这场无意义的追逐,确保子弹数与散步道旁的竹林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小心靠近,如果两人再逃就给予恐惧,尊敬的司书不管变得如何依旧是司书,「司书身还在依凭不灭」,这是猎兵间口传下来的话,或许这个无名的拟态型猎兵就会成為这个口传的见证者。
  霜因有被子弹擦到,裤管下有旧伤的脚被划开一道红痕,不听使唤的脚渐渐拖垮他。
  儘管如此他依然护著红叶,至少别再让她成為筹码或受伤。
  霜因注视逐渐逼近的危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个背光的身影令他无法观察对方的破绽。
  被夜风吹拂的竹林一度让霜因错以為还有希望。
  不过下一刻他才注意那扰人的月亮下似乎还有两颗明星。
  霜因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围绕著两颗星的黑影伸展的瞬间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甚至会让他联想到当地民俗传说的天狗。
  影子将那员警吊起使他无法立足,有个银的东西嵌住了他的喉咙,双方力量的拔很快就结束了,他缺氧昏迷后就被放了下来。
  落下的影子靠霜因很近,一时间被汗弄糊了眼他才没有看清楚,不过他看出来黑的身影有人型和带著微光的温柔眼神。
  「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知道是零后霜因往那隻悬在半空的手贴了过去。
  零觉得有点意外。「辛苦了。」他只是出奇不意撂倒对方,不过一路上努力争取时间的是霜因。「我叫附近人来善后,鬼束阿叔的车就停在前面,我们走吧。」
  说到「走」霜因下意识地站起来,很轻鬆且毫不费力,仔细看这皮伤不至於严重到跛脚,他想过或许是太紧绷的缘故刚刚才会这麼失常。
  儘管安心了他发现自己依然是被保护的一方。
  Terra出现后过去的影变得渺小又遥远,这回没有人被落下大家一起离开,可是霜因不确定这样的好运能持续多久。
  ■■■■
  羽生当家文驹正看著自家大院被人践踏,她必须在守在这位置看大家流血也要盯好军蚁女王不能让她轻举妄动,人命不是可取捨的棋子,猎兵亦同,对双方来说任何一点受伤都是损失。
  真澄.舒奈亚是外人,不是两方争斗的目的,可是文驹不自觉地会因為他分心,而且他展示了Second后更容易成為目标。
  「怎麼会这样?」文驹想著这问题,心思又飘走了几秒。「这孩子怎麼会笨成这样!」
  她原本还很中意刚才真澄的气势,但才过短短几分鐘那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她必须指挥手下去帮真澄从猎兵的包围中脱困。
  「笨死了!三队两个人去帮他一下!」她也觉得奇怪為什麼自己会相信一个拿短剑的高中生有办法对抗猎兵。
  猎兵的电磁武器真澄不怕,可是要帮他的人反而会被收能量后的真澄烫伤;明明有武器在手却会用自己也会受伤的关节击,目前她看到最夸张的就是用头槌撞昏猎兵,在这些习武之人眼裡是完全不像样的战斗方式。
  「妈妈,您又走神了。」羽生葵提醒著文驹,这短暂的空档她代母亲指挥争取了些时间。
  「葵,妳觉得拉克為什麼要这麼照顾这个孩子?」
  战斗资歷浅的二心子都比真澄做得好,要顾虑对手的话也要点技巧,只是给人家点皮伤招呼甚至有些瞧不起人。
  不过文驹觉得奇怪,感觉真澄的动作展示出他并不是零经验,刀剑的握法切换很顺畅也不会完全依赖武器,据她和有梦手上的资料内容显示真澄并没有参与过类似场面。
  又见到真澄被压制在地,但这回双脚一撑就挣脱了,拿到了线圈马上跟其他人换变成了双短剑在手。
  他能敏捷躲过双人包抄用Second赋予的跳跃力换位,顺利斩下了一排弹药和手甲砲,真澄丢给其他人处理因此為自己换来一把长剑。文驹知道他没有习武底子,可是拿著长短双剑架式的真澄却又有著和刚刚不一样的气魄。
  「傻气也有点运气却也没有放弃努力,葵认為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喔。」
  「是吗……」文驹认為真澄即将面对的现实会改变他,所以不敢抱太大的期待。
  「让葵想起了妈妈以前啊,葵很喜欢听阿琴说妈妈的事呢。」被收為养女改名羽生葵后她和佣人聊天时才意外知道文驹也有巫女背景。
  「我是个『野巫女』不像妳和芙蓉是『水神巫女』,有什麼好听的。」她对这件事很自卑所以很少谈起。
  不是循传统方式诞生的野巫女当年是这带很忌讳的事,多亏靠Second保命隐身於山中而活了下来--却也因此与羽生文彦有了那意外的邂逅。
  劣等出身令文驹渴望得到爱,老天给她了活路、缺陷的身躯让她对世界有不同的观点、羽生文彦教会她爱人的心情,所以今日她才能用匯集一身的所有生存本能尽全力守护家族。
  「我最好是看起来有像他那样啦……那个笨蛋──腰要直啦,这样就变被动了!阿秀快去帮他!」
  「妈妈说舒奈亚先生為什麼要这麼照顾这个孩子,答案不是再清楚不过了。」
  同為二心子与人母,她们比其他人更渴望看到孩子成长,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远去,她们很想看这样一个包容强的时代孕育出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孩子。
  两人看到昌秀扛著真澄跑,看他的那样子已经是极限了,真澄的Second能让他做出有力的攻击但身体方面并没有什麼体力可言,报告也提到了他的Second稳定还有待商榷。
  葵拿薙刀往天花板刺上去再收回,刀上有些许血跡,猎兵的攻击已经到了这附近,防守开始变得有点吃力。
  「妈妈,原谅我站到您前面。」她知道猎兵就在眼前文驹也不肯退,不过她怎甘愿看到家人在自己家还要被人欺负。
  军蚁型猎兵不会有杀气动静无气息,因為他们只是单纯地接受女王的命令,不存在执著也没有手下留情一回事是优秀的士兵。
  对现在葵而言,只能凭眼所见去拼Second反而只会让自己更盲目。近距离下长武器的动作跟不上近身武器,更何况两个猎兵本不把她当目标,直直冲到当家文驹眼前。
  葵因為慌了没有注意到文驹的表情,她依旧泰然自若接著看后续发展。
  看两个猎兵身体被她身后纸门刺出的剑贯穿。
  文驹原本想开口说些什麼,不过看到门缝溢出沙子她选择先把衣襬拉起来,这身正装她可是很宝贝地穿。
  「又是有梦的主意吗?他怎麼那麼鸡婆啊。」见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很乾脆地把话说开。「干漂亮点我就不计较纸门被弄破。」
  文驹抓準了时机指挥大家清出空间,她很庆幸对庭院装饰的小兴趣让大家有更多的移动手段。
  羽生眾移动至高处的立足点任由猎兵佔领大院。
  不过下一秒从屋廊下爆发出了沙洪很快就把眼前的一切吞没。
  再怎麼训练有素这些军蚁型猎兵也没有生物应有的生存本能,工具坏掉就失去手段、命令中断就无法行动,他们就是如此简单明瞭的东西。
  文驹兴致盎然地欣赏猎兵被沙洪席捲的模样,比看她房门前的枯山水有意思多了,有些新奇有些讽刺,让她想点支菸了。
  ■■■■
  「嘿,还好吗?」
  霜因无言地从零那接过咖啡后继续盯著水波荡漾的小池塘放空。
  零决定途中跟红叶他们分开,他带著霜因来到山上的修行小屋,这裡东西很齐全,不管是过夜方面还是安全方面。
  「我不该拿那耳环的。」霜因思考了很久终於确定自己的感觉,儘管不能对既成事实有所补偿但他还是希望有人听他说。
  起初他还有些怨言,「远镜」家出生的零怎麼可能不知道司书之証,可是Terra早已澄清事实,远镜不会去管司书的事,文驹也没有让零学习远镜的事务,这些没有偏颇的回答让他只能把所有心事往肚裡吞。
  他原本很困惑為什麼会被选上,这个完全程式早就完美地解答了他大部分的问题,他只是一味地接受答案,并没有太多机会反馈或思考。
  「如果我知道那是司书之証的话那时也会全力阻止,抱歉。」
  「算了,事到如今拿不拿她迟早都会找上我的。」
  霜因很意外自己的身体条件对她来说是很好的选择,司书的身体会成為一个活动资料库,司书本身就是保护资料的防火墙,為了保持机密她选择了一些有身体状况特殊的人,譬如说家族史中从未在倒退时代染上疾病的,或是拥有特殊血型的人。
  「能转给别人吗?」
  「『中央』现在有三个权限封印的司书还有一个无証的代理司书,权限能转给那位代理司书。」因為霜因料到了零想说的,他伸出食指阻止后继续说:「那位代理人──是我爸。」
  咖啡的热气拉得很长,零第一次见到霜因如此深刻无奈的嘆息。
  「我看过Terra的纪录,只要跟二心子有关的几乎什麼都看了,可是看了又如何,Terra会用奈米机械控管司书的行為、『中央』也会阻止洩密。」
  霜因已经知晓倒退时代的真相,以前从不质疑的谎言正逐渐变成现实,就算这不是他一人的责任很快地他也将付出代价,失去部分朋友……人柱生态系到底会不会影响到混血的人还未证实过,但他也有可能失去零。
  在营灯的照映下霜因眼睛看起来的,零认為这跟咖啡的蒸气也有点关係,不过下一秒……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怎麼了、怎麼了!」
  零完全慌了手脚,他从来没有见过霜因大哭过,在他的印象中那个沉静又聪慧的霜因很少看起来……这麼直率。
  他甚至觉得霜因眼泪婆娑的模样有点可爱,照理说他应该适时安慰一下,不过零又觉得霜因早该这麼做了,就像之前那样不再用不属於自己的话语,这次也该顺著自己的心情让那些烦恼有出路。
  同时零也暗暗决定不要把咖啡裡有加白兰地的事告诉霜因。
  他回修行小屋拿了盒卫生纸出来给霜因用,现在的霜因脸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有点新奇,另一方面零也很高兴霜因对二心子投入这麼多感情。
  「你说那些说不出来的事其实我知道喔。」零喝了一口咖啡,他跟霜因一样是无糖的。「二心子是怎麼来的,只是写成好听的歌,可是所有人心裡都知道那是真实的歷史。」
  羽捨岭曾盛行过一个年轻女孩容易患上「幽灵舞者病」,患者靠近其他人会莫名促使别人肌控制失调,症状轻则看起来像跳舞、重则引起心肌衰竭,患者本身也有不由自主舞蹈与长时间恍惚的现象。
  在交通封闭、没有治疗方法的情况下只能用非常手段处理。
  假水神名义夺走患病女孩的生命,给予女孩家族慰问品与应有的名誉后进行活祭。
  她们生命的最后可以穿上漂亮衣裳,坐上小船一览故乡的模样最后漂往大海而去,等著船上的定时器按预定时间开始凿让船慢慢沉没,虽然人和重物紧紧銬在一起,有时还会看到女孩们在船上展缓慢优雅的舞姿,面对临终的她们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段时间后有些失去死前记忆的女孩成為二心子回到羽捨岭,传染病随著她们归来日渐消失,但真正促成后来巫女传说的是对她们依赖越来越深的人们,原本有美好人生的她们不论生死都被困在这土地,彷彿仙女羽衣被夺的故事缺少爱情添加美丽的后续。
  羽捨岭也因此得名。
  「『中央』的歷史纪录比羽捨岭的黑暗多了,活在现在的我本无法想像我们同為『人』。」霜因用带著鼻音的腔调说道。
  促成二心子的条件、二心子的存在必要,那些原罪都是「人」所造成的,「中央」与世界政府已经背负如此多的罪孽,他们当然敢再把人与道德弃之不理策划更可怕的事。
  「為什麼像真澄这麼正直的二心子也要跟随『中央』的脚步……」
  这只是气真澄的表面理由,心理深处霜因期望真澄能做些什麼,真澄也跟所有二心子一样受罪,长期的记忆障碍也是Terra资料库裡前所未有的,未明的身份也让霜因觉得真澄是特别的存在。
  「明知道他没错我还是揍下去了──」霜因掩面吶喊。
  「你真的这麼内疚啊……」零似乎问到了点上,因為那指缝下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是那麼内疚。
  「其实……有点痛快。」他把之前的一些压力都发洩出去了。「可是年底的事让我很害怕啊,你呢?」
  「嗯──」随手起了地上的石子,零突然想打水漂听水声。「以前觉得有勇气努力毅力就能撑过所有困难,所以学习和武术都努力了,不过前后世代观念的高墙靠我们所拥有的本没办法突破,事实就是如此。」他倾身看霜因,霜因心情好多了也让他比较安心。「怕是难免的,但我现在能冷静面对,这也是事实。」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零微笑,他有著与母亲芙蓉相似的温柔笑容。「你的深思熟虑、沉著稳重还有替人著想的心情,我们三人裡你才是聪明的那个,一起面对的话好像也就没那麼怕了。」
  他们两人不像真澄一直往前看,都知道自己很念旧所以才会被不捨的心情绊住,现在看开很快就发现只要从更现实的层面下点功夫他们就能有所改变。
  混血有不输猎兵与二心子的新优势。
  Terra用或不用、看到了什麼已经不是问题,怎麼加以利用才是最重要的。
  零想起来要把霜因的甩棍还给他,或许之后还有情况派得上用场。
  「我应该也学一下那甩棍怎麼用才对。」霜因认為除了坦诚相对、互相学习才是最聪明的作法。
  「反跟踪技巧也很实用。」
  即使过了这麼多年他们还是没学会讲什麼感的话,连肯定彼此的方式都很笨拙,那些已经改变的与不曾改变的部分两人都看在眼裡,今日他们很庆幸对彼此依旧熟悉而且比小时候相处时亲近,更重要的是即使困难当前他们能依靠对方。
  ■■■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身体腰酸背痛本没有熟睡,所以一下子就被太晒醒了,若不是还记得猎兵来过这件事我大概会以為羽生家是开了什麼宴会,大人们都睡得东倒西歪。
  「真是欠缺磨练。」文驹奶奶就在旁边,没有严肃地正坐只是翘著脚看羽捨岭的晨光。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道歉时讲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事实上我真的没帮上什麼忙,充其量聚集猎兵或拿走他们武器而已。
  「他们是动真格的,干嘛跟他们这麼客气?你不是也被猎兵害过?」
  我想起了卡科立的事,是的,遇到他或他的分身的那两回情况都很惊险。「不过我跟猎兵无冤无仇,这些事大概很快就忘了,我想这就是记忆障碍附带的好处吧。」
  文驹奶奶一脸不可置信。
  「温吞、滥好人!」
  二心子长辈连对我训话都懒了,被唸了两句后我很快又躺平,地上有点沙沙的可是我现在不想管这麼多。
  「猎兵啊……他们也是很可怜的。」看著一片狼藉的大院时她突然开口。「他们也是靠二心子才成為猎兵的,互相切磋成长,他们是二心子顽强生命的见证人,可是猎兵却只有像道具一样的结局,他们有的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执行猎兵最重要的使命。军蚁女王啊,在没有命令、脱下制服的时候可是个普通的『蚂蚁』呢嗜甜者。」
  那少女面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变得沧桑不已,半闔的眼好像隐约能看到泪光闪闪。
  「明年啊……搞不好就不会再见了,到时所有战斗用猎兵会被军队徵收走吧。」
  她那些话显然并不是在对我说,我和他们交手一晚已经记住了实力的差别,虽然提起了兴趣但对他们仍没什麼了解,猎兵什麼的不是我现在该去考虑的事。
  以為大闹一下就能发洩或补偿别人,明知这种想法很幼稚还是做了。
  我翻了个身下走廊,一跛一跛找东西扶边往大门过去,真的跟我想的一样,大宅内都找不到霜因。
  「真澄哥哥。」梅梅钻过我手臂想帮忙,我们都没说什麼专心地走向那远得要命的大门。
  我不时想著他会不会彻底讨厌我这死脑筋的个,想到有点无力还贴著被太晒暖的墙懊恼,可是看到路上有熟悉的人影出现我又想藏到门后,梅梅看不下去还不顾我有伤是把我推出去。
  或许是因為有零在霜因现在看起来很平静。
  距离没多远他却冲刺跑到我面前后突然停住。
  情况尷尬得说不出话来,霜因对我说的不是对错的问题,道歉也只是显得自己无知。
  「我……」
  我当然想跟霜因、跟大家继续做朋友,嘴笨的我却说不出什麼能说服他的好理由。
  话没有说出口他却抱了上来。
  双肩被环住时我有点想哭。
  他拍著我的背像是在说没事了一样。
  零也走过来我们俩的头。
  现在我觉得能打起万分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