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恶灵与幽灵如果要在物理方面分类就是实体的有无,同样是从死者衍生出来的怪异现象却被区别开来了。
  不具人类常理,实物上残留的慾望歷经长时间累积而成為了妖怪。另一方面,由负面意念转化出具体形象的便是恶灵,一般来说恶灵和幽灵是不可触的。最后,会以生前愿望抗拒死亡事实的则被认定為幽灵,出没时间过於短暂所以只会在任务时看到。
  「──以上是為师的解说,心怀感激吧,小子。」
  这大概是坐过我头的小东西之中最嚣张的一个,还「為师」咧。要不要先把自己分类看是上面三个的哪一个?
  「大哥的灯灵……跟巫毒娃娃有的拼了。」三头身白骨一具。
  「少挑三拣四的!」本人当然是毫不留情地用刀鞘赏了一记。
  会对这三者的分类感到困惑莫约再几分鐘前发生了某个小事件,已经打丧尸打到麻痺时,大家在讨论中得知了一件过去都没有人注意到的事……
  ──F团裡没有人有除灵能力。
  连艾儿也不例外。
  「那个,虽然我有丧尸的应付对策,可是幽灵那些真的没办法喔,该怎麼说呢,应该就是那个嘛,要有『得到和不到』的前提,这样说会比较好懂吗?」
  在其他人对艾儿的分类法有疑问时把焦点转向了「魔物」的类型,看他冒冷汗慌张地说明两边都应对得很辛苦。
  為了祈祷和赠予祝福的只有圣职者,他们能给予同伴力量,是无可取代的职业。「逆十字使徒」是个容易让人混淆的名称,亦属於圣职者的一支却是以战斗為重。前者配套的职业能力是為了别人,后者则是為了自己。
  再来看看一开始魔物方面。魔物的魔有些是天生资质使然所以又再多一项妖物的分类。
  残留在有形之物上的慾望时间一久就会和宿主融合变成妖怪,但是好坏有别。就像……
  「洛因,你那把怪伞有名字吗?」
  「金葱。」他还特意把眼睛的部份转过来给我看。洛因好像很中意它,因為多少可以拿来挡魔法、挡太。
  「……葱?」怎麼还是跟食物脱离不了关係?「可以把它转过去了。」一直被雨伞的眼睛纹盯著看感觉怪恐怖的。
  恶灵,即是恶意的具现,像诅咒一样不用做什麼就可以单方面就对人有影响,所以需要祈祷。
  还有未了愿望徘徊在界线边缘的是幽灵,有人代替完成遗愿或给予祝福他们就可以安心离开,泪未应该就是这类型。
  以上理由以至於我们在后半路程时遇到恶灵就非逃不可。
  得到结论后雪花站到艾儿身边,微笑让稚小脸蛋浮现曲线,白白的甜美笑容足以引人犯罪。
  「这个……神棍。」
  「雪花啊──」连雪爸的吶喊都救不了刺中艾儿内心的那击。
  「我、我……」脸上影下那眼神已经快坏掉了,小小身躯颤抖不止。「对不起噫啊啊啊啊啊──」眼泪源源不绝地、源源不绝地溢出眼眶。
  「别哭啦,不是正统圣职者也没人介意啊。」
  「噫啊──没有学除灵能力真的很对不起!可是人家真的不是神棍啦──」
  不知道NAO和齐克在场会怎麼说。虽然这样说很没良心,觉得艾儿有点可怜也有点可爱。
  「好乖、好乖。」
  「如果找到正宗先生的话应该要做什麼?」一时好奇之下问了大哥,毕竟是他的关係人。
  「这部份我处理就好,别想太多。」提到这名字时依旧是那副臭脸,不过排斥感没当初那麼强。
  「嗯,好像很可靠。」
  「意思是平常都不可靠?」
  哎呀呀,我什麼都没说啊。玩笑话到此為止就好。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正宗先生到底是属於上面三种的哪一种?以前遇过的NPC或AI几乎个都不错,甚至到感觉不出来那是人工智慧该有的外在表现,如果还有机会聊聊的话或许能有更好的关係,不过我不像洛因那样那麼受欢迎就是了。
  轻嘆了一口气后大哥再开口:「正宗比你想的还单纯啦,不管他是怎麼的魔物依然跟NPC、AI没两样。」
  「那就别做那麼复杂的设定啦!」
  「说的也是。」大哥本身和这项工作没什麼关係还是听了我的抱怨。「可是你不觉得有点意思比较好玩?」
  「『有点意思』跟『好玩』本来就是同义词吧。」
  所以我才会这麼喜欢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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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深入便离竹林越远,看起来反而像是脱离了这个冒险区,来到另一个新境地。
  「不过我是敬谢不敏啊。」
  一片荒芜、毫无生气、拒绝日光的土地,眼睛会不自觉地注意脚边会不会有东西窜出来,地质比想像中还柔软,深怕随时会陷下去,但是神已经先被大环境的气氛牵著走了。
  倒是有个人仍有玩的兴致。「避讳称呼?」大哥随口说说。
  「夜总会。」
  「另一种古语说法?」
  「墓仔埔。」
  「通俗的……」
  「啊,就乱葬岗嘛!乱.葬.岗!」不要人都在这裡了还讨论怎麼叫啦!
  见过不愧是鬼妖族领地的紫耀大陆,什麼怪力乱神都少不了,至少前一次来的时候就见过不少,只是没一个会像这散发著如此森的气息。
  「离魔物活动时间还很早,我们这就去『断剑塚』,运气好的话就可以避开战斗。」大哥拍保证,而后随他移动到目的地,令人讶异,最后一段路程比想像中还平安,并非被魔物忽视,而是魔物们迫切迴避我们的领路人。
  断剑塚,不见任何追悼之意的花束或线香,仅剩断绝破坏力的武器,彷彿对入侵者宣示自己的不满和强大,连大姐多少也為那些好武器感到怜惜,没想到和冶鍊之道背道而驰的人曾是个名震一时的锻匠。断剑居下,一块无名墓石却高高在上,我想那便是正宗沉眠之处。
  大哥示意我们退到一旁,事情交给他办。「等会儿,眼睛闭上脑袋放空,听到声音别回应,被什麼碰到也尽量别乱动,尤其是你──」
  他的指头在眼前放大。
  「我?」
  「你见过他,他会认得你。」他这麼说,那些话是专门针对我交代的。
  柳生大哥逕自走到墓石前,不徐不急地抽出佩刀村正,互相共鸣般墓石也震动著,彷彿进行仪式,眾人皆屏息,看那刀锋轻触土地,一瞬间有什麼溢了出来,不透明的墨在大哥四周动,儘管如此他仍保持冷静,毫不畏惧地直视著。
  「起了,正宗。」
  那声低语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呼唤。
  视线為那片景所引,无法移开。
  「阿飞。」
  「嗯?」就算听到我叫他也没睁开眼睛。
  「围巾借我一下。」
  「好。」
  气氛太古怪了让我不太想直接目睹魔物化的正宗,乾脆把自己眼睛矇起来比较实在。视线急速地暗下,知道眼睛被盖住反而安心。
  可是,什麼时候才结束?
  「真澄君。」
  和大哥一样的声音,叫法有点不同便不予与回答。
  「真澄君。」
  无视他。
  「别这麼无情嘛。」
  没想到围巾直接被揭开一小角,不是说不理他就没事了!
  「手放下来,媚惑人心飞缘魔比我厉害多了。」
  语气相当温和,不过那个扳我手指的力道是怎麼回事?
  「看,没事吧?」
  熟悉的脸孔得意地微笑著,要不是服装不同恐怕我也分不出来谁是谁。
  「正宗先生?」他凛然地站在那,只管等我开口。「这裡是哪裡?还有,大家去哪了?」原来不知不觉间被那墨吞没的人是我。没有黑暗那样的深层,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也能看清正宗先生的身影。
  「『正宗』只是个名字,有名字的确很方便辨识,然后『我』是什麼呢?」
  那个表情……其实更像个孩子,满心期待著答案最后只得到失落,勉强地笑著的他却伸出了手,放在我头可是我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那把刀和我被赋予的东西只有憎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只能堕落成鬼。可是追究底憎恨是什麼顏?有什麼样的存在形式?还是说有更具体的形状?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就这样随波逐流,时间一久就麻痺了。」正宗先生不断地说著,彷彿是对著一个遥远的人说。「我就像是被那傢伙排除在外的感情,被拒绝的人是我,别太靠近我比较好。」
  ──所以你该醒了。
  「唔!」恍……刚刚好像恍神了。
  「早安,真澄君。」围巾滑落,那面孔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早、早安,正宗先生!」这次我没认错了吧?
  「虽然被吵醒有点不愉快,不过能见到真澄君感觉还不坏。」
  果然是本人。
  「这边的好像大哥,可是大哥刚刚在那啊。」不只艾儿一人被弄得一头雾水,大家初次见面的反应和我当时差不多。
  「两个柳生?」
  「正──宗──」
  我说,生气起来比较像鬼的那个才是本尊喔。
  「他们平常就是这样交流的。」至少我上次看到情形是这样。
  「那真澄和正宗的关係是……」阿飞一脸困惑边把围巾掛好。
  打闹中正宗先生往我这扑了过来,不懂这个人怎麼行為还跟小孩子一样,但是傻裡傻气的部份比大哥多了些。
  「我们是『酒友』。」
  「正、正宗先生!」
  「这个白痴正宗!」
  现在多少能体会大哥焦躁的理由了。
  来谈谈正事,目的是修剑,如果正宗先生拒绝,大哥说就算用拖的也要把人拖回奈守津,可是……
  「真是可怜,剑,正不能為主人尽忠而哭泣。」感觉无比温柔,正宗先生不像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亡魂锻匠。「我有技术,可是我锻匠的业已尽,不再收弟子了,何况已经有了个让人头痛关係人。」
  「睁眼说瞎话。」大哥不屑地哼了一声。
  「只是教方法也不行吗?」主要进行锻造的人是大姐,她也试著向正宗争取机会。
  「美人的话,乐意之至。」
  那、那是哪来的营业用笑容!
  「剎那,适度的暴力他死不了的。」
  「不要随便开杀戒啦!」人都死人做什麼急著要人家再死一次!
  还好正宗最后答应了,不过没想到这麼轻易改变原则,不对,他比较像是会随自己喜好做事的人。
  「时间有点晚了,今天大概回到奈守津就差不多了。」听大姐提醒,我们一起对时发觉得差不多到下线时间,晚餐虽然打算做烩饭也还没开始弄。
  「大姐呢?」
  「跟正宗讨论一下后也会跟著下的,你们有事就先去忙没关係。」
  「嗯,晚安。」正準备登出,洛因却抓住我手打断。「怎麼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说中央快修復完成了,马上又可以回去学校……」洛因平时都不会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现在却能看得出一点点兴奋和喜悦。「到时,学校见。」
  「学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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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
  这个人是不要肝臟了吗?竟然半夜爬起来工作又睡倒在桌上,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麼了。原来他还会胡乱勉强自己,真是一点也大意不得。
  「棉被、棉被。」放著不管会著凉的,等他累了应该会自己回上。
  唔啊!
  不知道他会突然往后仰,连棉被带人一起给他拖下去。「好痛痛痛……」后脑撞地板发出那麼大的声音连自己都吓到了,没他吵醒就算了。
  嗯?拉、拉拉拉不开!
  大哥的头靠在身上,很想把他拉开,可是对睡得那麼熟的人实在有点捨不得。
  口不止软软的也暖暖的,他的体温稍微比我高了一点,光是这样抱著就很舒服。
  「感觉好奇怪。」
  反而是我觉得很安心。
  落地窗在不远处,仰头便可看见天空。「星星好少……」在降神裡看到的还比现在多许多倍,但还是有喜欢这种微小光芒的人。
  「都忘了问大哥会待到什麼时候。」既然都市机能快修復完成也意味著他得回公司忙碌。
  那时候,明明只是我自己一个人意气用事反而是看到你来到我身边,老实说有些庆幸大哥以这种方式出现,我却仍在犹豫可以说谢谢的时机。
  共同的东西在回忆裡不断堆积,明知总会面临忘却的一天还是想留下些什麼,如果这温度一直残留,大概可以想像自己不争气哭泣的样子。
  「明天。」
  震惊!
  「吓!你居然还没睡!」
  换了个姿势,变成我靠在他口。
  「就是……明天。」
  重复了这句话后,任静寂领我们入眠。
  双心鼓动的旋律却依然加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