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以这种方式再见我从来没想过,大家在晚餐时间聊得开怀时,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仍惊魂未定,惊喜与困惑混合在一起,好比餐后甜点附上的虾仁冰淇淋,有种浑沌的味道。
  ……是说天堂到底是哪来的点子想到把这两个东西组合在一起?
  有梦爷爷要大哥清理走廊,晚餐前没有把装在书柜下的机器转轮设定恢復原样就不准吃饭。没想到这种小机关他也能拿来捉弄人,但是他没和我们打招呼就默默去做事了,果然在人前看起来还是有点冷漠呢,连营业笑容都收起来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外公你到底在想什麼啊,这种事怎麼从来没告诉我和妈妈,外公实在太随过头了,我还想奇怪爸妈离婚后為什麼她还老是嚷著不想回娘家,可是不可以什麼都不说啦,难怪妈妈会这麼早离开家,天堂跟紫惠的事妈妈已经气过,天堂好不容易说服她了,怎麼还有个乾孙──」
  凑竟然对著外公说教了起来,而且以外公的外表看来,视觉上没什麼违和感。
  爷孙同时去叉了配菜的什锦烧,两个人都想抢料最丰富的区块。
  有梦爷爷右手叉著什锦烧却用左手藏好的筷子拦截到目标。「小凑真是像极你妈了,我们家的遗传真是厉害。」
  嘴巴塞得鼓鼓的像天竺鼠那样,孩子气的一面倒和他的外貌一样
  「反正已经年纪一把了,我也有自己的规划,不用你们心,我这身体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没有老化的烦恼吧。」
  「就是这个!」霜因突然站起来,很少见他这麼激动。「有梦、有梦……先生?」
  「现在是这副模样的话,还是叫爷爷吧,不用紧张,慢慢说。」
  「这麼问有点失礼,有梦爷爷是……二心子吧?那……」
  「是说我吗?」
  问题的重点其实是在凑身上。
  「这个嘛……我是混血第三代,外婆和爸爸是普通人,妈妈和我虽然身上有点小毛病但还不至於被列管的程度,更没有肿瘤之类的,也没有共鸣现象的样子。」
  混血的孩子……二心子会留子嗣这件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算算有梦爷爷已经是我目前见过年纪最长的二心子了。在普遍意识裡,二心子的身体年龄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被定型,因為大部分都无法成长完全所以才如此命名。
  「天堂啊,去帮大家多冲几壶热茶吧。」他低头,若有所思地含著叉子。「二心子成家立业是没问题的唷,别看我这副小孩样,以前好歹也是个天立地的好男人,啊……成年身体承受不了自己Second是变回这模样的原因之一,不过我想,多半是心态问题。」
  凑和祈理都放下餐具了,两人凝重的神情和有说有笑的爷爷成了对比。
  虽然带著一丝遗憾,脸上的横向长疤却仍随他的微笑扬起。「各位住在馆内期间有任何问题就来找我聊吧,至少比查书还快也说不定。或许我是不可靠的大人,但对朋友是不会吝嗇的。」他伸了个懒腰,朦朧的眼透了些许睡意。「虽然很想多聊聊,但我差不多也该休息了,体力方面一点长进也没有。对了,那个,我没记错的话你……」
  没有明显叫出名字,但视线明显指向了零。「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会被点出来,在困惑中嚥下食物。
  「小凑也大概跟我说了你们的行程,虽然有点耽误了,阿文那边我来跟她说的,这样你就不会被责难了。」
  「阿文……有梦先生认识奶奶!」
  「老交情了,我一直都知道她生起气来很恐怖呢,恐怖喔,恐怖喔……」他半开玩笑似的喃喃唸著「好恐怖」,交代了天堂之后收拾的工作后便离开了。
  对於凑的隐瞒虽然有点在意,最后他还是让认识不到几天的我们知道这件事,刚才的晚餐似乎让他们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当大家各自有自己活动的时候我还留在厨房这边洗碗,还是这个地方最让人静下心来。
  洗得白净的玻璃盘,手指划过表面时发出很好听的声音。另外,夏纳哥也跟我在一起,负责把洗好的碗盘擦乾。
  「夏纳哥,我们在这裡多待几天没问题吧?」
  「嗯,我想是没问题的。」他用力擦著有方块浮雕的盘子,少许泡泡还残留在缝隙裡。「我没想错的话馆长应该跟爸认识。」
  「欸?」
  「我不是上午的时候去晃了一圈吗?图书馆内的书柜都是特别订做的一体成形式书柜,尤其用黑木做的书柜,很像是傢俱部门设计的东西,另外还有桌子跟沙发,有似曾相识得感觉,书房的佈置品味跟爷爷有点像。再说爸跟馆长认识零的奶奶,那馆长就有可能间接认识爸爸吧?」
  「喔喔,这麼说好像也是合理的。」长辈互相关照的话,也让零比较有个交代,不然提到奶奶都会让他吓到。「好像是推理一样。」
  「是逻──辑,逻辑。」夏纳哥轻轻甩了一下盘子,隐约闻得到手上洗碗的柠檬味。「你打工这麼久了脑袋要清楚点啦,不然老闆只会叫你磨咖啡。」
  那的确是我拿手的啊。「夏纳哥和蕾姊才是,竟然没让我知道你们也在打工。」尤其又是兄妹一起,让人羡慕又嫉妒。「是……嗯?是做什麼?」上次蕾姊好像没有提到。
  「秘密。」
  「哇啊……小气的大学生。」
  「跟小气没关係好不好,迟钝的高中生。对──了,趁现在在图书馆你们乾脆也用功一下好了,反正已经是準考生了。」
  「拜託不要。」我何苦糟蹋掉高中最后的暑假!
  「天堂呢,你跟真澄应该是同年吧?」
  原本天堂想收拾餐具,我拜託他稍微等一下。「因為工作需要花了一年做学力检定,正好免除国高中教育。」
  「干的好,现在社会聪明的孩子还真不少。」他也回头对我说:「要一起下楼吗?」
  「是要抓我去唸书?」
  「你要唸书的话我也OK。」
  「不,还是不要好了,我想在这待一下。」碰碰运气看那傢伙会不会上鉤。
  「你们感情真好。」
  「他们人都很好对吧。」我拖了椅子坐到天堂侧边,有点冷的餐盘,想什麼时候去把剩菜加热好。「我在想啊,天堂,你……认识他吗?」
  「不,你们来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夏纳。」
  「不是,我当然不是说夏纳哥。是那个……」
  「每年都会来图书馆脸几次的『那个』吗?是的,我知道。」靠著椅背的天堂,平常总是平淡的表情开始思索起来。「在我来之前他似乎是住在这裡的,离开后偶尔回来馆内保养体,实际上我们也只见过几次面,因為彼此从不打招呼所以到现在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乾孙」似乎是真的,虽然知道了一点大哥的背景,但他好像有点不甘愿的样子,也没有用商业用笑容打发过去,有种、有种……既视感?「不过在那边也是鬼,现实居然也当鬼吓人。」天堂应该不知道我在说什麼,不过算了。
  身后的灯光被遮去了大半,如果要不是障碍物够大的话应该没办法。「那边那个坏孩子,说别人閒话也看时机一下。」
  「幸好你不是闹彆扭就饱了。」可以去热剩菜了。「有哪个坏孩子还会在这等著帮饿肚子的人添饭的。」
  「在自己家结果是别人添饭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说是这麼说大哥还是把披肩放一边乖乖坐下来吃饭。
  「这边真的是大哥的老家?」所以那个邮件说到投身大自然真的不是唬人的啊?
  「嗯……你们两个刚才不就是在聊这个?」
  「不是,我们只是在聊你怎麼会来匆匆去匆匆的,搞得好像图书馆闹鬼一样。」
  「这件事我已经跟梦爷说好多次了。」没想到大哥不耐烦时可以吃掉好几片萵苣叶,萵苣沙拉有点苦没什麼人动筷。「你也看到了吧,梦爷的孙子时常回来,虽然阿姨,也就是梦爷女儿还住在这的时候对我不错,但不管怎麼说我都还是外人,梦爷会收留我多半是同情,我不做图书馆的工作也不是梦爷的血亲,久留在这老实说……很尷尬也过意不去。」
  既视感的原因,原来我们的背景有这样的共同点,图书馆与大哥还有舒奈亚家与我,明明知道身边人的好意,反而觉得自己是突兀的存在。
  「可是梦爷本来就有点没神经,所以我做了一些小傢伙帮忙打理图书馆,结果也是被他丢仓库。」
  梦爷应该是跟天堂一样不諳机械作吧,不过我蛮喜欢打扫小机器人的。
  「倒是我完全没想到你会在这裡,依梦爷的工作质,设乐图书馆应该不是这麼开放的地方才对。」
  「『纯属意外』──」天堂和著我的声音,两人一致嘆气。
  稍微解释了来龙去脉,紫惠把我带到这的小曲后,大哥还是一样冷静。「你这人真是危险耶,不管在哪边都是一个样,傻傻的就把自己搞丢了。」
  「这个嘛……彼此彼此?」我护住了头部免得他冷不防一个手刀过来。「对了,大哥跟有梦爷爷住这这麼久的话……莫非是因為这样所以和二心子相处才会那麼自然吗?」不知道為什麼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
  「鱉苏──傻话了。」儘管食物还在口中,他还是回应了。「那边,虽然至今都没有跟你说过话,请教一下你名字?」
  「天堂。」
  「我是影生,真澄的话则是常叫我大哥,称呼就请随意吧,但别用迭字。」
  「你有被人取迭字的绰号?」的确影影、柳柳之类的叫大哥不适合,而且叫了的话应该就不只被敲头了。
  「没有,也不希望有。你现在不要混淆话题啦。」停下了用餐,他的视线重新打量的天堂和我。「二心子吗……我觉得这还是看个人,这时候应该要反过来想吧,不是我或跟你要好的知道怎麼和二心子相处,是你!你,没戒心,太容易亲近人了。」
  ──我?
  连天堂也出了少见的轻笑声。「这我没有异议。」
  「欸?欸?欸──真的是这样吗!」我没感觉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天堂来我们学校时直接跟雪都起冲突,现在回想那警悚场面依然冷汗直流。「二心子好战的人也不少,可是你保护朋友受了伤之后还心平气和地跟泡茶坐下谈,一般来说我还是建议提高警觉。」
  「不不不,那都是多亏朦朧那个规格外的学生会长才对,我可不记得……」
  「让你百口莫辩的地方还很多,不过你能一直保持这样也不错。」来到这裡后这麼久,终於看到大哥放鬆的表情。「你这个职业级冒失鬼身边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事,但若不这样的话今天我们可能就不会同桌吃饭,或是凑巧在这边遇到了吧。」大哥说回又继续专心啃烤鱼排。
  「嗯……」仔细瞧了瞧吃饭中的大哥,本人没察觉嘴角黏到饭粒,但没有什麼偷笑或是奇怪的表情。「虽然有点微妙,不过……算是高兴吧?」
  「是吗?是吗?原来我说了不错的话啊?那就再帮我添点饭吧。」
  「晕倒!」我还是找不到大哥的感神经。
  ■■■
  才短短一天怎麼就有这麼多有趣的事呢,希望不要太兴奋睡不著,柔软的和热水澡在房间等著我──
  可是,一放鬆就忘了,那时候抓住我的是大哥没错吧?為了拿走从他房裡带出来的小东西,是不是应该去问他一下才对?不过这件事似乎是我有问题在先,一时好奇心作祟啦……嗯……还是道歉后再抓住机会问个仔细好了!
  「霜因,还没睡……啊啊!怎麼?」打开房间看到霜因悠哉地用微电脑,但是房间怎麼多了两组枕头棉被?「有谁要过来睡吗?」
  「呼啊──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
  霜因关掉微电脑,放在地上让它滚到我脚边。「咦?这个微电脑不是我的吗?怎麼这时候讯息的提示灯在亮……」
  反的弯下腰想捡起来,这时候好像听到走廊有人狂奔,我们房门被踹开,最先看到的是人的脚板。「寝──具──小──偷!」凑用近乎咆啸的声音大喊著,
  「啊啊啊──」
  「嘎啊啊──」
  為了闪躲飞踢我顺势蹲下去,结果是凑连人带被摔到墙角,虽然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要是没闪过的话颈椎骨折的人应该会是我。
  「好痛痛痛痛……」
  「明明见识过不少次还是觉得凑的行动力真是惊人……虽然都是用在奇怪的地方。」
  「我不接受洗完澡后不能马上扑上鬆鬆软软的棉被只能跟地板亲吻啊!」维持著倒头栽姿势的凑如此宣扬自己的主张。
  「祈理也来了的话,嗯?所以这是你们的寝具?嗯?那凑……咦?到底发生什麼事了?」
  祈理也是一脸困惑。「不是你叫我们过来拿的吗?」
  「别看我喔,我刚刚跟天堂在收拾餐厅,现在才回来啊?」
  两个人思索了一下后当真把视线移开了,诧异地盯著默默把房门和窗户都锁上的霜因。
  「我们……被暗算了吗?」
  「嗯──谁知道呢?」霜因只是随地回凑,但是笑意裡带著一丝狡诈气息的霜因倒是很少见。「如果是有人看到真澄的通知,然后匆匆跑过来就另当别论了。」
  「什麼?我的仙人掌君找到了的意思?」虽然它不是说多可爱,拜託还是把它还我吧。
  「你好像忘记在机上时你把它借给梅梅玩了。拜託真澄先不要说话,现在可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时间,啊,不对,应该也只剩真心话可说。」霜因再一次拿走了我的微电脑,讯息纪录页面显示我刚刚传了讯息给两个人。
  「我看看啊。」讯息大概就是讲把棉被跟枕头带走了,想要拿回去的话要麻烦对方跑一趟,是寄给……「欸?什麼──」凑和祈理是──
  ──「奏」和「律」?
  「迟钝。」这是来自最要好亲友的评语。
  「哈哈!被发现就算了,没发现才奇怪吧?」凑终於起身,在霜因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本还想说等你们离开前再帅气地自报身份。是说,这个打乱我计画的人到底是谁呀?」
  「洛因,跟真澄同团的封魔师。」
  「喔喔,这麼一说爱睡的眼神有点像呢。」祈理眼裡的洛因原来也是这样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到底是怎麼发现的啊?我们已经很小心隐藏了耶。」好像没把这小小动当一回事,凑已经开始在这裡铺被,似乎今晚打算就睡这。
  「听真澄说的,儘管跟游戏无关,不过感觉似曾相识。真澄虽然冒失,但总是会记得别人好的地方。我最后是问天堂才确定的,他不懂显示器跟微电脑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也不会隐瞒什麼。」
  「天堂啊……他的确是机械盲一个。」祈理拿下眼镜了眼睛。「所以,你想跟我们说什麼?」像猫一样敏感尖锐的红眼,我好像想起了以前律的压迫感,闪烁的红似乎带著警告意味。
  「我想理由应该跟你一样。」大字躺在棉被上,霜因表情却一点也没放轻鬆。「以前我对二心子没什麼感觉,就算如此还是不太想接触,半残的日子裡更是这麼觉得。但是真澄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拋下执念后我也开始试著了解二心子,我知道真澄不少事,也知道他自己不知道的事──」
  「什麼东西?」有什麼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我打断了霜因的话,好像害他忘记下面要接什麼,困扰地搔著脑袋。「总之,我知道律跟真澄在翡翠时似乎有发生过什麼,天堂跟紫惠来我们学校时也意识到二心子冲突起来的严重,加上真澄之前的身体状况……」
  「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啊──这样我就能理解了。」不太像是装模作样,但凑对自己的直觉似乎没有怀疑。「不管是外公的图书馆,外公本身及我们,背景并不寻常但却融入在日常中……其实这点我们两边或许很像吧?」
  「……对,现在我无法解释我的不安,怀疑的心态让你们感到不舒服的话先说抱歉了……」
  「不会不会,这种程度笑笑没事就好了!没有人跟你说你多点笑容会比较好吗?再说有问题的是那边两隻才对!」
  这次连我的单位也变成「隻」了,只是在旁边看的祈理和我一样很无辜,可是也不知道要為自己辩解什麼。
  「少理直气壮的牵拖别人──」
  结果祈理还是说了。
  「你看,二心子某些地方神经质的,被踩到就像猫炸毛一样,也不管身边的人忧虑,虽然我以前也有叛逆期啦,毕竟外公的遗传真的让人很头疼。」他挪了一下位跑到霜因旁边。「我们是同一阵线的喔!『二心子亲友爱护联盟』之类。」
  「……我们是动物吗?」二心子没有兔子那麼脆弱就是了。
  「凑这傢伙真敢说大话,明明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对了,凑没有肿瘤,但是在遗传上还是混了二心子的血,只是他在晚餐时并没有说到身体的问题。
  「你们没见过吗?混血的孩子。」
  「『没有』。」我和霜因一样好奇。
  「都市的孩子意外孤陋寡闻耶,没有,不是笑你们啦。我奶奶是普通人,妈妈和我一样是混血没肿瘤,应该说走运不用被列管,但就是拿那个『毛病』没办法。」
  「凑的毛病是?」
  「『偏移』喔,我的视点看到的和大家的视点看到的东西,位置会稍微偏移十五公分左右吧,想拿东西会拿不到、走楼梯很容易踩空、不是体能差但就是距离感无法拿捏,习惯的话还好但没人陪著我很怕到陌生的地方。」
  看他用开心的表情说著自己身体的事,其实我觉得没办法跟著笑出来,会不会我以前跟其他人这样子说话的时候,对方也是这种感觉呢?差了一个小小的肿块,生活不完全是那麼的理想,想必凑应该是克服了不少事才有现在这麼爽朗的个吧。
  「真澄,真澄?」
  「啊?」听到祈理叫我才清醒,疲劳让人多想了很多,不小心走神了。
  「现在你应该记不得了,不过我有跟你提过我是神型的二心子,用像是『吃』的程序去接触别人的神,没把握控制但机率上是有可能的。那个,大家不要坐这麼远,拜託过来一点,我不会咬人。」祈理手动拉棉被把坐在上面的我们也拉近。「我还是要说,『二心子亲友爱护联盟』,我们连自己的问题都一言难尽了,你们就别做多餘的担心。天堂他做事一向有条理,我不太相信他会因為跟别人起争执;紫惠则跟真澄一样是没自觉的冒失,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们这群人凑在一起只是偶然而已,如果真的、真的有非商量不可的事,虽然不想说,这时候有梦会比较可靠。」
  「虽然不想说」咧?而且对长辈直接拿掉敬语了。我其实也在意爷爷的,总觉得他跟我见过的二心子不太一样,心裡一直有个芥蒂。
  「嗯……我觉得最近的霜因好像变机伶很多,但也有点敏感呢。」似乎是看到天堂让他想起了那阵子的事。「谢谢了,好朋友,不过我下次直接跟我说比较好,不然我很难脱离迟钝和冒失的魔咒。」
  「那是……真……」他好像小声嘟噥的几句听不清楚。「没事,我想应该没事了。抱歉,抱歉让你们两个挤这小房间。」
  「不用在意喔,反正累了到哪都可以睡。对了──不然大家一起连线如何?」
  「我们本在不同的地方耶。」这几天没回去看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离开翡翠大陆了。
  「真澄还没把旅团重整吗?炽姬她老是跑来烦我说要是等不到你动作她可是会去收了你的团员喔?」
  「当然不行!可是……」其实回归旅团我也只跟艾儿讨论过,因為我自作主张解散,当然没勇气向所有人确认意愿。
  「大家都在琥珀大陆等你们。」霜因轻轻頜首,出令人安心的微笑,彷彿已经知道我的忧虑。
  「──好,我跟艾儿会飞过去的!」
  「飞过去?你现在是在哪裡?」
  「之前在钻石大陆闭关了个几天。」
  听到有两声咚的声音,祈理和凑的头都倒在棉被上。「你们总是往奇怪的地方跑,而且钻石是封闭大陆,眾玩家好奇心的结晶体,不管,我觉得得去要个土產才行。」
  「这次我赞成,如果把公务处理完的话。」
  又恢復到我所熟悉的那两个人了。
  ■■■
  与原本彩相近的髮、眼,贴身的上衣及靴子,带著愉快的心情走出梦庭,舒展,直到嘴巴吃到沙才想起来这裡与其他大陆的地理差异。
  「没有人在吗?」登入前还确定了在线上的人,现在这时间至少会碰到艾儿才对。「密语……算了,我也想自己到处晃晃。说是这麼说,这裡可到处都是沙漠。」所以我只能欣赏砂岩的意思?或者像爬虫类一样晒太。
  是说,艾儿就算了连双龙都不在家,不知道他们变回原本大小了没,龙宝宝还可爱的。
  竖起耳朵,风声似乎捎来我想要的答案,往高处走依然见得到在攀附壁土的藤类,彷彿很享受这段安静时光一样维持著青绿。发现废铁堆迭的秘密阶梯,上去后那裡有著难得的景,黄沙与蓝天衔接处,一个黑点切裂白云,白云也随黑点的移动拖长了,像是用天空画画般。
  我坐了下来,待著配合这诗意情景的歌声旁边,没有歌词旋律却有著连强大的龙也愿意聆听。
  「嘿嘿,终於等到真澄了──」
  「让你久等了!」听到艾儿有神的招呼让人跟著振奋神。「这次艾儿唱的歌是什麼?我之前好像没听过。」
  「没有啦、没有啦!我只是试声音,旋律都是重复的,只是音阶变了一下……」
  那样的美声居然只是试音,艾儿对自己唱歌的标準还高的?
  「最近唱歌没什麼灵感,到底為什麼呢?」金小脑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真澄要负责喔。」
  「哈……我吗?」艾儿思考过程有点跳痛呢。
  「对啊,所以我们快去琥珀大陆吧!集合大家!」
  「那当然了!」之前已经说好了,还要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到处冒险,见识这个世界更多不可思议的地方。「那齐克跟NAO呢?差不多要出……」
  恢復原样的法芙娜蹭著艾儿的后脑,悠悠然地说:「法佐特已经先送两位过去了喔,看他还很捨不得的样子,在上头看琥珀大陆。」
  「LostRing」那群人应该还要花时间整备,毕竟他们珍贵的资源不小心毁在我们手下,留在这个空荡荡的地方连打发时间都称不上,难怪齐克不想多留。
  「这次要换我喔,不然只有法佐特出去玩不公平!」
  双龙的人型美感出眾却意外地孩子气呢。「好啊,要麻烦妳了。」
  「耶──听到了没!要好好看家啊!」
  法佐特用云写出了OK的字样,艾儿还说著好像很好玩的样子,看样子在等待的期间他已经跟双龙相处惯了。我在这边也认识了一六一和节拍器,不告而别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某天他们用自己力量出来,大家在外面大陆相见似乎更有意思。
  法芙娜站定位置后开始变化,法佐特的龙型是刚强坚毅的银龙,她则是相反,柔软的金属身躯展现线条美被光衬得闪闪发现,纤细的前爪优雅地置於地面,一点震动也没有,纱幕般细緻的羽翼一伸展,风砂彷彿顺从她的意志随之起舞。
  「法芙娜好漂亮喔!」
  「谢谢你,艾儿!」
  法芙娜体型比法佐特小了点,不过载两个人绰绰有餘。她适当地升高,我口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难过或流鼻血,高墙什麼的对有翼的他们来说彷彿不曾存在过。
  从天空看下去,回忆变成了小小的块。
  「拜拜,钻石大陆──」
  ■■■
  「咳嗯,这次换我来做琥珀大陆的解说了,等好久了!」似乎在我没上线的期间艾儿在BBS用功过了。「亚人所在的琥珀大陆别称冒险大陆喔,严苛又多变的地理环境可以磨练玩家,虽然在能力值上不及鬼妖,但是亚人的机动力和适应力可以让队伍策略有多样变化。」
  「原来亚人这麼厉害……」我们的雪狼亲子看起来可爱又惹人疼,但实战能力的确也不差。
  「还有,琥珀大陆没有城镇喔,虽然有港口但城市机能的NPC是以据点方式存在在各处。」
  「这也严苛过头了吧!」
  「对啊,像拓荒者一样,真的很令人兴奋呢!」
  失去城市机能便利会大减,真是一大挑战,食衣住行都要谨慎。现在还没有办法想像,长期在这块大陆活动的玩家到底会多麼厉害,儘管永久五十等我也不能鬆懈,得好好提升实力才行。
  「可是……希维尔和水实怎麼办?」我不是有意兴致正在上头时浇冷水,我怀疑跟齐克和NAO提早离开是不是有关。
  在强风中,艾儿把乱髮拨到一旁。「不要紧的,小齐说过希维尔是个想躲就绝对不会轻易给人找到。可是我很想见水实……」
  至今水实都还没解释过天使尘那天以及自己身体的事。
  「艾儿要打起神啊──」嗯……要怎麼转移话题呢。「对了,我在旅行的期间遇到大哥了喔!」正确来说我本就不小心跑到了人家家裡了,而且还意外碰到律和凑本人。
  「我觉得我真的该找大哥申诉了,怎麼可以去玩丢下我啦──」
  「没有丢下啊,我们两个现在不是就在一起?在跟大家会合前我们还有自己的时间可以到处逛啊。」总觉得像是什麼校外教学的自由时间一样,不过偶尔这样轻装和两个人也不错。
  「那、那我们要从哪裡开始呢?」
  接近琥珀大陆上空,我们开始确认降落点。
  船隻慢慢靠近划向大陆的两端,这块狭长的大陆比其他大陆拥有更多的彩,绿树、峭壁与白雪,彷彿四季的景容许彼此共存。「奇怪……白是雪景的话会不会范围太大了?」大片的纯白以山峰為中心不满四周有种异样的压迫感,法芙娜应该也不喜欢冷的地方吧。
  「两位抓好!」
  法芙娜无预警地大喊,旋即翻转身体,有道光波从旁擦过。
  是魔法!
  「啊,海岸那边在发光!」艾儿指著港口附近的光点。
  拜託魔法师们别这麼敏感,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有人欢迎呢,我可以下去跟他们玩玩吗?」
  「不要。」法佐特已经自己亲身试过了,不好玩。「法芙娜在山区放我们下来。」
  「唔──」瞇起了眼睛,她看起来很挣扎。
  「放心,我是火素质的刃使喔,不会让妳受寒的。」Cygnus和炎龙觉武,至少比暖暖包还强好几百倍。
  「好可靠喔──那我就不客气加紧速度飞了!」
  ■■■
  「好──温──暖──」
  法芙娜对龙火的用法非常满意,在艾儿的意见下我还把火做了蝴蝶结造型,即使到冰天雪地她也乐呵呵的,不过等她飞出琥珀大陆龙火应该就会消失了。
  「记得要再来钻石大陆玩喔,一起去杀个霜巨人或神祇之类的拿个宝物,一定很有趣。」
  「不、不了,那太刺激了。」只有这时候才想承认自己生活简朴。「不过还会再找你们的,好好飞喔,路上小心──」
  法芙娜放我们两人在山腰后就悠然地飞上天离开,希望她不会去闹刚刚攻击的魔法师。
  天气很好没有下雪,看了灯灵的地图算算下山得花点时间,恐怕一天没办法到有NPC的据点,密语也叫不到半个人。
  「……真澄怎麼了吗?」
  「不是,总觉得好像有件事必须想起来,可是……」思绪卡住了。好像隐隐记得有谁跟我提过琥珀大陆的事。「慎重起见还是发讯息通知大家,请人到特定座标接我们吧。」
  这次我可不会傻呼呼的什麼都没準备了。
  「艾儿会冷吗?」我们讲话都已经有雾气了,我是火素质姑且还有办法忍,但是我不知道天使的素质。
  「嗯……有点,现在还撑得住喔。不用担心我,真澄把体力留著吧,要是我们在这裡变成光然后在钻石大陆再生就又要再飞一趟了。」
  「唔──哇──那可不妙。」
  「哈啾!」
  「看吧,还是著凉了吧。」
  「嘿嘿……」
  我们所在的区域没有魔物出没,两人很放心地一路閒聊,从山上放远望去银白世界,彷彿这裡只剩我们两人。积雪让人不便行动,进肺腑的冷空气有种刺痛感。
  虽然武器我很满意,总觉得我们也差不多该换装备了,衣服的部份。如果琥珀大陆冒险上有难度的话,这点基本功也要吧。
  「没什麼生气耶,这个地方。」艾儿检视著折下结冻的坚枯枝。「还以為可以顺手带些素材回去。」
  「搞不好下山就有了,得加把劲才行,不然就要宿山裡了。」老实说附近景都差不多,我很怕迷路。
  「真澄。」艾儿原本跟在我后头,突然加快脚步追上和我并肩走。「有听到吗?」
  「听到……什麼?」突然说这种话很恐怖耶。
  「我觉得有东西跟著我们,这时候我该怎麼办?唱歌吗?」
  「稍微加快脚步吧,绕到前面大树那有个地方遮蔽,看能不能甩掉。」
  真是难得遇到这麼小心翼翼的魔物,这附近这麼多障碍,应该不是大型的,在这种山林的话可能是群体生活的魔物种吧。
  树后正好有个小坡我们趁机滑下去,拉开距离后开始奔跑。
  果真后头的声响越来越大,牠们似乎急了,但是群体行动的话对我们不利,光跑也不是办法。
  挥舞Cygnus用了灼焰镰舞,希望碎冰和雪水可以拖延点时间。我们漫无目的的奔跑,肺部的刺痛感逐渐向上侵蚀,艾儿的脸也变差了。
  「要决胜负才行!」横著Cygnus在眼前,剑刃充满火焰足够表示我的战意,在后头鬼鬼祟祟的傢伙们,差不多也该脸了。
  「不行,真澄!这裡不行──」
  「什……!」
  一股冲击力压上口,冰冷的温度渗进了肌肤底,白的物体不耐烦低吼著,外型识曾相似但却没记忆中的印象来得亲切。
  雪狼从我身上拔出锐爪,因失去重心后仰却迟迟没有倒到地上。
  艾儿飞奔到我身边,不安地闭上眼紧紧抓著我。
  雪狼群的影像在眼底越缩越小,為什麼?
  空感觉不到温度的背好冷。
  艾儿想说的话……
  在我们一起坠下悬崖后知道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