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果然,能够让小苗这个样子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情了,至少就杨延耀所知,也就只有这件事情,能够使得小苗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之前在扬州城,虽然那个时候叶朗仲的身份也是暴露了,但是却并不是他自己主动说出来的,而是因为意外才揭露出来的。虽然说同样都是走到了这一步,但是叶朗仲的性质,和宋感柴锋两个人却是完全的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特别是对于小苗来说,他们这三个人,虽然都已经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展露在了她的眼前,但是其性质却是完全的不同的。
  叶朗仲,六侠丐的三哥,名字是野郎中,读音差不多,所以在之后小苗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至少在对叶朗仲的称呼上还是三哥,在她的心里,三哥的名字还是野郎中。除了是因为叶朗仲的化名和真名的读音相同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叶朗仲当时是身受重伤之后,在一系列的巧合之下才把自己的过往,展现在大家眼前的。
  而且当时的叶朗仲,或者说一直到这一刻之前,叶朗仲并没有纠结于,自己到底是做叶朗仲还是野郎中,对于他来说,即便是后来自己的师弟师姐们,都已经先后来到身边,并且大家都劝着他跟他们一起离开,但是他却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叶朗仲的选择,不论是在私底下还是明面上,他都是微笑着拒绝了夜墨等人,他们六个人每个人如今都有了自己的路,而他的路却是在脚下,在跟随着杨延耀小苗等人的脚下。
  “乞丐就乞丐吧,这么多年,实话实说,我真的是喜欢上了做乞丐的日子,至少我很喜欢做乞丐的自由。特别是我们六个人,从杭州到这扬州,一路上从最一开始的上百人,到如今只剩了我们六个,我们六侠丐其实也挺开心的。大师姐你们一家隐居世外,这一次让你们再出江湖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而且你们知道的,我的心是不会只平静的呆在一个地方的。”
  “所以我也许不会再踏足江湖了,但是却也不会困足于一城一郡,我们这六个人现在也看开了很多的东西,也许哪一天我们就又会踏上路程,向着另外的州郡而去,也许住上一段日子,也许只是路过。看似颠沛流离的日子,其实到了如今我才发现,这也许才是我最喜欢,也是最适合我的生活。”
  这就是当初擂台赛结束之后,叶朗仲的大师姐让他跟着他们一家人回去隐居的时候,叶朗仲头一次收起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反应的表情,看着窗外的夕阳对着自己的大师姐说的,而在边上站着的就是杨延耀和小苗等人。
  可是现在,当初说过的话犹在耳旁,时间彷如昨日,而且,时间过去的真的是不久。前后加起来,离着这句话的时间,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罢了。一个月的时间,不论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特别是对于小苗来说,一个月的时间,真的是太短太短了,短到他连一点点的准备都没有。
  可是就在今天天刚刚亮的时候,叶朗仲却是在演武场的外边,叫住了刚刚陪着五娘打了一趟太极推手的小苗,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处亭子坐在了里边。小苗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叶朗仲居然在脸上,头一次的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一种表情,一种自认为对叶朗仲很熟悉的小苗都惊愕不止的表情。
  在小苗的印象里边,或者和所在每一个,了解叶朗仲的六侠丐的印象里边,叶朗仲都是属于那种,脸上不说是死板老K脸,但是表情也是不多的人,而且每一种表情都是有着冷漠的成分在里边,并且所占的比例还不小。
  这一种冷漠,不是蔑视的冷漠,不是孤傲的冷漠,不是漠视的冷漠,也不是冰冷的冷漠。这种冷漠也曾经让很多人都困扰过,很多的人都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冷漠,不是对别人不屑一顾的蔑视的冷漠,不是自视甚高的那种自负至极的冷漠,不是漠视一切生命的冷漠,也不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对什么都没有感情的冰冷的冷漠。
  后来杨延耀的一句话很形象的定位了这种冷漠,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冷漠,是一种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能够理解的冷漠,一种类似于行尸走肉的离魂的冷漠,一种生存和死亡并存的矛盾的冷漠。
  叶朗仲可以说是六个人里最没有注意的人,这么没有注意并不是说他耳根子软没有自己的立场,相反,叶朗仲的立场和注意绝对不少。只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发言,而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待那些替他做主的人出主意,他只需要去做就可以了。这是一种类似于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漠,一种连自己的存在都不在乎的冷漠,可以归结为行尸走肉行列的冷漠。
  可是这一次,叶朗仲的脸上,却是第一次挂上了没有这种冷漠的表情。叶朗仲的脸上那一种沧桑、忧伤、眺望和看透一切的除尘融合在一起的表情,让小苗在愣神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却并不敢去确定。
  一个多月前的话她还记在耳边,半个多月前的一幕幕还在她的每一个噩梦里,如今,继大哥老丐、小幺弟狗蛋两个人说出自己的身份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之后,最早露出自己的身份,但是却不离不弃的三哥野郎中,却也要离开了。
  “小苗,看你眼角的泪水,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是的,我说过不会离开,我们六个人谁都不可以离开。但是,对不起了,三哥可能要无法遵守这个承诺了。我不想离开,就像当初一样,以后也不会想离开,和现在一样。但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我从没有想离开过,包括现在。但那时这一次我却不得不离开了。”
  看着反应过来的小苗眼角的那一滴泪水,叶朗仲不知道要怎么让自己说出这些话,但是他却还是要说。
  “我知道,大哥和狗蛋的离开,这件事情让你到现在都没有真的适应,多少次你下意识的要找他们两个人,那无意识的小动作和反应过来之后的,那一抹掩饰的一点都不好的失落,我和大兵还有光翟一直都看在眼里。但那时这一次,三哥可能要让你失望,让你去恨一辈子了,因为,我也有些不得不离开的事情,要走了。”
  “和大哥不一样,大哥是经过那一场血云的浩劫之后,看透了生死,所他放下了心结和过往,他选择了离开,他要再让自己记得自己是谁。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所以你让光翟给大哥和狗蛋安排好了后路,有扬州总督事黄廿在边上帮衬着,大哥他们的未来至少是安全的。”
  野郎中说着坐了下来,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个小竹筒放在了亭子里的一方石桌上,慢慢的打开竹筒上的盖子,里边的东西让小苗的眼泪,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掉落了下来。那里边是一点点的清汤,看上去好像就是半竹筒的清水,但那时小苗却知道那是自己最爱喝的,三哥野郎中,要连续半个月不停才能做出一点点的一种汤药,一种很好喝并且对身体很好的汤药。
  “丫头,以后哥哥可能不能陪着你了,这半个月来给你做了一些你最爱喝的这汤,你一直问这汤的名字,那么,今天就给它取个名字吧。你的名字叫苗,而它也只是为你存在,就叫它青田液吧。我在房间里给你留了一些,算是我这个哥哥留给你的最后一点礼物吧。”
  “你去喊光翟吧,就说我想去皇宫里边找御医学习医术,让他送我去汴梁城吧,虽然我不一定会真的去那里一直住下去,但是至少会去那里见一见夜墨。”
  “三哥,你决定了?真的要和大哥一样,离开么?”
  小苗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傻丫头,你其实早就知道的,这一天终究回来的,只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了,现在我觉得,虽然依旧不能避免你的忧伤,但那是至少,你会坚强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