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晚谢灿月和梅妃聊天聊的过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
  谢灿月揉了揉迷离的双目,打了个呵欠,翻身起床。
  话说回来,这冷宫中也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在这里,谢灿月再也不需要早起。再也不用一大早被丫鬟婆子从床上拽起来给各个宫中的嫔妃贵妃娘娘们请按磕头。也不用时刻提醒吊胆,做着完全的准备以防皇帝的突然来访。如若不是有着很不安的因素在里面,其实这里对谢灿月来说,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住处。
  谢灿月一边想一边穿衣,在心里奇怪,怎的今天睡的这么晚也不见有人来喊。
  穿好衣物,谢灿月晃晃悠悠的来到大厅,大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和白粥。只是不见任何人,几个妃子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灿月心中奇怪,就转身往内堂去找自己的舍友们。才跨入内堂没多久,就听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不小的吵闹和说话声。声音中还带着些许人的哽咽,更多的是歇斯底里的嚎叫。
  谢灿月皱了皱眉,走廊尽头的房间是梅妃的,这时候他们堆在梅妃房间里吵闹些什么?谢灿月心中略有不安,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她加快脚步,小跑着跑到梅妃的房门口。
  果然,几个嫔妃们都呆在梅妃房间里。几人站成了一个圈,不时的交头接耳,脸色都甚是难看,其中一个妃子瘫坐在椅子上,不停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谢灿月的声音,桌上的妃子不哭了,立刻抬起头盯着谢灿月。众人也是面色凝重,缓缓让开了一条道。
  谢灿月心中警铃大作,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她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被众人围着的地上,正中央躺着梅妃的尸体。梅妃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安详的笑,显然已经离世多时了。
  谢灿月愣住了。她仿佛一时之间什么都听不见了,所有的一切声音如潮水般呼啸着退去。耳边回荡着是梅妃昨日深夜清亮的话语和明媚的笑靥。
  这个昨日还和自己道尽心中苦楚的女子,此刻竟然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与世长辞了。谢灿月觉得自己接受不了。心中纠结抑郁的无以复加。
  “月妃,你不是说一切都有希望吗?还是有人死了……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们的?”
  几个妃子因为梅妃的死,心中绷紧的弦瞬间像扯断了一般。此时已经情绪不稳的撕扯着谢灿月的衣领,不停的摇晃她,眼中露出天崩地裂的绝望。往日言笑晏晏的样貌瞬间荡然无存。
  其实,嫔妃们谁都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自己此刻深处的是毫无希望的冷宫。怎么可能还会有翻身的机会?怎么可能还有能出去重见天日的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们的自欺欺人而已……皇帝不会来的……也没有人会想起她们,她们是不可能有机会出去的……
  一时之间,几个嫔妃的情绪都渐渐失控,有些不停的捶胸顿足。有些抓着谢灿月的手臂不住的摇晃,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询问呐喊,希望谢灿月说点什么让他们再一次燃气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谢灿月毫无反应。她沉浸在昨日还和自己谈天说地的人眨眼之间就天人永隔的噩耗中不可自拔。
  正在这一片骚乱之际,外堂传来了一阵太监响亮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这句话,就像一剂定心丸。让混乱不堪,歇斯底里的嫔妃们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们脸上流露出不可抑制的狂喜。暴怒暴喜的情绪让她们的表情一时之间显得诡异无比。
  谢灿月顿时也回过神来。看着在一边拼命收拾自己,但其实不管怎么收拾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像以前一样光彩照人的嫔妃们。谢灿月毫不犹豫的转身出门,大步朝大堂走去。
  这不是长久之计。
  今天死了一个梅妃,她谢灿月还可以想出计策安抚人心。那日后呢?她的话安慰的了人一时,能安慰的人一世吗?以后又有人想不开自尽了,她又该用什么方法去安慰绝望中的大家?不要说她们了,她连自己能不能安慰得了都不清楚。
  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这里。回到阳光下去。
  而能够帮她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在前厅中的天朝皇帝了。
  皇帝坐在厅中的桌前,看着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的白粥小菜,面上难掩讶异。
  边上的守门小太监见状,将谢灿月来了之后冷宫的的些微改变一丝一毫的告诉了皇帝,皇帝听完,不禁意味深长的挑高了英挺的双眉。
  正在这时,谢灿月的身影出现在了厅堂和内堂的拐角。
  她挺直着身板,眉目秀美端庄。但隐隐透出一股倔强。
  “大胆,见了陛下居然不行礼!其他人呢?”小太监看谢灿月愣愣的站在离皇帝百步开外的地方,不靠近也不行礼。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站着。
  皇帝见状有些怪异,朝太监摆了摆手,也不言语。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谢灿月提起双手,在额前持平,低头,下腰,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罪女谢灿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重新在位置上落座,也不叫她起身,就那么冷冷看着。这女子这般作为,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皇帝心中有些兴趣,便保持静默不言语。
  “陛下,罪女因为姐妹突然离世,心中悲痛,是以迎接圣驾来迟,还望赎罪。其他的姐妹正在安顿辞世的姐妹,稍后便来。”
  皇帝心中狐疑:“谁辞世了?”
  “回陛下,是梅妃。”
  皇帝在心中思索良久,还是没有想出这个梅妃到底是谁。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日日都有新人进宫,哪里还会记得五六年前被贬入冷宫的小小的梅妃呢。
  “来人。去将梅妃尸体抬出来。”
  小太监怕冷宫女子尸体不详,还待劝说,被皇帝冷眼一瞪,只好悻悻的叫了几个侍卫去了。
  在小太监去抬尸首期间,谢灿月将自己在冷宫中的所见所闻一一同皇帝说了。今日,她是打算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至于皇帝信与不信,已经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了。如果失去了这一次离开冷宫的机会,这里的几个姐妹们估计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你说皇后暗地里迫害你,你才私自训练兵士?”皇帝听到一处,骤然挑眉,明摆着觉得谢灿月是在说假话。
  “皇上,谢灿月已是戴罪之身,对于自己何去何从已经毫不在意。只是,我希望在被处置之前说出事情的真相。至于皇上是否相信,罪女相信,陛下自有裁决。”
  皇帝闻言冷冷一哼,但也不在说话。谢灿月见状继续将这几日在冷宫中听闻的,众嫔妃当年是如何受皇后迫害导致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还有被冤入狱的实情一一道来,听得皇帝的双眉越皱越紧。
  “胡说!谢灿月你好大胆!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诬蔑朕的皇后!”皇帝听完怒火中烧,站起来用手指指着还匍匐在地的谢灿月。
  然而谢灿月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帝王的愤怒似得。安安静静的跪着,不再出一丝声音。
  今日,她将自己所经历的所知晓的,一一和盘托出。至于今后她到底会落到什么下场,她已经不在乎了。大不了就真的去见阎王投胎去吧。本来穿越这种事情就太不合常理了。
  “陛下……月妃说的句句属实,罪妇们被囚冷宫时日已久。早已没有了什么争抢的念头。如若不是再在这里带下去,最后的下场必定是同梅姐姐一样。我们断然不会贸贸然将这些事情说出。我们并不奢望能够重获恩宠,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明察,让我们出宫去过一般人的生活……”
  众嫔妃起初讶异于谢灿月的胆大包天,都缩在一边不敢吭声,唯恐帝王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但是听着谢灿月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处处维护她们,竟丝毫也不顾自己是否冲撞了圣上。是以心中感动,都纷纷出来跪下作证。
  皇帝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中恼怒。对于后宫中的把戏,他心里难道知道还不够清楚吗。只是这许多年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希望后宫太平,不要给他本就繁忙的朝政添乱。
  但是此刻,显然已经到了不处理就不行的地步。近日他频频受到嫔妃们的骚扰和诉苦,她们或明或暗的用不同的方式,就是想告诉他自己正被皇后迫害。皇帝心烦不已,才想起这个被自己投入冷宫还未来得及处置的谢灿月。
  不曾想来到这里,她们一句句控诉的竟然也是这些事情。皇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夺过一边的杯子,不停的喝着水。旁边的小太监不住的安抚皇帝,让他息怒。
  这时,去抬梅妃尸首的侍卫们回来了。
  梅妃被放在一张担架上,上面盖了一层白布。
  皇帝心烦之余瞥了一眼梅妃落于担架旁已经毫无声息的手,那惨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颜色已经有些泛黄的碧绿镯子。
  本来皇帝一直想不起来这梅妃是何许人,此刻见了这镯子,记忆登时如潮水一般袭来。
  梅妃与皇帝在宫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清晰并且不容抗拒的闯进帝王的脑海。皇帝觉得脑袋疼痛不已,立时低喘起来。
  小太监心惊,立刻上前伺候。
  皇帝微微摆手,站起了身。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后宫女人们,长长叹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皇帝立刻去找了皇后,和她对峙这些事情的真实性。皇后当然不会承认,但是当皇帝告诉皇后他在冷宫中的所见所闻,以及后宫嫔妃透露给他的信息之后,皇后沉默了。
  很好,一个个翅膀都硬了。皇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