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一人振臂大喊道:“少来蛊惑我们了,我看真正想让我们死的是你吧!你因为神仙抢了你先前的荣耀,抢了你镇民的信任,你才来诋毁他的吧?!我们曾经相信了你好多年,但你带给了我们什么?土地越来越贫瘠,干旱越来越严重!带给我们的只是水越来越少,生活越来越难过。现在我们有这么多猪牛羊,又恢复成了草原,不是神仙的功劳难道还是你的功劳么?!就算神仙让我们献祭,我们也愿意!”
这人的吼声虽大,但与霍德蕴含真气的话语的威力相比差很远,因此广场上只有一小部分人听到了,不过在这些人的传播下,男子的声音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人们纷纷谴责起这位曾经为了镇子的建设而费心费力的霍德。
“我看你是面馆的生意坚持不下去了才来这里挑唆人们的吧!不管怎么样,我们相信神仙能带着我们走向富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双腿就是因为得罪了神仙才被神仙打断的,只是我原来一直忍着不说而已!连你自己都打不过神仙,还想让我们跟你蹚浑水么!我宁愿献祭,这样我们的生活还会好些。”
一个个反对,谴责,嘲讽,抱怨的声音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霍德,让这个为镇上费心费力的老人看起来又衰老了几分。他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这时,人群中一位老汉大喊道:“乡亲们,乡亲们!你们难道忘了老镇长是怎么对我们的么?要是没有老镇长,我们的镇子恐怕早已经被豺狼蚕食了,我们怎么能这样对他的孩子呢?!你们想想,自从神仙来到我们这里,除了每年的几场小雨,还给我们带来什么了?但他每年要的这些祭品却是成千上万的牛羊啊!醒一醒吧乡亲们!!”
“比起那些什么都带不给我们的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我们需要的不多,每年几场小雨已经很满足了。”
面对一个个反驳和质疑声,霍德老人终于无法承受,迈着那双铁腿,一步步的离开了这里。
夕阳西下,那张背影被拉的很长,微有些佝偻的身躯似乎在诉说着落寞和无奈。看着老人的离开,萧奕辰等人也渐渐在广场上消失了。随着霍德的离开,场面再次变得失控了。
镇上,一个唯一大一些、摆放着许多桌椅的土黄色房间里,老人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哭泣。三个年轻人站在他身后,满脸关切。良久,老人干枯的手掌在脸上抹了抹,似乎是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他偏过头,看着静静立着的三人,却没说话,片刻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为了这些镇民,不值。”一个胳膊拦住了他,萧奕辰淡淡的道:“从进来这个镇子前,看到那些整齐的建筑物,我以为这里会是一个多么友善,多么闻名的城镇,今天所看到的,让我失望!”
“呵呵。”霍德出乎林紫盈等人的意料,笑了笑,道:“再失望他们也是平安镇的镇民,也是我所需要守护的人民。”说完轻轻移开了萧奕辰挡着的手臂,打算出去。
“可是他们并不需要你守护啊!你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反感,让他们觉得你那样虚假!你既没能力保护他们,又何必要保护他们呢?”林紫盈看着霍德的这番作为,眼里噙着的泪水似乎随时会夺眶而出,全然忘记了两天前她还是如此的讨厌老人。
“我要保护的不是辱我骂我的那些人,而是平安镇的镇民,不过那些人如何,只要他们还是平安镇的镇民,我就要保护,就要实现对我父亲的承诺,直到死!”
霍德的声音不大,但很是坚定。第一次,萧奕辰等人看到了他把厨师帽摘了下来,然后一按一旋,那和他身子一般长的厨师帽竟变成了一个锯齿状的尖锐武器,圆形,超薄。
“你现在已经做的足够了啊!为了他们失去了双腿,然而却没有几个人理解你,看到你这样,我们几个心里也挺难受的。这样的镇民救他们干什么!”林紫盈十分气愤的说道。
霍德笑笑,笑容中有些干涩,道:“你们还小,不懂这份责任,既然承担下来的责任,不是想推卸就能推卸得了的,责任重如山,当初选择了承受,就要有这种排除万难的心里准备,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我怎么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父亲。”
“可是,你刚才明明很伤心,明明想要放弃啊,为什么!?”林紫盈微偏着头,不理解的问。
“那是我自己的个人情绪,总之,谢谢你们几个了,现在我已经做了决定,和镇民们同存亡。无论他们如何自相残杀,都不能摆脱没有足够的供奉的事实,那个所谓的神仙终究会露面惩处没有交够牛羊数量的镇民,那时候,必有一战,而你们想要离开的话就趁着大战的时候吧,等我死了以后,你们就绝对离不开了。”
萧奕辰落下了手臂,放霍德离开了。
三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霍德离开不久,那位牧羊老汉来到了这里,请求萧奕辰等人的帮忙,似乎是怕萧奕辰他们不同意,老汉说道:“老汉我没什么学问,从小就放羊,但是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对于镇长的事情知道很多。”
“镇长他为了这个镇子付出了许多许多,最后为了组织镇民在与镇民眼中无法战胜的豺狼相对抗而牺牲了自己,同时号召了数万民众拿起了锄头把旱狼赶出了城镇,给城镇赢来了许多年的平安。而他的孩子,为了城镇而失去双腿这件事我也才知道,但最主要的是他原来多年来的努力却不被人们所认可……”
“在全年干旱、土地逐渐贫瘠的情况下,他领导人们种地种树,种植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为的就是和干旱抗争,本来,这些植物小有成效,但是每年所存活的植物极少,可谓是事倍功半,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抗争自然灾害的决心,不过,在能呼风唤雨的仙人来到这里后,人们的积极性变得越来越低,最终完全依附仙人施法降雨,才变成了这样一副局面。霍德真的很苦,我们这个镇的镇民经历了这么多也真的很苦,希望几位神仙能救救他们,我在此给你们跪下了!孩子们,到屋里来给神仙们跪下。”
老汉声音落下,十来个孩子跑进了房间里,整齐的跪在了地上,他们大大的眼神充满崇敬的看着萧奕辰他们,让坐在椅子上的萧奕辰三人变得坐立不安。
十来个孩子,长相各不相同,但是那种渴望萧奕辰他们出手相助的渴望眼神却全都相同,老汉指着这些孩子解释道:“他们是镇上唯一没有怀疑过霍德的人,他们最喜欢吃他的拉面,他们还是孩子,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霍德之所以肯牺牲自己也想努力救助镇上的居民,正是为了这些怀揣梦想的孩子们啊!”
每个人,都有对于生活的一个态度。无论是修者也好,普通人也好,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或多或少的怀揣着一个能让人矢志不渝的梦想,当你为这个梦想坚定不移的时候,世界都会为你让步。
霍德为了自己坚守的村镇,依然选择了对抗。
晚上,那些跪在萧奕辰他们这里的孩子们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命运祸福就寄托在了霍德身上。无论是献祭的还是没有献祭的,都跪在那巨大的广场上等待着食物被取走和生死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