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似乎硌着了石块,车身略微颠簸了一下。
一只洁白的玉手轻轻掀起黑布的一角,一张算不上漂亮的脸蛋。
这张脸蛋的主人约莫十四五岁光景的少女。少女生得并不好看,她的头发有些稀黄,额头有些大,眉毛有些淡,一双丹凤眼,鼻子有些翘挺,与一般的美女不同,她的肤稍显黝黑,那对唇儿也要厚了一些,但是这些并不算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块儿,却给人一种很温暖、很想亲近的感觉。
少女虽然生得并不漂亮,但是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秋青曼。
她本是雪地里一名差点被冻僵的弃婴,幸得老天垂怜,一名女子将她从雪地里抱回了冰宫,施以无上药术将她救了回来,并替她取名秋青曼,教她读书识字,养育她成长,传授她药术。
从秋青曼懂事之日起,她便称呼那女子为姑姑,而她的姑姑便是那名传说中活人无数、拥有无上药术的佐级药师——冰姑。
少女自北方而来,带着一口药箱,来自那座神秘的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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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青曼望着被笼罩在黑暗中的田地,低声呢喃道:“这便要到京都城了啊?”
“应该快到了。”
车厢里传来另一个清脆的女声。
“紫芸姐姐,你醒了?”
“我根本就没有睡着……”
说话的少女便是龙凌云的堂姐龙紫芸,或许是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旅途,与一个月前不同,她的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疲惫,肤也黑了许多,因为头发长了不少,掩盖了一些她的男孩子气,多了几分少女的温婉,也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龙紫芸伸手掀开马车的窗帘,借着夜望着外面的风景道:“此处距离京都城城还有百里左右的路程,以我们的行进速度,相信明天就能够进城了。”
少女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脸上一副期待的神:“也不知道传言中繁盛的京都究竟是什么模样?”
龙紫芸笑了笑道:“到时候你见了便知道了。”
“离京都越近一分,那就代表着距离百冰国越远一分。”少女微微低下头,突然之间情绪变得有些低沉,“紫芸姐姐,我有些想姑姑了,我不在的日子,不知道谁给她老人家煮饭、烧水、洗脚、捶背……”
龙紫芸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冷如冰的女人的脸,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那样一个如同千年冰山,没有丝毫人情味儿的女人,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让人思念的地方?
不过龙紫芸很清楚那位冷冰冰的女人在少女心目中的地位,而这位少女对龙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毕竟爷爷的病情全指望她了,纵然龙紫芸对冰宫那位不近人情的女人成见颇深,但是她却不得不在心里暂时放下对那位女人的成见。
“你姑姑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次离开冰宫,也是入世修行的一步。”龙紫芸了少女柔荑般的小手安慰道,“放心吧,像你姑姑那样药术高明的药师,肯定有无数人争着抢着去侍奉她。”
少女用手指绞着衣角道:“姑姑的脾性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忍受得了。”
龙紫芸倒是非常赞同这句话,但是她却并没有趁机数落少女姑姑的恶行,她只是将少女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了少女的头发道:“傻丫头,你要体会你姑姑的用心良苦。她让你入世治病救人,从中体悟药术之道,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一定要在世间闯下大大的名声,替她老人家脸上增光啊。”
少女陷入了沉默中,没有再说话。
龙紫芸也没有说话,她轻抚其背安慰着少女起伏的心情。
龙紫芸能够理解少女的心情,一个从未离家的少女,她离开了疼爱自己的姑姑,来到陌生的国度,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打着交道,有时候难免会想家。
说实话,离开龙府这段时间,龙紫芸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家,她掀起窗帘,望着火把的光芒达不到的黑暗处,心里隐隐有些急切,不知家里是否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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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龙过江一行人已经到达驿站。
尹子平和早已在驿站的门口等候,他已经和驿站的驿官说明了情况。铁血侍卫的名声威震朝野,加之尹子平手中有皇帝御赐的通关令牌,驿官很痛快地答应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一晚。
尹子平冲侍卫们做了个停的手势,抬起头大声道:“全体都有,下马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再继续赶路!”
侍卫们没有说话,更没有欢呼尖叫,所有人沉默地翻身下马,现场只听见铠甲发出嚓嚓的声音,队伍中没有任何人交谈,大家分工明确,极为迅速地开始安营扎寨。
尹子平来到龙过江的身边说道:“大爷,我和驿站的驿官说好了,你先进去歇息吧。”
龙过江站在驿站的屋檐下,借着火把的光芒,他看着忙着安营扎寨的铁血侍卫,摇了摇头道:“你让青曼姑娘和紫芸进驿站休息,我与弟兄们一起住帐篷。”
尹子平并没有劝阻,他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去请紫芸小姐和青曼姑娘。”
龙过江点了点头,随即走下台阶加入了侍卫的队伍中去,投身到了忙碌而繁杂的事情当中。这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风景,学到了许多从未学过的事物。
尹子平深知龙过江的性格,作为龙老元帅的儿子,龙过江虽然是名文士,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龙过江的表现并不辱没龙老元帅的威名,他说要与弟兄们住帐篷,那么绝对不是说的客套话。
在这一次艰难的旅途中,龙过江表现出来的坚强、坚韧、坚毅,让跟随他的铁血侍卫暗自敬佩,也让这位铁血侍卫的统领心生折服。
众所周知,龙老元帅的大儿子龙过江并不是武者,也不是魔法师,他只是一名让人不怎么瞧得起的脆弱文士。然而在北上求医的道路上,龙过江一路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无论是在北域冰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执勤侍卫的小事,还是在冰宫门外跪地三天三夜以诚意感动冰姑的大事,他做的事情足以令人震撼动容!
是以,尹子平才对龙过江显得如此恭敬。
尹子平看着在侍卫中忙碌的龙过江,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虎父果然无犬子!
从龙过江的收回视线,尹子平移步来到马车旁,他轻轻敲了敲马车的车厢沉声道:“紫芸小姐,青曼姑娘,我们到驿站了。你们先进驿站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明儿一早我们再继续赶路。”
龙紫芸在马车里应了一声:“尹统领,你先去忙吧,我们随后就来。”
尹子平摇了摇头离开了马车,心想女人就是麻烦,不论走到那里,也不论什么情况,她们总要收拾打扮半天。
过了一会儿,龙紫芸才跳下了马车,紧接着秋青曼也抱着一口药箱从马车上走了出来,从秋青曼离开冰宫那天起,这口药箱就从未离开过她的手。
龙紫芸站在驿站的门口望着通往京都蜿蜒曲折的道路,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历经生与死的考验,她终于踏上了这片熟悉的故土,她的目光穿越无尽的黑暗,似乎看见了家的影子,闻到了家的味道,见到了熟悉的人。
秋青曼抱着药箱望着来时的被笼罩在黑暗中的道路,默然无语,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轻抚过她的脸庞,仿似姑姑的手。
两位来自北方而来的少女,一个远足归家,一个离家入世。
归家和离家。
两个不同的人,两种不一样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