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了整整一夜的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官宦人家的府邸、京都的街道、街道两旁房屋的屋顶都积满了厚厚的白雪,天地间白皑皑的一片。
  一间名叫“知天下”的茶楼里,三三两两的食客聚在一起,喝着热茶,吃着早点,聊着八卦。
  “我听说武广大元帅龙啸天的孙子昨晚遇刺了?”
  “啊?遇刺?!不可能吧?龙府竟然还能混进去刺客?!”
  “可不是!据说那刺客大摇大摆就溜进了龙府搞刺杀!我一朋友就在龙府做杂役,龙老元帅孙子遇刺的事情倒是千真万确,龙府上上下下都吵翻了天呢……”
  “究竟是龙老元帅的哪一个孙子遇刺啊?”
  “据说是那个连续四年来都没通过天赋觉醒的废物三少爷啊……”
  “你们说说到底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地去干这样的蠢事?派刺客去刺杀一个连天赋都尚未觉醒的废物?”
  “谁知道呢?那三少爷就是龙老元帅三子龙过天的儿子。龙过天在边境遇刺身亡不久,他的妻子前些日子又因为孙氏家族的长子孙博求婚,最终被逼得悬梁自尽,现在他们的儿子又遭遇刺杀,这里面难道酝酿着什么阴谋?”
  “对了,那三少爷情况怎么样?”
  “据说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暗杀的刺客呢?”
  “死了,听说那刺客被自己的长剑钉死在龙府后花园的雪松树上!”
  天辰大陆武者的兵器与自身相融,有的武者更是用精血淬炼自己的武器,兵器与武者的精神融合后,很少有反噬的,更别提被自己的武器所杀。出现这种情况,除非遇到比自己绝对强大的强者或者武者与兵器的精神联结崩溃!
  有人压低声音问道:“那刺客的修为达到了什么水平?”
  “地阶下品!”
  茶楼里大多数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龙府作为澜沧国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虽然龙老元帅神智未醒,但是家族中岂会没有高手坐镇,刺客潜入龙府刺杀龙家三少爷,虽然这个三少爷是个废材,但是怎么着也是龙府的人,豪门望族的威严岂是一个刺客能够挑衅的?
  地阶下品的刺客被自己的兵器钉死在松树上,足以说明一个有着丰厚底蕴的豪门家族不是寻常武者能够挑衅的!
  食客中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中蕴含着怒意:“龙老元帅一生戎马,长年为澜沧国镇守沧雷河畔边境,将天雷国蠢蠢动的敌人压得死死不能动弹,我们澜沧国的百姓这些年安居乐业,龙老元帅可谓功不可没。陛下刚召老元帅回京养老,想不到边境就发生意外,龙老元帅的三子龙过天被刺杀,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遭受丧子之痛的老元帅气血攻心,神智全失、全身瘫痪,现在龙府又遭遇刺杀事件,朝廷难道就不彻查此事?!”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这件事情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有阴谋,朝廷如果不彻查,有恐寒了天下有功之臣的心啊!”
  “哎,这等事情不是我等小民能够心的,不过想必我们英明的皇帝陛下绝对不会对这件震惊京都的大事置之不理的!”
  “……”
  澜沧国的京都因为龙家三少爷遭遇刺客刺杀的事情,仿佛如同达到沸点的开水,下至普通黎民百姓,上至显赫达官贵人,当然,也包括掌握着百姓生杀大权的那位澜沧国第一人。
  高高的庙堂之上,一个身穿金龙袍、头戴一顶二龙戏珠的金皇冠、仪相威严的男人坐在用纯金打造的龙椅之上。
  龙椅之上的男人,自然是澜沧国的第一人——澜沧国的皇帝陛下,皇甫归一!
  此时的皇帝陛下侧身坐在龙椅之上,闭着眼睛,左手手掌支着自己的脑袋,看样子似乎是在睡觉,不过他的右手手指非常富有节奏地在龙椅之上轻轻敲打,倒是说明此刻的他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思考问题。
  庙堂之下,大殿内的两侧站满了文臣武将,一众文臣武将无一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出。在这寒冬季节,有的大臣的额头竟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但是却无一人敢在这时出手擦汗。
  伺候在皇上身边,双手捧着一把白拂尘的白发老太监一如既往地佝偻着身子,他低着头,因此看不清他的脸庞,这个形象倒是非常像百姓广场上那一尊不显眼、不入流的石刻雕像。
  “咳咳……”龙椅之上的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众位大臣的心脏仿佛突然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昨日惜月公主去了一趟龙府,带回来一幅画,朕看了觉得有点意思,特意向她讨要了过来,今日与众卿共赏,听听众卿的意见……”
  听得皇帝陛下说话,刚才还如同鹌鹑一样的众位大臣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气氛终于为之一缓。
  “陛下!现在还看什么画?”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身着甲胄、满脸络腮胡须的黑脸汉子,汉子低头抱拳,语气激昂,“我刚回到京都便听闻昨夜有刺客潜入龙府刺杀龙老元帅的三孙子,龙家三少爷差点为此丧命。老元帅一生戎马,为我澜沧国鞠躬尽瘁,如今老元帅卧床不起,狼子野心之辈便在我京都密谋诡计,行刺之事事关国体,务必尽快彻查,请陛下下旨,全城戒备,臣愿为领事,搜捕可疑人等!”
  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眉头一皱,还未开口说话,一个满脑肥肠、白白胖胖的家伙便从人群中移了出来,“皇甫将军,事情应该没有你所说的那般严重吧?我听说龙府那三少爷连续四年都未通过天赋觉醒,因此性情暴戾,刺客要刺杀他,指不定是他不小心得罪了别人,这种私人恩怨怎能扯上国体大事?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之下,宵小鼠辈岂敢在京都作乱?”
  皇甫将军横眉怒对,一张黑脸如同怒目金刚:“尚书大人,那龙家三少爷我见过几次,是一个很好相与的小子,而并非你所说的性情暴戾。倒是你说的不敢作乱的‘宵小鼠辈’昨夜已经潜入龙府进行行刺了!在京都刺杀朝廷重臣家属,这还不是作乱?!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以此对龙老元帅造成打击,你敢说这不关系到我澜沧国的边境稳定?!”
  白胖的尚书大人眉毛一拧,避重就轻:“百姓的安居乐业、边境的和平稳定,那是千千万万的澜沧国将士用铁的身躯、飘洒的鲜血换来的!澜沧国边境的稳定不是哪一个人能够保证的,就算他是三百年前的军神大人也不行!”
  黑脸将军作为一名性情豪爽、直来直往的军人,口之能自然不是礼部尚书大人的对手,眼见胖子不但否定龙老元帅的威信,而且还否定了他心目中的偶像,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他手腕一翻,手中突然出现一柄血红的巨斧,口中大叫一声:“秦胖子,小爷我砍了你!”
  朝堂之上的众人立马慌了手脚,连忙围过来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拽衣襟的拽衣襟,生怕这位性子火爆的匹夫真的在金殿之中将礼部尚书一斧头给砍了。
  遇到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秦尚书的心里其实怕得厉害,黑脸将军手中那柄血红的巨斧让他的手脚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尽管对方被一众文臣武将抱住,但是他依然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
  秦尚书的脚步刚刚后退一步,便感觉到一股冷冽的目光直刺自己的心底,他的身子一阵哆嗦,迈出的步子硬生生收了回来,故作镇定地望着那个挥舞着巨斧朝自己缓缓走过来的黑脸魁梧汉子。
  高坐在龙椅子之上的皇帝陛下眯着眼睛,声音显得有些低沉:“闹够了没?!”
  正在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的文臣武将们顿时没了声息,纷纷重新列队站好,文臣在右,武将归左,秦尚书也趁机溜进队列中站好,大殿中间突兀站立着的,只剩下刚才那位气势汹汹的黑脸将军。
  黑脸将军嘴里喷着粗气,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瞪着队列中的尚书大人,火气似乎很大。
  皇帝扫了一眼黑脸大汉,脸不悦:“你还站在中间干嘛?还不把你的武器收起来,归队站好!”
  黑脸将军哼了一声,手中的巨斧竟然照着队列中的秦尚书挥了出去,那巨斧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红的轨迹,直奔尚书大人的面门而去。
  秦尚书被这一变故吓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不过就算他要逃也是没用的,一个地阶上品的武者要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简直和杀鸡没什么两样。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白发老太监猛地抬起头,一张如枯树树皮般苍老的脸庞,他手中的白拂尘一甩,嘴巴张得老大,似乎被这个场景惊呆了。
  血红的巨斧眼看就要达到尚书大人的面部,一场血案眼看就要发生在金殿之上,黑脸将军突然挥了挥手,那柄血红的巨斧突兀地消失在空中,只给众人留下一道血红的残影。
  秦尚书的双腿一软,竟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上汗如雨下,还好没有出现更出丑的事情。
  黑脸将军鄙夷地笑了笑:“尚书大人,本将军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吓成这样?”
  澜沧国律法有言,行刺朝廷重臣者,千刀万剐、株连九族!更别提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帝的面意图用斧头劈礼部尚书?尽管如此,文臣武将中却无一人出来横加指责黑脸将军刚才鲁莽的行为。
  那吏部尚书的身子更是往人群中缩了缩,生怕有人把这个难题推到他,因为这脾气火爆的黑脸将军姓皇甫,整个澜沧国也只有这位爷敢在朝堂之上动兵器,吏部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