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粤虽然困得厉害,但说饿倒是不饿,先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一事,“姑母,今天是几号了?”
  “六号啊。”
  “六号?”
  章子粤浑身一震,六号!那晚在桥上遇见何老先生的时候,是三号,他说是三天后的晚上,在原地见面的。算起来正好是六号,也就是今天了。
  “姑母,今晚你先照看着晓娜,我要出去一趟,去见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章子粤很郑重地说道。
  “嗯,好,去吧。有我在,放心吧。”晓娜的姑母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章子粤要见的人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不然谁也别想让他主动离开晓娜的身边。
  章子粤吃了点排骨,喝了点茶,看看已经是九点多钟了,于是就出了医院,直奔和老何见面的那座大桥那里。
  那座桥距离第一人民医院,可是不短的距离,二十多里路,为了赶时间,早到桥上好等着何老先生,章子粤打到车后,加了五十块钱,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到桥上等人。
  晚上的洪山桥,夜风格外大,桥下水波粼粼的,凉风一阵阵吹到脸上,章子粤心里清爽了不少。
  来到这里等何老先生,章子粤的心情是十分沉重的,因为何老先生那晚说的话,什么自己的五行气运和这座城市的五行气运相悖,而且自己身边的亲近的人,可能会受到自己身上这股厄运的影响,比如晓娜莫名其妙地出车祸,可能就与自己有关。
  在这儿等了大约有十分钟,章子粤也没见到何老先生来到,不过章子粤知道,何老先生是信人,决不会主动下约却又爽约,失信于人的。
  这个桥头上风大,一阵阵的凉风吹到身上,还真是有点冷,章子粤跺了跺脚,看了下四周,桥头有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当下便走过去,买包烟先抽着。
  一盒苏烟,四十元,已经是这个超市里最贵的烟了。章子粤点上烟,就像身边有了个伴儿似的,也不是那么着急,那么慌张了。
  “听说了吗,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山水铭苑那个最高层,叫什么大厦来着,上去了个女人,要跳楼呢!”
  “跳楼?谁啊?是闺女还是娘们?”
  章子粤正要走呢,听到超市老板娘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心里猛得打了一个寒噤!
  山水铭苑,是温暖的家,确切说,是温暖的夫家,也就是叶少铭的家。这个铭,就是为了表叶少铭的功的。听说是叶少铭无偿赞助了价值四百万元的路灯器材,绕着整个苑区一圈,所以建成后,这个别墅群的名字就叫山水铭苑了。
  “大姐,你刚才说,今天傍晚,山水铭苑有人要跳楼?”
  本来这两位娘们还在低声谈着的,看到章子粤听到交谈后,突然站住了身子,还以为章子粤要怎么着呢。
  “啊,闲聊,呵呵,闲聊。”超市老板娘笑了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刚才听你说到山水铭苑有个女人跳楼?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不要误会,这件事对我很重要的!”
  “噢,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有个在山水铭苑别墅群居住的富太太,听说是因为流了孩子还是感情不睦,反正是爬到了顶楼上,要跳楼呢……”超市老板娘也不知道,这个今天下午要跳楼的女子,是章子粤的亲人还是仇人,所以说话很小心。
  “啊?”
  章子粤一听这话,浑身顿时如遭电击,心惊肉跳,手臂剧烈哆嗦起来,手里夹的烟都差点掉到地上。
  “跳了吗?死了吗?”
  章子粤问到这句话的时候,舌头都要打结了。
  “没有。被她老公从楼栏上抱下来了!”超市老板娘当时可能就在现场的,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真的吗?能确定吗?确定她现在确实没事吗?”章子粤神情十分激动。
  “啊……这个,”
  超市老板娘本来是敢确定的,因为当时温暖站在楼顶上,要跳楼,结果有人报了警,楼下面警车和安防人员围得水泄不通,而楼顶上,叶少铭把妻子像抢似的抱了下来,当时的这个情景,超市老板娘都是看在眼里的,可以确定温暖的安全。
  但是,现在看章子粤这个失心疯似的样子,好像如果温暖有什么差失,就要怪到自己头上似的,她是生意人,哪敢打这种保票?只好笑了笑,说道,“当时我在场的时候,她是安全的,现在就不知道啦。不过,如果她是您的朋友,您可以打个电话过去的。”
  超市老板娘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了,立刻转换了话题。
  章子粤走到话机旁,正想拿想话机,给温暖打个电话问询一下的,突然这话柄像是有千钧之重,怎么也拿不起来。
  以什么身价,有什么理由来打这个电话呢?
  自己是她的什么人?就算她接了自己的电话,那又能和她说什么?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了,而是叶少铭这位强者的太太,叶夫人,哪里需要自己嘘寒问暖?难道自己张口就让她和叶少铭离婚么?
  想到这里,章子粤感觉,自己才真是疯了呢。这个想法可真是有够疯狂的,简直丧心病狂。
  章子粤一手贴在额上,仰头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口气呼出口,郁结在心中的闷气出了不少,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章先生?”
  “啊?何伯,不好意思啊……”
  章子粤正闭目嗟叹呢,却见何老先生微微笑着走了过来。
  何老先生的步履,仍然像那天所见的那样,安详,沉稳,脚步间有一股智者的厚重。
  “章先生,让你久等了吧?”何老先生微微笑着,伸手示意让章子粤到桥边去谈。
  “没有,何伯,我是刚到。”章子粤点了点头,以晚辈的语气说道,“让何伯这么晚了赶来这里,为晚辈排疑解惑,晚辈的心里很不好意思!”
  “客气话不要说了。呵呵。”
  两人走到桥边,看着桥下乌黑的一片,江水滔滔东去,何老先生说道,“开门见山,这两天你心里很压抑吧?”
  “嗯,是的。”
  章子粤点了点头,毫不否认,坦然说道,“这几天,也就是从那天见您的当天算起吧,不是被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小流氓纠缠,就是好朋友出车祸,还有一位朋友,则是婚姻不幸,家庭不睦……唉,实在没有顺心的事啊!”
  章子粤长叹一口气。
  这几天里,除了三天前的那个下午,在家里和苏菲菲狂欢了一回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件事顺心。出门就是坏事,打来电话也不是好事,章子粤实在是焦头烂额,疲累不堪。
  “嗯,这些事,其实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何老先生点了点头,一双眸子中全是智慧,他看着章子粤,缓缓说道,“章先生,你信我说的话吗?”
  “何伯,叫我小章吧。章先生这个称呼,那是外人的称呼,呵呵。”章子粤一边说着,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何伯,我相信您的话,相信您的一言一语。可是……”
  “可是,我当时明明知道要发生这些事,为什么没有提早告诉你,你是想问这句话么?”何老先生先声夺人道。
  “嗯,是的。”章子粤点了点头,“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肯先行告知我,我好早做防范呢?”
  “这就是气运!我就算告诉你了,你也无法阻止你的气运的‘运行’!”
  何老先生说着,虽然自己说得很恳切,决不是故弄玄虚,但看章子粤一脸的雾水,还是继续解释道,“就像我告诉你,最多再过一百年,你的生命一定会结束,你知道了这件事,也相信我说的这句话,但是你能因为先知,而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吗?你能活到123岁吗?”
  章子粤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按说,何老先生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因该是浅显易懂了,小孩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呀。可是,章子粤却觉得,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儿却不是这么个事儿!
  何老先生举的这个事例,貌似很有说服力,但章子粤立刻就能举出反例。
  “小章,怎么?不认同我的这番话么?”何老先生看到章子粤眉头紧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不太认同自己的言论。
  “何伯,嗯,说心里话,我的确是不太敢苟同。”
  章子粤想了一想,感觉在何老先生面前,还是有话直说来的好,于是说道,“如果说,你告诉我,三天之后我会受风寒,感冒发烧,那我心里有数了,这几天自然会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让自己受寒。这样,我感冒发烧这一劫,不是就可以度过去了吗?”
  章子粤用很好的反例,来推翻了何老先生的谬论。
  “呵呵,说得倒也有理。”
  何老先生像是知道章子粤心里想的就是这么回事似的,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解释什么,脸上很有些赞许之色。
  “小章,看来我很难像你解释什么。就像……”何老先生沉吟了一会儿,微笑着说道,“就像一位老教授,他很难向一位小学生解释,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啊?”
  章子粤一怔,心里不禁失笑,他承认自己和何老先生,无论在阅历还是在眼界和心境上,都有着一定的差距,但差距有那么大吗?大到教授和小学生这么大,这么明显?
  章子粤知道,何老先生肯定不是在笑话自己,而是在向自己强调,自己所要问询的事情,很深奥,又很浅显。就像一加一,当看它浅显的时候它就浅显,当看它深奥的时候,它就深奥。
  “小章,你提出的这个‘感冒发烧’,和我提出的‘百年必死’,这两个论点,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身上的气运,更接近于我的论点,而不是像你说的‘感冒发烧’这样,可免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