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涨红了脸,心情激荡地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的刚刚草就成的诗作,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现在他的五官七窍已经全部失灵,全然不再看到眼前纷杂的人群,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和列车的轰鸣。仿佛偌大的一节车厢,只有痴呆呆的尔仁一人。
在尔仁的感情经历当中,曾经有过和一个叫“陈晓雯”,一个叫“郑沁芸”的女孩子的交集。但之所以是交集,也就是说,曾经越来越近,甚至交叉汇融,但,最终却越来越远。正像今天耳朵134次和311次列车,相向对开,互相接近,最后一起在某个小站“待避”,可最后的命运却一定是分手,背道而驰!就像席慕容的《十字路口》:“就记在这个十字路口,年轻的你我,曾挥手,从此分离。”
火车晚点了十来分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朱方站,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十分了。
尔仁怕明旻等得急了,奢侈地打了一个“的”,直奔河滨公园。
今天和小余的隔窗邂逅,对尔仁带来了绝大的震动。他发现,以为自己对小芸恨得牙痒痒的,可实际内心却还是忘不了她。可是,如果,今后自己一直是这样的心态,那么,自己就的永远扮演不肯丢橡皮筋的人。在刚才下车出站的时候,尔仁已经想清楚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做个最后丢开橡皮筋的人呢?为什么就一定要对感情奢望什么天长地久呢?为什么一定要痛苦,而不能好好地享受感情带来的开心的那一面呢?就像席慕容在《印记》里面说的“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说的多好,只要自己在付出真心的同时,保管好自己最容易受伤的那一部分,将来就是有了“改变”,就是有了“分离”,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现在,尔仁去见明旻,去跟明旻约会,他再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或者说,他已经做好了某些心理准备。
现在,尔仁觉得自己已经很轻松了,他可以轻松上阵了。
朱方河滨公园位于古运河畔,这里绿树成荫,亭台楼阁如画,一侧的河水静静流过,是一处极佳的闹中取静场所。
花都饭店是一幢二层楼高的下沉式仿古建筑。远远望去,这处外墙为粉红色的建筑深藏在一片绿色之中,异常显眼。四周大树林立,鸟叫虫鸣,是一处极佳的闹中取静场所。建筑的大门外侧,挂着一个霓虹灯招牌,上面写着“花都饭店”4个大字。
看看时间,马上就要晚上六点半了,尔仁从出租车里出来,匆匆走进花都饭店。
“先生请问,有预定吗?”门口站着的迎宾小姐状化得很浓,身材倒不错。她笑吟吟的启口问道。很少被人称作“先生”,尔仁有点尴尬。
“嗯?”尔仁往大厅里面看。花都饭店里面非常宽敞,因为正值晚饭用餐高峰,饭店的大厅人声鼎沸,似乎都已经全满座了。
尔仁看了两圈,没有看到明旻。他口吃说道:“可……可有一位女同志定了包厢?”
“哦?”迎宾小姐职业化地笑问道,“请问您是不是余先生?”
当尔仁走进包厢的时候,尔仁不由眼前一亮。明旻梳着短头发,穿着件青色紧身皮夹克,凸显出她那窈窕的身材来,显得特别精神和……潇洒、帅气—尔仁心里禁不住用了两个男性化的形容词来形容明旻了。
看见尔仁进来,明旻放下手上的杂志,眉毛一动,大大的眼睛充满笑意地看着尔仁。
“不好意思,今天我迟到了—火车晚点了。”尔仁解释道。他很有点难为情,第一次约会,居然还是男的迟到。
“没事呢。”明旻大方地说道,指指台上的杂志,“《读者文摘》,很好看的。”明旻说完,嘱咐一旁的服务员,“上菜吧。”
“小姐,喝什么酒?”服务员倾身问明旻。
明旻笑着问尔仁:“来点红酒?”
“红酒?”尔仁一愣,他知道明旻很能喝酒,酒量远要比自己好,可是今晚她和自己就两个,就要喝一瓶?再说,尔仁平时就没怎么喝过红酒,不是白的就是啤酒。尔仁不由为难地问道:“我们俩,喝一瓶?”
明旻一笑,吩咐服务员:“来一瓶张裕解百纳。”
尔仁坐了下来。这是一个四人座的小包厢,但位置很好,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古运河,再远处,华灯初放之下,映出运河岸边,那棵棵刚开始发芽抽枝的垂柳……
虽然尔仁心里已经没有什么负担,但第一次单独地与明旻这么面对面坐着,不知怎么尔仁这会儿竟然联想到明旻的身份,是火车站的团委书记,是中层干部哩。尔仁一阵骄傲却还有点心怯,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呵呵”笑着看着明旻。
明旻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尔仁,亲密地对尔仁吹吹气,眉毛弯弯笑道:“光傻笑干什么?没见过啊。”
尔仁惊诧自己在明旻面前怎么还有点腼腆,他指指《读者文摘》,有话没话道:“我也喜欢看的。这是甘肃出的最好的杂志了。”
“哦?业余时间我就喜欢看这些文摘益智类、爱情类的书。”明旻眼睛一亮,“你呢?”
尔仁险一点脱口而出,“我也一样。”转念一想,自己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跟女孩子一样喜欢看卿卿我我的爱情小说?尔仁有点卖弄道:“我喜欢唐诗宋词。”
“啊?真的?”见多识广的明旻也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眼里尽是敬佩的神情,这年头还有喜欢古诗词的?她忙道,“那……那你喜欢李白,还是杜甫?”明旻这么问了,忍不住还添上一句,“我喜欢李白的,他的诗都很浪漫。”
谈到诗词,尔仁来劲了。他摇摇头,道:“我喜欢杨万里。”尔仁故意不提柳永,他知道一般人是不了解杨万里的。
“杨万里?”果然,明旻毫不知晓。
“杨万里是南宋的著名诗人,号称南宋四大家,与陆游齐名。曾做过我们中吴的父母官。”尔仁特意点出这么一句话。
明旻“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尔仁。
尔仁指指窗外,问明旻:“那是什么?”
“古运河。所以这里叫河滨公园啊。”明旻有点奇怪,尔仁这么提出这样的问题。
“运河边上呢?”尔仁很耐心。
“柳树啊。”
尔仁又问:“那你知道咏柳的诗词么?”
明旻瞟了尔仁一眼,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是一点也不懂的。”
尔仁“呵呵”一笑:“以柳咏春的诗词,最著名的当数唐代贺知章的《咏柳》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写出了大自然的春意和活力。”
“啊,这我知道,二月春风似剪刀!”明旻高兴地叫道。
“但是”尔仁重重地转折道,明旻惊讶地看着他,“但是,我更喜欢杨万里写的《新柳》: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面对绿柳银塘彼此辉映的美景,诗人企盼初春的新柳千万不要染上春尽时的深绿,就是希望保持住早春最初的自然,只希冀留下一抹淡淡的浅黄。后两句写新柳的长条下垂,将及水面,微风吹来,摇曳不定,岸上水中,树与影连成一片,多么美妙动人的画面。”
尔仁说着,指着窗外运河还有垂柳,道:“明旻,这诗,跟咱们眼前是何等贴切啊。”
明旻看看窗外,又看看尔仁,眼睛闪闪地对尔仁由衷地说道:“小余,你说得太美了。”
尔仁咳嗽一声,努力不为当前美色所惑,稳住自己的“军”心。尔仁乘胜追击道:“还不止这些呢!杨万里是写景抒情的高手,比如这首诗看是写景咏柳,实际表达了诗人的爱情观。”
明旻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尔仁。
“杨万里认为,男女相知、相恋,贵在自然、真诚、真心,即使最终不能在一起,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长地久啊。”尔仁大胆地胡诌道。
明旻近似崇拜地凝视着尔仁,慢慢地说道:“你……说得太好了。”
尔仁要的就是感觉,他“哈哈”一笑,顿觉自己在明旻面前挺起了腰杆,与明旻平等了。忽然发生了一件事,让尔仁浑身的得意劲一下子消失,窘得满脸通红—那就是,尔仁的肚子猛地“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啊呀,快吃吧,肚子饿了吧?”明旻顿悟,脸一红,忙指着餐桌上的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