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慧珍见来人了,赶紧微笑着站了起来。尔仁跟着姆妈也一起站了起来。
那个母亲估摸四十来岁,长得比较富态,左手腕上还拎着一只小皮包,右手牵着自己的女儿。女儿长着一张还略显稚气的圆脸,身材较为丰满,却不失匀称,尤其引人注目地是她还梳着一根独而长的辫子。整体而言,还算漂亮。她给了尔仁惊鸿一瞥,看见尔仁也偷眼望来,羞怯地赶紧地低下了头。
尔仁见自己的偷窥给她发现了,也不好意思地忙收回目光,故作有涵养地、懂礼貌地站立在一旁。
“干姐姐,这就是我师父。”一旁的缪姐笑着给她的干姐介绍着郝慧珍,又指着尔仁说道,“这就是我的小师弟余尔仁了。”
缪姐又给郝慧珍介绍着这对母女道:“师父,这是我干姐和小干了。”
“噢,你好,你好。”郝慧珍听着徒弟介绍,满面堆笑地对干姐说道。从小干母子一进来的开始,郝慧珍早已仔仔细细地瞧了小干好几遍了。看来,这小干给郝慧珍的第一印象不错。
“郝师傅,你好。”干姐胖胖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对郝慧珍说道,又对尔仁轻轻点了点头。
“阿姨好!”尔仁脸微红着叫了这“干姐”一声。干姐锐利的眼光如同筛子把尔仁整个人筛了几遍,不由得尔仁不紧张。
“叫人啊。”干姐督促着自己的女儿。那小干脸涨得通红,如蚊子般叫了郝慧珍一声阿姨。
“哎。”郝慧珍听到这蚊子般的叫声却犹如听到了天籁之音,欢喜地还是拖长了声音地答应道。
“哈哈哈。”缪姐高亢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上空,极富感染力。她对双方大笑道,“师父、干姐,大家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快,快,大家快坐吧。”
郝慧珍听了缪姐的玩笑话,眯起眼睛乐得笑了;干姐打了缪姐一下,笑着微微瞪了她一眼。缪姐毫不为忤,笑着让座,给大家泡茶。
尔仁给缪姐的这句话搞得很难为情,越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坐在椅子上;小干头垂着更低,脸红着一个劲地拈着自己的长辫子。
在缪姐倒茶的时候,郝慧珍笑着主动跟干姐聊了几句闲话。缪姐待自己倒好茶,自己也陪着坐了下来。
“干姐,我这弟弟可聪明着呢,在朱方市里面业务考试第一,代表朱方市到省里面考试又是第一呢!”缪姐指着尔仁笑着隆重地对干姐介绍道。
嗨!姆妈也真是,都吹嘘到这里来了。尔仁听缪姐这么介绍,心里半是埋怨半是自得地瞟了小干一眼。
“嗯嗯,不错。”这回,干姐是定定心心地打量着尔仁,笑着回应着缪姐。
“小余,你是中吴哪个大学毕业的?”干姐盯着尔仁问道,进入了正题。
尔仁脸一红:“中吴轻工学院。”仅有这个大专文凭永远是尔仁心中的痛。
“那是……大专啰?”果然,干姐有点失望,她追问道。
“嗯。”尔仁轻轻答道,有些难堪。他想不到干姐问话这么直接。看样子,是缪姐没有介绍透彻。
“我们已经在复习准备考自学本科了。”郝慧珍忙解释道,“下半年,单位还要准备送他上学呢。”
“是啊是啊,干姐。我这弟弟聪明得很,只要想考一定能考上。”缪姐也来帮腔。只是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么当年尔仁就不应该只考了大专。
“哦。”干姐点点头,笑容减了几分。
“干姐,我这弟弟不仅是他们单位机关干部,还是他们机关团支部书记呢。马上就要入党了呢!”缪姐见火势不旺,就赶紧加了一把柴。
尔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恨不得钻个地缝下去。他的心里直喊:我是机关团支部副书记!可不是书记,还有,我才刚刚打了入党申请书,离入党还差得远呢。尔仁恨不得对干家母女赶紧解释清楚,可是他最终还是没张开嘴,只是心里埋怨着缪姐夸大其词。
郝慧珍看了尔仁一眼,似乎也没有想到缪姐这么信口开河。唉,尔仁也实在没有想到,姆妈竟然连这么些个事也跟缪姐讲!
“哦?”干姐听了,眉毛一样,果然脸上的笑意恢复如初了。她点点头,笑道“不错啊,小伙子就是要有上进心,要求进步。”
“是呀,他们科长可喜欢他呢。”郝慧珍充满爱意地瞧着自己的儿子。尔仁陪着笑脸,腹议道:老妈老妈,是你喜欢我呢。
“你是财务科的会计?”干姐又问道。
“是的。”尔仁吐出了两个字。他手心里汗都快出来了。这哪是相亲,分明是审问犯人嘛。
“我们在财务科主要负责搞计算机呢,单位里的计算机程序都是他搞的呢。”郝慧珍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儿子,“她干姐,我们其他不敢说,可是聪明、能干那是绝对的。”郝慧珍这话有点给刚才缪姐夸张的话补台的意思。
“哦?搞计算机?”干姐看着尔仁惊喜道。也许她就根本不知道计算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个时髦稀罕物。
尔仁听了姆妈这话,不知怎么,竟然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在科里的室务会上立下的军令状了。这次的四月份财务报表编制工作可不能含糊啊。
郝慧珍见尔仁没有回干姐的话,诧异地瞟了儿子一眼,说道:“是呀,朱方火车站还请他去帮忙呢。”尔仁给姆妈一瞟,赶紧也符合着姆妈微微点了点头。
“嗯嗯,蛮好,不错,真不错。”干姐欢喜地看着尔仁。
“对了,小余就是在朱方上班的啊。”干姐“啧”了一下嘴,半是对缪姐说话,又是对郝慧珍说话。好像有点遗憾的样子。
“嗨!干姐你这点不要担心。朱方交运公司可是我们的老单位,我师父的老熟人老同事现在可都是在交运系统里当官说得上话的。再加上我这弟弟也是争气的人。过个几年,别说调回金牛,就是调到阳湖,调到中吴也是小事一桩。”缪姐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
尔仁愣愣地盯着这个“姐姐”,这个……夸张的语言可不是一点两点,好像朱方交运公司是尔仁自己家开的一般。
郝慧珍赶紧说道:“我们现在天天回来的。坐火车通勤。”
“通勤?”干姐愣愣地看着郝慧珍。
“哦,就是我们每天乘火车上下班的。”郝慧珍解释这个“通勤”的意思。
“噢?”缪姐和干姐一齐惊讶地盯着郝慧珍。
“是的呢。”郝慧珍开心地看着她俩。
“啊呀,干姐。”缪姐惊喜地拉着干姐的手,“我们单位可是火车站的协作单位,坐火车不要钱的。没事,到时结了婚,成了家,能够天天回来就好了。”
接下来,郝慧珍和干姐把尔仁和小干扔在一旁,各自吹嘘着你男我女。缪姐呢,也两边讨好,相互夸耀式地介绍。在她嘴里,尔仁和小干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成就不能够!
一旁的尔仁不敢看小干,生怕表现出不庄重,给干姐看扁了。只是一声不吭地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那小干只是低着头,局促不安地两手翻来翻去地弄着自己的长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