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总算心情好了不少。
   四月份的决算成绩已经坚定地夯实了尔仁在公司财收科的基础地位。邵灵弟和祝延奇通过这次决算编制也真正看清了计算机的效用和尔仁的能力,更是坚定了对尔仁的信心和信任。现在,除了姚仰军的继续压制和屈伟良的又嫉又恨之外,那杜德文虽然还是常常斜着眼睛看他,但是对尔仁出言不逊的次数却确确实实少了许多了。
   更好的消息接二连三。5月12日星期六,是尔仁二十二岁的生日。早上郝慧珍送尔仁上火车时,喜滋滋地告诉儿子,今天晚上回家来,大家一起吃长寿面。看着母亲因为儿子生日而笑得容光焕发的样子,尔仁却忽然又一种想哭的感觉。
   这几天正是宋红娟忙着做工资的日子,由于单位的工资程序已经用了1。1版本,所以,工资方面的事情尔仁就不需要插手了,宋红娟一个人就可以完全搞定。现在,宋红娟和人劳科劳资干事傅工正坐在机房里做工资,尔仁则躲在机房一角在看自己的自考书。
   按照规定,人劳科负责工资政策的制定和审核,财收科则具体进行工资的编制和发放。人劳科即人事、劳动工资科之意。劳资干事傅工,就是具体负责全公司所有职工的工资管理的。所以,财收科每月做工资之前,必须把有关工资当月动态变化信息跟傅工核对好。今天傅工一是闲来无事二来是心情比较好,也就主动到财收科机房来协助宋红娟核对本月的工资信息变化了。
   傅工名字叫傅雅媞,是跟于晋甫同一年入公司的,因此跟于晋甫的关系很好。傅雅媞长得很是漂亮,现在虽然已经三十来岁了,可是跟庞莉莉和康慧站在一起却也并不显老。傅雅媞一进公司的时候,原来在长途客运公司做售票员,尔仁听康慧说,当年她的马路求爱者特别多,堪称朱方公司的一枝花。这一枝花被前任人劳科长看中,虽然是初中毕业,但还是被前任人劳科长调进了人劳科,收做了儿媳妇。
   傅雅媞喜好打扮,人又漂亮,尤其性格泼辣,口无遮拦,说翻脸就翻脸,是典型的想到哪里说到那里的人,别人还不得跟她计较,否则她六亲不认地撒起泼来,连公司领导也奈何她不得。所以,那人劳科长元志翔处处也要让她三分的,尔仁则更惹不起她,一向敬而远之的。
   傅雅媞在和宋红娟核对核对工资信息,可是,一会儿夸耀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贵;一会儿又建议宋红娟到哪个百货公司去买等等。尔仁主要是怕在成本会计办公室看书太刺眼、太触目了,否则,傅雅媞在场,他老早就出去了。好在,尔仁现在看必须要好好学的自考书,看进去了,也就渐渐地似乎就听不见傅雅媞的啰嗦声了—说也奇怪,尔仁在高中,在大学时的学习自觉性和成绩都是远远落后于同学,到了朱方,尔仁却像变了一个人了。
   这时,财收科机房通向走廊的门被“咚咚”敲了两下,尔仁抬头一看,康慧笑着推门进来了。
   自从邵灵弟和汪宏炜分别提醒尔仁之后,现在尔仁有意无意之间拉开了与康慧的距离,尤其注意不单独和康慧在一起,省得给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自从出了狂欢谷打架的那件事,机关常有人拿尔仁和康慧开玩笑呢。尔仁是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只得进一步疏远康慧。尤其,现在正是尔仁是否列入入党积极分子的最关键的时刻。据汪宏炜告知,月底机关党支部就要开会讨论这件事了。不过,每当尔仁想到这一点,是为了要入党,为了不让领导看不惯,自己才疏远的康慧,尔仁脸上就一阵阵地发烧,心里也很不好受—这样,自己岂不是变成无情无义的人了吗?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关系到领导的看法和自己的前途呢—尔仁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反正,他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康慧的。
   “小宋。”康慧进了门,首先叫着宋红娟。猛然她瞧见了傅雅媞,赶紧又乖巧地笑道,“傅工也在啊?”
   “嗯,康慧,怎么今天有空来财收科啦?”宋红娟只是停下敲键盘的手指,对康慧笑笑,而傅雅媞就嬉笑着看了尔仁一眼,对康慧打招呼道—她忘记自己也是如此。
   尔仁放下手中的《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笑着扭头瞧着康慧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康慧瞟了一眼尔仁,见尔仁甜兮兮地笑,不由脸一红,赶紧冲宋红娟点点头,又对傅雅媞娇笑道:“我看见傅工来了,就赶紧来了呀。傅工最会买衣服、穿衣服了。瞧,你这一身西装裙可真好看啊,也只有你穿的最漂亮。”
   “啊?是吗?咯咯,告诉你,康慧,我这是在大市口百货公司买的,九百块呢!”听到康慧的夸奖,傅雅媞喜得眉毛都要扬起来了—宋红娟不大懂,康慧来了这里,她才终于遇到知音了。
   “啧啧,真不错,哪天,我要央求傅工陪着我去买衣服呢!”康慧仔细瞧着傅雅媞的衣服,凑趣道。
   “咯咯咯,行啊,没问题。”傅雅媞大笑道。傅工笑完,忽又对着康慧调笑道:“康慧,今天不是来找我的吧?你是找……啊……咯咯咯……”傅雅媞笑着,有意冲尔仁努了努嘴,又对康慧眨了一下眼睛。宋红娟捂着嘴偷笑起来。
   “啊呀,傅工,你说什么呢!”康慧的脸红了,不自觉也瞟了尔仁一眼,“我就是来找你聊天的。怎么,不欢迎我来啊?”
   “咯咯,我老太婆了,我欢迎有什么用?”傅雅媞笑着,转而对尔仁道,“是伐?余尔仁?”
   “傅工!”听到傅雅媞这么说,尔仁急了,其他人也罢了,这傅雅媞跟梁虹是公司楼上楼下有名的两大发言人之一,这话怎么可以乱说呢!尔仁压低声音,急道,“傅工,你……你可别乱……可别这么说啊,你真别这么说啊……这对康慧影响不好。”
   康慧瞧瞧尔仁,眼神里的亮光顿时黯淡了不少。
   “咦?你稀奇伐?”傅雅媞听尔仁这么说,不开心了。她俏脸一板,对着尔仁责问道,“余尔仁,什么叫乱说?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你说我说什么了?”
   “嘿!”尔仁给傅雅媞说得没有口开。确实,自己这话可真急了点。虽然大家都知道傅雅媞的意思,但是她表面上还真的没有说什么。尔仁极为尴尬,只好头一低,还是看书去吧。
   “傅工。”康慧见状,赶紧过来一把搂住傅雅媞,问道,“傅工,让我来看看色,这套装是哪里的?什么名牌?”
   “当然是上海的,是……”说起衣服,傅雅媞的脸色又阴转多晴了。
   傅雅媞、康慧还有宋红娟三个凑在一起,时而嘀嘀咕咕,时而开怀大笑,都把机房搞成茶话会了。尔仁心里哀叹一声,再也看不进书去了。
   尔仁从机房出来,看见两位科长都不在,估计去开会去了。尔仁一瞥桌子上有刚到的报纸,一把拿过,坐到了成本办公室自己的位置,抽出一份《朱方日报》,无聊地看了起来。
   尔仁随便浏览了一下一版要闻和二版社会新闻,都是官样文章,了无新意。尔仁随意地又翻到了三版副刊,看着看着,副刊上的一篇《明天是母亲节》的文章却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