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方交运公司,尔仁第一个当然是去总经理办公室。可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的。
尔仁无奈,想了想只要去找在总经理办公室隔壁的卞强。
“卞强。”尔仁敲了敲开着的信息科的门,走进去直截了当却又胆战心惊地问他,“卞强,那个……康慧今天来了没有?呃……我找她有急事的。”
“康慧?”卞强惊讶地望着尔仁,“她没来啊。早上禹大妈安排我给他看看门。听他唠叨过一句,说康慧又请事假了—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
“呃……”虽然是六月天,但,尔仁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在冰窖里。不过,尔仁的脸却“腾”地一下发烫了,因为,尔仁觉得自己的自尊心犹如大大的肥皂泡,现在是彻底地破碎了……
没过几天,尔仁就听人劳科的傅雅媞说,康慧要调回勾曲去了,而且据说是调到勾曲县交通局。
再过了几天,项尚出现在了总经理办公室。也是听傅雅媞说,项尚还不算正式调入机关,而是在机关助勤。
康慧,则再也没有来朱方交运公司上过班,不,应该说,康慧再也没有在朱方交运公司机关露过面,因为,连康慧办调动手续、康慧宿舍的衣物用品,都是康慧的父亲来的。
康慧到底怎么了?到底现在怎么样?不仅大家不知道,连平日跟她最要好的项尚也不知道。康慧再也没有跟朱方公司的任何人联系过,朱方的朋友如项尚等所有寄给康慧的信也都只有一个结局:杳无音信。
渐渐地,康慧也从大家的议论话题上消失了;再渐渐地,康慧似乎已被大家尘封在记忆里了……
尔仁和康慧两人的共同好友卞强,近来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现在的尔仁经常喜欢突如其然、莫名其妙地念一首古诗。好像听尔仁念道,这首古诗的名字叫《病愈试笔诗》,尔仁是这么念的:“春去无花可得攀,石榴不艳却明鲜。昨朝花发今朝落,留得梢头一蔕看。”
卞强不懂这诗什么意思,就问了尔仁两次。尔仁总是板起脸,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然后扭身就走了。
卞强,再也不问尔仁,这诗是什么意思了。
尔仁这一阵子晚上都睡不好觉,脑海里经常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尽管尔仁和康慧的恋情才刚刚起步,尽管在这场恋情中尔仁其实还可以算是被动的居多,可是,尔仁由康慧消失所遭受的背叛感丝毫不亚于郑沁芸对他的伤害。尤其,尔仁的自尊心遭到了重大打击,在这场恋情夭折告终之后,尔仁心中的失败感和挫折感到达了顶点。
就说康慧,尔仁自己也正是被她的长期关心和崇拜、欣赏、爱慕才喜欢上她的,可是,偏偏就在自己与她刚刚确立关系之后,她却不辞而别,再无音讯。
也许,康慧有苦衷,也许康慧是被逼,也许康慧有很多理由。可是,才信誓旦旦、才要让自己等她,她却“潇洒地走,而不带走一片云彩”!这实在让尔仁痛恨,痛恨康慧给他带来的不自信,痛恨康慧给他带来的无尽的耻辱,更痛恨康慧给他的自尊心深深地一刀。
尔仁晚上失眠的时候,常常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在感情上迄今颗粒无收?是的,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就怎么不堪?就这么让女孩看不上?自己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不是吗?尔仁自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青年,各方面都要高人一筹,连麻部长和邵科长都一直认同这一点,康慧甚至对自己还崇拜得很。可是,跟自己有过感情纠葛的几个女孩子,除了有特殊情况的恬恬和项尚之外,哪个女孩子不是对自己留有一手的?哪个女孩子不是一开始是哭着喊着发誓要跟自己在一起,可是最终却还是离开自己的?
某一天晚上,尔仁躺在床上却忽然想通了。就因为尔仁想到了一句话。孔子说的一句话。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尔仁想到了这句话,不由拍“床”惊奇。
不是吗?像姚仰军、元志翔、伍元庆、屈伟良之流,不就是“难养的”小人吗?而像郑沁芸和康慧这样的女孩带给自己的,除了昙花一现的兴奋和欢愉外,带来的不都是伤害和屈辱吗?
那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自己太在乎她们了吗?自己不正是越在乎她们,受的伤害就越大吗?比如郑沁芸、比如康慧!不都是这样?
虽然经过明旻那档子事,尔仁就已经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要做最后放牛皮筋的人,可是,临了临了,自己又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了。像明旻,自己可是快刀斩乱麻,抢先退出的,现在来看,是多么英明的行动啊——虽然事后,有时自己还很有些后悔,还很是心疼。可是,至少,自己没有背叛感吧?
对了,在感情的游戏中,如果仅仅当她是一场游戏,不就会没有伤害了吗?——什么叫游戏,游戏不就是只给人带来欢喜、喜悦的活动么?
这样看来,之所以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不就是自己太真,太投入,太容易付出真情的吗?归根究底,都是自己个人的问题啊——怪只怪自己太把她们当回事情了啊。
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没有!假使、如果、万一、也许有的话,那也肯定在象牙塔似的学校里——社会上的爱情,哪一个不是要经过钱、权的考虑和诱惑呢?
尔仁对自己说,今后,跟女孩在一起,开心了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开。前提就是让自己开心不受伤害。这一点,自己今后可是要牢记,不能忘了。
现在,什么都是假的,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对于现阶段来说,自己的主要精力就是好好工作,好好表现,尽早入党,努力上进。还有,就是要好好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以及考文凭。现阶段,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抓紧看书,希望能早日拿到本科文凭。
不过,毕竟,康慧的事对尔仁的心里打击非常的大,让尔仁灰心得很—虽然,事实上、实际上、根本上,如果说,尔仁和康慧有过恋情的话,那也只是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无关爱情。
但现在,好就好在,尔仁在想通了这一节后,晚上终于又像往常一样可以不失眠了,不……应该这么说,至少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春去无花可得攀,石榴不艳却明鲜。昨朝花发今朝落,留得梢头一蔕看。”临睡前,尔仁把这首古诗念了最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