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之疆抬眼环顾会场,说道:“我有三点要求:第一,提高认识,高度重视。诚如我刚才所说,这次增发工资工作意义重大,这既体现了上级领导上级机关对我们的关心,又关系到了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稍有不慎,就要影响干部职工思想稳定。为此,我们各分公司、机关各部门的主要领导要亲自上阵,配合公司劳资部门,做好职工思想工作,将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各级党员干部要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展现大局意识,勇于承担责任,完成这项光荣和艰巨的任务。”
   “第二,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这次工资增发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根据德勤能绩的绩效考评成绩来决定工资增发的先后顺序。不搞大锅饭,不搞一刀切。这就充分体现了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我们公司的绩效考评办法就是根据这个原则,按照总公司文件精神来制定的,是一个兼顾到方方面面,充分考虑到各方面条件的比较好的考评办法。我们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按照绩效考评办法来提报具体工资增发名单。”
   “第三、强调纪律,严格考核。增资工作是造福职工的大好事,我们一定要好事办好。这次增资工作分四年搞完,每年百分之二十五的名额。这就要求我们的增资工作,必须做到公开、公平、公正。”计之疆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忽然严肃了起来,“在增资工作当中,绝不允许出现违反绩效考评办法的问题,绝不允许出现徇私舞弊、弄虚作假的问题,绝不允许出现违法纪律、造谣生事的问题。我在这里先预先说明一下,凡是违法以上三条纪律的,根据情节不同,给予纪律考核直至取消增资资格。同时,凡是出现这三类问题的单位,也必须追究主要领导的责任……”
   计之疆铿锵有力的话响彻大会议室上空,整个会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同志们”计之疆说完,伏亚盛又接了过来——说也奇怪,计之疆发言时,大会议室好像空气都凝滞了,而伏亚盛一开口,却又仿佛微风荡漾了,连底下干部的神情好似也放松了许多——只听伏亚盛说道,“同志们,刚才计书记做了三点重要指示,同志们回去后,必须认真传达计书记的这三点重要指示,以此作为我们这次增资工作的指导思想,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把我们这次增资工作稳妥、认真地完成好……好,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一说散会,刚才还正襟危坐的与会人员们表情立刻生动起来,安静的大会议室旋即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起来,不过,还有些压抑。等计之疆、伏亚盛等公司领导一走出大会议室,好多人都挤上了主席台,围着元志翔问东问西,会场上立马重又热闹喧天,真的宛如菜市场一般了。
   “走咯!”只能是在最后一年加工资的卞强率先站了起来,叫着尔仁就准备往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尔仁迟迟艾艾,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既然以各分公司、各部门为单位进行绩效考评,那么在财收科,尔仁和屈伟良就有得一拼了。在后年第三年轮到加工资的,一个肯定是阮姗姗,她是十几二十年工龄了,争都不要争。而尔仁和屈伟良现在两人都积六分,就看依照什么标准这第二个名额花落谁家了。这个问题只能去问元志翔……可是,问都不用去问,尔仁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你不走?”卞强好奇地问道,“那我先回去啦?”
   “啊!”奶奶的熊,随他去他!尔仁有气无力地强笑道,“走,一起走。”
   尔仁和卞强还有宋红娟等人走到门口,却遇到了正开心得摇摆着身子也往外走的高亮宪。
   “高科!看样子第一年问题不大啊!”看见高亮宪这么兴奋,尔仁忍不住好奇地开了口。尔仁知道,基建科一共四个人,其中两个小年轻,正好一年一个人轮到加工资。虽然危志强是正科,高亮宪是副科,可是,危志强的工龄似乎比高亮宪差上几年,不过到底几年,尔仁倒不清楚。
   “老弟你瞎说八道。什么问题不大?就是绝对没有问题!”高亮宪大刺刺地笑道,“基建科谁的资格有我老?”
   “哟哟!”跟随在高亮宪身后往外走的总务科的小蔡瞧着高亮宪讥笑道,“就一定是你轮到第一年啊?你可别老居失撇。到时不要哭啊!”
   “哈哈哈!”尔仁奇怪,对于小蔡的讥讽,一贯是性情中人、敢笑敢骂的高亮宪,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而冲着小蔡“哈哈”大笑起来,“元志翔的元八条都是硬框框,我的分数比其他人可不是一般的高。再说了,小蔡,你要说我大块吃肉、大碗吃饭,生气骂人这倒是我的特长,至于这哭嘛……哈哈,我可是还没有学会呢!”
   小蔡“哼!”了一声,白了高亮宪一眼,不理他了。
   “哈哈哈!”瞧着高大魁梧的高亮宪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家都忍俊不禁地笑了。高亮宪瞧着大伙,也“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尔仁却不由得有点惆怅,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这次加工资有点凶多吉少。
   尔仁和宋红娟回到了办公室,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门开了,尔仁抬头一看,是屈伟良回来了。却见屈伟良瞧见尔仁,横眉一耸,眼睛冷冷地扫过了尔仁。尔仁一下子就不舒服起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就是尔仁做人的信条。尔仁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屈伟良一眼。奶奶的熊,这小子干嘛?才和颜悦色了几天,怎么又变得像讨债鬼了啊?尔仁忽然醒悟,敢情这小子听了“元八条”后,用不着跟自己搞好关系了……不对,不对……应该是他也意识到自己跟他是同积六分了,两人又一次处于完全竞争的地步了。
   邵灵弟、姚仰军还有祝延奇、杜德文、阮姗姗、富研芳等大部队一起回来。尔仁注意看着他们几人的表情。邵灵弟和祝延奇是面带微笑,阮姗姗是目无表情,富研芳则是一副懵懂不已、不知所措的样子。姚仰军是紧锁双眉,双目怒睁。最生气的该属杜德文,只见他的肥脸板得像个刀削的悬崖,鱼泡眼下的眼袋似乎无限放大,盛满了怒火,他一边走进财收科,胸脯还一起一伏,似乎已经气得发抖了。
   “啪!”杜德文一巴掌用力地拍在办公桌上,别说尔仁被吓了一跳,宋红娟还有富研芳竟然“呀”地一声拍着胸脯惊叫起来。
   “妈了个逼的!”杜德文冲着对面的祝延奇怒吼道,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着,“这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人搞出来的考评办法?啊?老子年纪最大,进财收科最早,干会计资格最老,反倒没有资格第一批加工资了?”
   成本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不要说没人敢言语,众人就连眼睛都不敢往杜德文处看一下,都在假装低头做事——当然,耳朵肯定是竖得高高的。首当其冲的祝延奇恍若没有听见杜德文的怒吼,也是一声不吭,依旧在干自己的事,理自己的凭证。隔壁的两位科长,邵科和姚科也都是默不做声。
   “老祝”杜德文手指指着祝延奇怒道,“我工龄比你都要多三年,我在干革命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在学校里念书呢!凭什么我不是第一批加工资?凭什么你和老邵第一批加工资?老祝,我可不是针对你。他妈的这个狗屁考评办法太不公平了,计之疆还说公平、公正、公开呢!哪一条又做到了公平、公正、公开?”
   杜德文嚣张地指着祝延奇怒骂,众人心头又是一紧。尔仁生气之余,心里不由冷笑,这杜德文手都指着祝会计了,亏他还好意思说不是针对他。
   这下,祝延奇不得不说话了,他也不动气,“呵呵”笑着低声劝道:“老杜,老杜,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什么有话慢慢说?”杜德文眼睛一瞪,“噢,你笃定了,你第一批加工资,现在来叫别人慢慢说了?”
   祝延奇又是一笑,慢悠悠地拿下眼镜,用镜盒里的绒布擦了擦,还是低声细气地说道:“唉呀,老杜,消消气,消消气。你看啊,我也是跟你一样,刚刚才晓得这个考评办法的,说实话,我的耳朵不大灵了,刚才开会的时候元志翔讲的话,公布的文件我一些地方还没有听清楚。反正,我啊,也不用太关心,听上面的。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