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慧珍类似的看法其实以前也说过的,只不过,大儿子尔孝要结婚了,郝慧珍就更在意小儿子的感情问题了。
   尔仁低头不语,尔礼瞧了一眼尔仁,对郝慧珍笑道:“姆妈,你就知道钱迪、言倩兮!呵呵!”其实,尔仁知道,在自己的女同学当中,郝慧珍记得钱迪、言倩兮还有两个老师的女儿梅若兰、周馨玟的名字,是因为这几人的名字如雷贯耳,经常被说道。不过,这里,姆妈她是把钱迪和言倩兮当成了尔仁心仪向往的女朋友们的“代表”了。
   尔礼对尔仁说道:“康康,姆妈说得不错。我跟钱迪、言倩兮的姐姐也是同班同学,所以对你的女同学也大都了解。她们确实都来事,也确实都很漂亮。可是,咱们是什么家庭?她们是什么家庭?她们可都是心比天高,要攀高枝的。你搞的定她们吗?就说郑沁芸吧,其实当时你们俩要好的时候,我就不看好你们——我可不是事后诸葛亮啊——她么娇滴滴的,家务事么也不大会做,就知道享受。回到家么,整天还要让你围着她转。这样的人,我们家能养得住的啊?果不其然吧?……”
   尔仁的脸一沉。刚才阿姐“心比天高,要攀高枝”八个字说到了他的痛处。尔仁心里一直不买账。自己的漂亮女同学确实都很出色,可是,难道自己不出色吗?难道自己就配不上她们吗?
   一直盯着儿子的郝慧珍轻轻推了她一把,尔礼看着尔仁忙转口说道:“康康,那个……我不是说你不好。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好,连考两个第一,计算机自学成才,在培训班能做其他人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是说,你的那些郑沁芸们没有眼光,不知道你是一颗埋藏在土里的明珠……是她们不识货……”
   尔仁没好气地笑了。
   “我的意思是……康康,我劝你在这方面不要好高骛远,找一个对你好、对爸妈好的人就行了。要求不要太高,哪里不是过日子呢?——不对,我说错了,这个年代,能对你好,能爸妈好的已经是条件很高的了。光漂亮有什么用?如果对你、对爸妈不好,再漂亮也是丑陋的。”最后一句,尔礼用上了演讲腔了。
   尔仁一皱眉,抗议道:“我要求不高!也不是光图漂亮!”
   “还不高?”尔礼呛道,“又要漂亮,又要身材,还要心心相印谈得来。还不高?”
   尔仁“啧”地一声扭过了头。尔仁谈过的几个女朋友,从陈晓雯开始,郑沁芸、恬恬、明旻……都是很出色、很来事的……当然,每一个的结局……唉……也都是一样的……这一点,很是让尔仁既伤了心又伤了面子。
   “你别把头别过去,姆妈可跟我说了,几次三番让你相亲你不肯去。去看看要什么紧?去看一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你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人家好不好呢?”尔礼端出一副阿姐的样子,数落着尔仁。
   尔仁火起:“啊呀,你让我安安静静地把早饭吃完好不好?”
   尔礼让尔仁噎了一下,“嗐了”地出了一口气,这才不说了。
   郝慧珍瞧着儿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说了。
   尔仁注意到了姆妈的叹息声,他心里很难受,他很不愿意姆妈为他担心、为他操劳——可是,有关于他的终身大事问题,他又绝对不能后退。尔仁自认为自己很优秀,很聪明。就像姆妈说得那样“做什么像什么”,凭什么人家——甚至不如自己的“人家”都能娶个如花美眷,自己却只能娶个有着红扑扑脸蛋的粗笨乡下丫头?自己的前女友们都是很漂亮、很来事的女孩子——虽然最后都分手了——但至少可以说明自己也是相当优秀的、相当来事的,要不这些女孩子也不会看上自己,对吧?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了既很优秀、很漂亮,同时又不看中物质条件的有眼光的女孩子了吗?
   父亲余天赐推开了客厅的门,对郝慧珍喊道:“慧珍,要弄午饭了。”按照家里的分工,母亲郝慧珍负责择菜、洗菜,父亲余天赐负责烧菜。相比郝慧珍,余天赐很会烧菜,主要是他浓油赤酱,味道很“进去”都很重。
   郝慧珍“噢”地答应了一声。
   “姆妈,我去吧。”尔礼站了起来。
   “不要,不要。”郝慧珍对尔礼说道,“好不容易家来一趟,你多跟康康说说话。”郝慧珍示意着尔礼,又对尔仁努努嘴,站起来去厨房了。
   尔礼看见尔仁一碗稀饭喝完了,就道:“还吃么?还有油条的。”
   “还有油条?”尔仁对于中吴小吃油条是百吃不厌,但是尔仁知道,姆妈一向买起油条来是定量供应的——一人一根,多也没有。尔仁犹豫道,“……嗯……邬熙源还要吃的呀……”
   “他?不到十一点不会起来。那个时候可以叫他吃午饭尔礼。”尔礼笑道,“再给你添一碗稀饭?”
   尔仁笑了:“只要你不再唠叨。”
   尔礼白了尔仁一眼,去厨房又给尔仁打了一碗稀饭,拿了本属于邬熙源的最后一根油条。
   “你别嫌我唠叨,康康!”尔礼又在尔仁旁边坐了下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这我知道。”尔仁不是没有青头的人,他应着连连点头。
   “康康”尔礼右手撑起了脸,瞧着尔仁,耐心地劝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姆妈、爸爸着想吧?现在我在凰林,阿哥马上又成家在湖滨,今后势必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那你们不能多回家啊?”尔仁恳求道,“你们都走了,家里只剩我们三个人,冷清多了。唉,人要是不长大多好,我们一家五个人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傻话呢!”尔礼瞧着尔仁发笑,“哪一个人不要长大?哪一个人不盼望长大?”
   “我!我就不要长大!”尔仁对着自己翘起了大拇指,殷殷地说道,“我最好我现在是上幼儿园。姆妈么头发是乌黑乌黑的,精力么永远是旺盛的;爸爸么身体健健康康,不会发心肌梗塞;我么每天跟在你和阿哥的后面玩耍,永远无忧无虑。不像现在这样,姆妈满头白发,爸爸心肌梗塞,你和阿哥几个星期才能回来一趟……”尔仁心里难过,话越说声音越低,越说头也压得越低。
   尔礼一下愣住,瞧着弟弟尔礼说不出话来了。
   好久,尔仁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他抬起了头,却惊讶地发现尔礼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姐!”尔仁有些害怕,有些自责。
   “啊!”尔礼忽然像醒悟过来的样子,赶忙转过头去,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啊,那个……”尔礼掩饰道,“眼睛里有虫子……”可是,尔礼的话语里还有些涩涩的。尔仁也不敢说破。
   “我说到哪儿来?唉呀!你劲打岔。”尔礼娇嗔道。尔仁也不敢回嘴。
   “哦,对了……康康,不是我说你,你也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大人了,不再是姆妈爸爸面前的小宝宝了。别在胡思乱想的了,应该成熟、稳重一点了。今后,我们余家基本上可就要靠你了。”尔礼话语之中有些责问的意思在内,“姆妈、爸爸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不大行了,还都有心脏病。你早点成家立业,也好代我们照顾好姆妈、爸爸不是?还有啊,阿哥马上就要结婚了,接下来他们的最大心愿是什么?还不是看到你早一点结婚,早一点抱孙子?姆妈跟我说了,她也不是催你随随便便地就找个人娶了,而是想关照你在挑女朋友上面要脚踏实地一些。我就认为,只要对你好,对姆妈爸爸不错,相貌只要过得去就行了。有些女孩子打扮得是漂漂亮亮,可是放在我们家里放心吗?能操持家务吗?都不是我们这样家庭的人啊。你说对不对?”
   尔仁皱了皱眉,不言语,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油条稀饭。
   尔礼看见尔仁不耐烦,就放缓了口气:“还有,康康,相亲不是蛮好的么?你就是一定要坚持你的原则,一定要找个漂亮的,那也行啊!去见见啊,对上眼了,就谈谈,看不中就拜拜,又不妨碍什么?”
   尔仁不满地:“我又没说一定要漂亮的。”
   “哦?那行啊,你去听姆妈的话,去见见人家啊。”尔礼盯住他。
   尔仁又不言语了,只听见尔仁“西里呼噜”的喝粥声。
   “怎么样?”尔礼催促地问道。
   “对了,姐,姆妈和爸爸他们是怎么恋爱?一个在阳湖西夏,一个在曲阿小新的?”尔仁忽然想起了刚才姆妈的话,赶紧就转移了一个话题,好奇地问道。
   “咯咯咯!”听见尔仁问到父母的感情问题,尔礼很……很八卦地笑了,“你干嘛?打听爸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