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知为何,一向娇蛮的小薇此刻竟胆战心惊起来,脸越发烧得厉害,甚至,身子还有些颤抖。
“明天是星期六,你坐104路公交车上班好么?”尔仁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忽又感觉自己的请求有些说不过去,生怕小薇问为什么,连忙抚弄着自己的左臂,堆着笑解释道,“推着自行车,这手臂……还真有些吃力的。”
“哦。”小薇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就是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失望。“我进去了。”小薇说着,又瞟了尔仁一眼,转身回自己家了。
照样还是小薇爸爸来开门,照样还是问着小薇要不要吃点夜宵。尔仁望着重又关闭的大门,木讷讷的,惋惜自己为什么没有再问一遍小薇,明天晚上到底骑不骑自行车上班,为什么她没有爽爽快快地答应下来。不过,自己让小薇不要骑自行车上班的理由好像有些牵强,该不是小薇误会自己,不高兴为她推自行车吧?一想到这里,尔仁不由诚惶诚恐起来,不会吧?小薇不会这么想吧?
回家的路上,尔仁一直想着这样的问题,连睡觉、连星期六上班都想着这个问题:小薇不会怪自己吧?
这个问题,连尔仁晚上在柴油机配件总厂门口踱来踱去,等着小薇时,还在忐忑不安地想着——从星期五开始,小薇终于允许尔仁在她厂门口等她了。
好在,尔仁这个疑惑马上有了答案。十点半,当穿着橘黄色面包衫羽绒服的小薇出现在厂门口,看见尔仁时,犹如燕子一般笑着向尔仁轻盈地飞了过来——身边没有自行车,尔仁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情非但笃定,更是心花怒放。
看见小薇远远地伸出她的纤手,尔仁也笑着伸出大手,一把拉住。夜空中隐隐约约传来快三的《爱我请你抱紧我》舞曲,尔仁调皮地牵着小薇的手,连连转了两个快三舞步。
“咯咯咯”小薇羞红着脸,却欢快地笑道,“门卫看着我们呢!”尔仁一瞧,果然,一个脱顶的糟老头子正贴在窗户上,笑嘻嘻望着尔仁和小薇两个人呢!
“哈哈!”尔仁一拉小薇的手,笑道,“走,不给他看!”尔仁牵着小薇的手,笑嘻嘻地过马路。
“嗳!”小薇拉了尔仁一下,提醒道,“不是说要遵守交通规则么?怎么跑到马路对面去啊?”
因为马路左边好几盏路灯坏了呀。当然,这是尔仁的心里话,可不能对小薇说。尔仁用力拉着小薇过马路,含糊而嬉笑道:“前几天,我们一直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今天我们平衡一下,做一次左倾分子。”
“咯咯咯”小薇闻言瞅着尔仁,大笑了起来。
深夜的金牛中路上,除了尔仁和小薇,几乎再也看不到其他了,也许,这就是自己和小薇的专属爱情之路?尔仁喜滋滋地这么想着。
“嗳!”小薇一抖尔仁牵着她的手,“明天我们去跳舞啊!别忘了!”
“怎么会忘呢?”尔仁笑道,“你说,是工人文化宫还是公社舞厅?”金牛镇上一共有两家舞厅,一家是最早的金牛乡政府里面的舞厅,镇上人都按以前的称呼叫“公社舞厅”,还有一家就是八十年代中期开班的工人文化宫舞厅,音响设施要比公社舞厅好一点。
“嗯……就工人文化宫吧。”小薇叹道,“不过,工人文化宫舞厅比公社舞厅也好不了多少。”
“好!听你的!”
“嗳!我们叫着小霏一起啊!”小薇关照道。
“小霏?”尔仁有些不情愿。叫小霏当个电灯泡?
“嗯,她虽然很少跳舞,但是跳得也很好的。”
“好……那好吧。”既然小薇已经吩咐了,那就叫上吧。
“对了,小霏是你伯伯家的女儿?怎么她一直在你家?不回去?”尔仁说出了心中长久的疑问。
“是的。”小薇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小霏已经在我家生活了十来年了。现在就是我爸妈的女儿,我的亲姐姐!”
“怎么回事?”尔仁有些愣愣的,听不懂。
“我跟你说,你可别在小霏面前讲啊!”小薇叮嘱着尔仁。
“嗯嗯。”尔仁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
“事体很简单,也很残忍。”小薇脸上出现了少有害怕的神情,“金牛是我姆妈的老家,我爸爸老家在圩塘。我伯伯心灵手巧,很能干、很英俊的一个人,学啥像啥,还是大队里的民兵营长;我大姆妈也是很漂亮、很持家的一个人。可惜,我伯伯爱赌钱的,家里除了一间瓦房,什么也没有。我大姆妈恨死了这个,两人经常吵架。七七年底吧,我伯伯又赌输了,这次闹大了,我伯伯把大队里的公款都赌输了,房子卖了也不够。我大姆妈知道了,吓得要死,跟我伯伯大吵大闹,我伯伯输了钱本身就恼火得不得了,再听我大姆妈跟他吵,我伯伯气得拿出枪当着小霏的面就打死了我大姆妈。”
“什么?”尔仁惊呼道,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了。
“还好,我伯伯除了赌钱,其他什么的样样都好,他平时在大队、公社的人缘也特别好。公社出面把他一条命保了下来,判了一个死缓,我大姆妈那边人不干,就是要过来拼命。后来,我大姆妈那边的赔偿款和大队里的钱都是我爸爸出的。这些钱,我们家前两年才全部还清债呢。我伯伯他现在还在勾曲监狱服刑呢。”小薇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哦!”小薇父母真是不错。
“小霏那时才十一、二岁,从那件事出了,就跟着我们家一起过。可是小霏那时受了很大的刺激,她从来也不去监狱探望,我们家里打麻将三缺一,她说什么也不打,不,她就根本不愿意学打麻将。”
“小霏真可怜。”尔仁想象不出没有母亲的日子,尤其自己的母亲还是父亲给打死的。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心结啊!
“嗯。不说她了。说起来心里难过的。”小薇黯然伤神地摇了摇头。
“怪我,怪我!”见小薇如此,尔仁忙道。尔仁说着,松开了小薇的小手,正当小薇诧异的当口,尔仁的右手却又堂而皇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小薇的纤腰。小薇一呆之下,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却已经被尔仁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了。只听尔仁轻声劝慰着小薇,“我们今后一定要对小霏好一点。”
小薇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不过已经给尔仁搂上了,想推开也不能够了。小薇在尔仁怀里羞怯地扭了两下,不欲让尔仁看到她绯红的脸蛋,也就低着头依偎在尔仁怀里,心跳加快着不言语了。
尔仁搂着小薇,闻着她清香的秀发,不由大乐。但兴奋开心之余,却也良心发现,直问自己,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恋爱中的人总是没心没肺的,刚才还在悲伤难过,这会儿却心跳加快、含情脉脉了。尔仁和小薇相依着往前走,不再言语,只是互听着彼此激动的气息,默默向前走着。
美女入怀,尔仁一阵激动、一阵心悸,脑筋里一片空白——错了,不是一片空白。此刻,尔仁就想摸摸她,亲亲她。想,十分地想,万分地想,不想不行地想。可是,认识小薇才七天,才整一个礼拜,就想对她动手动脚?小薇该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流氓吧?
动手动脚?尔仁忽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篇笑话:
“关于动手动脚,动物学家说:雄性见雌性,一般都有动手动脚的心理激素。究其原因,主要是雄性睾丸胴在遇到雌性后,会大量分泌一种令其亢奋的激素,从而导致行为上的动手动脚。
天文学家说:日落日升,潮涨潮落,据我分析,自然界很多行为,与自然天象有着不可分割的因果效应。莎士比亚就曾形象地解释过这一现象,在他所著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动手动脚的行为,其实完全根本就是“月亮惹的祸。”做为行为者,其实并不在主导地位,控制并影响他的,是自然界的环境。
哲学家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静止。即使男女在一起没有实际的动手动脚,但动心动意,心猿意马,其功效与动手动腿无异。幡动乎?风动乎?NO!心在动也。动手动腿,发之与情而寓形于外,无非是动了异性身体,而不再盲动而已。
戏剧学家说:动手动脚,其实就是调戏。为什么要叫调戏呢?因为不调就会没戏。为什么要动手动脚了才有戏呢?因为男女见面,动了手脚,才是戏剧发展的前提。而且,不能一动手脚,就上床,那样也就没了戏,该结束了。理想的剧情,应该是动了手脚之后,女方不从,男方还要动,最好由此能整出一桩冤案出来,这样,就有了戏剧的根本要素:冲突。从而进一步推演剧情的发展。”
一念及此,尔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小薇绯红着脸,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靠在尔仁怀里慵懒地问道。
“呃……”有关动手动脚的这个话题可不能对小薇说。尔仁撒谎道,“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说给我也听听嘛。”小薇在尔仁怀里扭着撒娇道。
小薇在尔仁怀里扭打,愈发惹得他欲火刚涨。可不能怪我了,尔仁心道。尔仁刚想跟小薇“深入细致地研究”一下动手动脚这个科学课题。可惜,偏偏路灯坏了的路段已经走过了。正懊恼之际,尔仁忽然发现不远的左前方不就是三八林么?
三八林,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以金牛公社女民兵营为主体,在三八渠两侧种植的,从南面的金牛中路到北面的沪升铁路之间,长约七百米,宽约六十米,以水杉、池杉为主的树林带。经过二十多年的生养,当年的幼苗已经变成了参天大树。前些年,每当春暖花开之际,渠水碧绿而清澈,杉树郁郁葱葱,树梢益鸟欢聚,渠内鱼儿跳跃,花草随风摇摆。形成“林中有水、水中有鱼、林内有鸟”的独特水乡景观。可惜,好景不长,随着乡镇企业的突起,昔日渠道两边的良田陆陆续续变成了各类企业和居民楼房。到现在,水混了,鱼少了,鸟没了,唯一聊以自慰的是,树还在,还是金牛镇上最大的一片绿地,到了春天浓荫蔽日,烟霭袅袅,景象倒也醉人。
尔仁没有回答小薇的问题,而是一边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我的一个同学钱迪就住在三八林附近”,一边牵着小薇的手往三八林里面走。
小薇的脸莫名地愈发滚烫,故作不知去哪里,而是问道:“钱迪……是你的同学?”钱迪在金牛中学可是大大的有名呢。
“嗯。”尔仁拽着小薇穿过高大挺拔的杉树往树林深处走。
“你……你……”不知为何,小薇的声音开始打颤,“你还没……没说呢……刚才……你笑的故事……什么故事……”
到了密林深处,尔仁的脑中只有“动手动脚”这样的意识了,他一下站定,一把搂过了小薇,大着胆子说道:“故事是这样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