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对小薇客气，不像厉小羽那样高傲和鄙视，尔仁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只不过，那厉小羽再撇嘴斜了一眼小薇之后，又白了一眼老二——还要，这次她终于没有没有开口。
　　 刚才上楼的时候，小薇是跟厉小羽走在一起的。但一路上，厉小羽都没有跟她说过一个字。在家骄横，在外怯弱，一贯是娇生惯养子女的通病，小薇也是如此。因此，小薇也没好意思跟主动跟厉小羽说话。这会子，坐了下来的小薇见到门厅上写着“玉兰厅”三个字，终于主动说了第一句话：“玉兰厅……白玉兰……白玉兰花很香的，升州满街都是白玉兰花，开起来特别香。街上还有人专门卖的。”
　　 小薇怕是想到了她才回升州的“大亲娘”和银菊巴巴了。
　　 “哦！”厉小羽进了玉兰厅，这才把墨镜摘下，只见她眼皮子一抬，微笑着盯了小薇一眼，轻飘飘地道，“我们中吴这个玉兰不是白玉兰，而是广玉兰。广玉兰是我们中吴的市树。白玉兰三月份开，广玉兰5、6月份才开呢。根本不是一回事呢！”
　　 厉小羽虽然笑着说话，但是语气实在是不敬。
　　 “额……”小薇脸一红，求助似地看了一眼尔仁，不敢言语了。
　　 这下尔仁瞅着厉小羽，心里真的不舒服了。
　　 厉小羽你几岁啊？八九年的应届高中毕业生，才二十出头吧？比自己和小薇还小了二、三岁呢！说话怎么这么有看不起人啊？小薇就是说错了，这厉小羽解释一下也没有什么。可是厉小羽一口一个“我们中吴”，好像中吴是她家的一样，好像自己跟小薇就是乡下人，她是中吴城里人样的！有什么啊？不就是个高中生么？不就是阳湖县检察院么……看样子她也不是正宗的中吴城里人，要不，怎么不直接进中吴检察院啊？记得以前老二还说厉小羽她单纯，单纯个屁啊？怎么狂妄，看不起人啊？好胜性还这么强，不就是小薇比你漂亮么？
　　 不知是不是老二已经习惯了厉小羽这种说话方式，还是正在点菜，没有听见厉小羽说的话。反正他有点充耳不闻的样子。
　　 尔仁脸上僵硬地一笑，还是不想跟厉小羽一般见识，他对厉小羽说道：“广玉兰的确是中吴的市树。不过，比起来，白玉兰倒是更真的蛮香的呢！闻一闻香到人心里去的。我在朱方上班知道的。升州、朱方一带很多人都买回去呢。”
　　 “是吗？升州和朱方么，靠近江北了吧？”厉小羽瞧了尔仁一眼，鄙夷道，“我曾经看见过升州女人在头上插着一只白玉兰……唉呀，真是土了吧唧的，要多难看就难看啊……我们中吴是不会有人买白玉兰的。现在中吴城里年轻人都是流行买香水的。”
　　 尔仁脸一红——气得涨红。他心里大怒，这厉小羽是绕着弯子在骂自己和小薇是“江北人”啊！这厉小羽怎么会是这样？老二这么会找了怎么一个女朋友？
　　 可是，老二当面，尔仁也不好跟厉小羽起冲突，尔仁心里“哼”了一声，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心道：看着老二面上，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尔仁咽下了这口气，索性闭嘴，跟小薇一样也不言语了。
　　 老二正在点菜，没有听见尔仁、小薇跟厉小羽在说什么。
　　 只听老二看着菜谱，交待着服务员：“……冷盘你帮我配三单一托……炒菜……红烧甩水、网油卷、锅贴鱼、香酥鸡、八宝鸭……再来两道点心……蟹壳黄、马蹄酥……”
　　 “唉呀！”尔仁听到鸡、鸭的，大吃一惊，连忙叫停，“老二、老二！我们四个人点这么多干嘛？要吃不掉的！我们就是简单聚一聚啊！”
　　 “要的！”老二笑道。
　　 厉小羽瞧着老二“噗嗤”乐了：“让他点吧……你们也难得来一次中吴……德泰恒是我们中吴最好的饭店呢……”
　　 尔仁这会子已经对厉小羽有了成见，厉小羽说的每一句话都听成了话里有话：厉小羽这就是讥讽自己和小薇好不容易来趟德泰恒，要乘机多吃一点，也许，下回来德泰恒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有的吃你现在就吃吧！
　　 说道底，尔仁还有小薇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如果被厉小羽轻蔑地看成这样，他二人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了？尔仁的面子往哪里搁？
　　 有时候，那层窗户纸就是不能捅破啊！
　　 尔仁脸涨得通红，一把拉过老二手上的菜谱，急道：“老二，老二，我们是自己人，你点这么多，怎么吃得掉？”
　　 “嗳！你拿过来！”老二笑道，想抢尔仁手上的菜谱，“我蔬菜还没有点呢！”
　　 “老二！你这样要搞得我太不好意思了！”尔仁站了起来，在厉小羽的目光下，坚持道“你点这么多，我们两人只能走了啊？”
　　 “啊？”老二呆望着尔仁。没想到尔仁反应这么大，真的要走。他眼睛眨巴眨巴又看了小薇一眼，笑道，“老五，今天我点的都是德泰恒的经典招牌菜。再说了，我总要给小宣点两个的。”
　　 “啊呀！”小薇脸一红，连连摇着手道，“我随便的，我随便的。”
　　 “老二！”看样子，老二倒是真心的，可是点这么多一来确实是吃不掉，二来厉小羽在旁边的呢——她的嘴太厉害了！自己就是想吃也不高兴吃了啊！
　　 尔仁诚恳道，“老二，我和她都是素食主义者，你多点两个蔬菜就得了。真的，不要浪费。哪怕后面吃得不够再点，倒也不要紧。”
　　 尔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厉小羽倒盯看了尔仁一眼。
　　 尔仁这么说了，老二也就不好再勉强了：“你呀！呵呵，好好，听你的！”他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在尔仁的坚持下，老二只得去掉了锅贴鱼、八宝鸭还有蟹壳黄三个菜，还剩下五个炒菜一个点心。就这，尔仁还是喊多呢，不过老二这下却再也不听他的了。
　　 “老五，你现在酒量怎么样？”老二对尔仁笑道，“要不要来点白酒？”
　　 “啊呀！你开车呢！”厉小羽忙阻止。
　　 见厉小羽不让老二喝白的，尔仁倒真想偏要老二喝白酒，来逗逗厉小羽的。不过……老二是老实人，还是算了吧。
　　 “不了，你知道我不大喝白酒的。”
　　 “那……行！那我们就喝点红酒吧……服务员，来一瓶解百纳！”老二不再征求尔仁的同意，转过头喊着包厢里的服务员。
　　 厉小羽发了话，老二也就不叫白酒了——当然，本来他也是做做样子。在大学时，老二的酒量也就比尔仁好一点点。
　　 “雷雪峰！”厉小羽听到老二叫红酒，黛眉一皱，俏脸一板，“说了你开车的！”
　　 “呃……”老二脸一红，看了小薇一眼。
　　 尔仁则是贼兮兮地斜着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话——今天尔仁主要对厉小羽不舒服，否则他也就劝住老二喝点啤酒算了。可是，今天厉小羽越是摆谱，尔仁就越是不说话，越像看看老二的洋相！
　　 “我……少喝一点。”老二红着脸嘟囔道。
　　 “那待会儿你一个人开车回去啊！我可不坐你的车了。”厉小羽拿出检察官办案的严肃劲来。
　　 尔仁呆望着厉小羽。今天老二请自己—老二大学里的最要好的同学吃饭，这厉小羽竟然在尔仁和小薇的当面给老二脸色看？这是干嘛？就是这么刷威风？去他奶奶的熊！亏自己一开始还以为厉小羽是个大家闺秀呢！原来也是一个不识大体的爱耍小姐脾气的臭丫头——比小薇还不如呢！
　　 尔仁怀疑，这厉小羽才干了大半年的检察官，是不是就已经沾染上了职业病了啊？
　　 “我有数的，我有数的。”老二红着脸心虚地瞧着厉小羽，“呵呵”笑着试图化解自己的尴尬，转而又对服务员叫道，“那就再来……一听雪碧啊！”
　　 尔仁瞧着老二那一副怂样，他这是想用雪碧兑着红酒“稀释”啊！
　　 尔仁心里鄙夷道：老二啊老二，你这窝囊废，这样的女朋友还要她干嘛？要是小薇敢这样，自己老早去他妈的蛋了！
　　 厉小羽板着脸不理老二了。
　　 一瓶解百纳红酒端了上来了。看着解百纳，尔仁心里不由一动。
　　 尔仁记得，第一次喝解百纳还是在汉吴交通中专学校，跟管琳琳还有老革命他们一起喝的吧。管琳琳还教了他红酒应该怎么喝呢……唉……管琳琳现在在北京干什么呢？好久没有跟她联系了，就是过年前，尔仁收到了管琳琳的贺年卡，搞得尔仁很不好意思——尔仁在寄贺年卡给金老师和强老哥等人的时候，倒忘记了给管琳琳寄一张的，虽然事后尔仁赶紧补了一张寄给了管琳琳，不过，尔仁心里一直很难为情……
　　 老二让服务员先给尔仁倒了红酒，然后又让给小薇倒点。小薇红着脸连连摆手，说道：“我不会喝的。”
　　 “来点吧？”老二笑道。
　　 “不不！”小薇摇头，为难道，“酒我真的一点儿也不会喝。”
　　 尔仁抬手阻止老二笑道：“老二，她确实不会喝！”
　　 “那……喝点什么饮料？”老二蛮殷勤的。
　　 尔仁又看到了厉小羽眼里的“卫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