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的“游泳事件”后,陈晓雯和尔仁在班里的威信陡然升高。不过,陈晓雯还是跟以往一样,待人接物又多是淡淡的了。
尔仁看得出来,不仅建平、杨旭龙还有卫艇、沈濬等人对陈晓雯也是不错的。但是,尔仁一直认为,那个星期天,陈晓雯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出手帮忙的,所以,自己—只有自己才有义务有责任感谢她的。因此,当尔仁一看见建平、卫艇等人尤其是杨旭龙对陈晓雯好,尔仁就心里不是个滋味,就是对杨旭龙之流有意见—好在,陈晓雯现在无论对谁的态度都跟以往一样,都是淡淡的—当然,对尔仁的态度也无二样。
那么,该怎么来感谢陈晓雯呢?怎么来进一步吸引陈晓雯对自己的注意呢?说“进一步”这三个字,是因为尔仁自信,自己要比杨旭龙更受陈晓雯的关注—因为,陈晓雯是语文课代表,而自己,是金苓欣老师的得意门生,金老师单独辅导的得意门生呢。
尔仁留心找着机会感谢陈晓雯—尔仁不承认是想拍陈晓雯的马屁。这一阵子,无论课间还是午后,尔仁常常溜到卫艇那里,霸占了杨旭龙的座位去跟卫艇聊天吹牛。对此,杨旭龙很有意见了,可是,杨旭龙现在见了尔仁有些发虚,毕竟,那天他险一点害死了尔仁——虽然,他是开玩笑。杨旭龙面对尔仁态度如此,尔仁就越发大大咧咧,神兜兜的了。
当然,尔仁现在更多次数到卫艇那里,其真正目的,是为了接触陈晓雯。因为,陈晓雯的座位就是跟杨旭龙和卫艇他们俩“隔河相望”的。
现在,在郝慧珍的眼里,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康康,自从上了高中,学习的劲头越来越浓了。每天早早地去学校,每晚,自习完了才回家的。看见儿子这么用功,郝慧珍很是心疼,她经常关照儿子,要注意身体,因为贫血不能太劳累了。尔仁答应了母亲,不过,他汗颜地想到,自己除了早出晚归之外,学习是一点不累的—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可是集中在陈晓雯身上的。
尔仁每天六点半点钟就到校了。他在早自习时,常常占据了杨旭龙的座位,直到七点三刻上正课,尔仁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杨旭龙对于尔仁早课抢他的座位十分感冒,可是又没有办法。因为,六点半钟,正是寄宿生去吃早饭的时间,那时杨旭龙的座位是空的。而待杨旭龙吃过早饭回来念早课,杨旭龙就只得去做尔仁在第一排的座位了。
尔仁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律,陈晓雯基本上是在六点四十五分至六点五十分的时候进教室。在这个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尔仁虽然总是拿着书,可是他的心思,他的眼神早就已经“候”在教室门口了。
陈晓雯吃过早饭一进教室门,总是习惯性地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就直奔她自己的座位。有的时候—偶尔,尔仁还有荣幸跟陈晓雯对上一眼。可是,不知是陈晓雯根本没注意,还是毫不在意到尔仁的目光,对于尔仁探寻讨好羡慕的目光,陈晓雯总是无动于衷的。
可是,直到那个游泳事件过后的一个星期之后,尔仁忽然地发现了一个小细节的改变。那就是,陈晓雯吃过早饭进教室门,再也不左右扫视了,而是直瞪着她的座位,目不斜视地“噔噔”就坐到了她的座位上。
对于再也没有机会跟陈晓雯对眼,尔仁一开始是比较沮丧,可是,某一天,尔仁忽然醒悟过来,陈晓雯是不是……“故意”不看他的呢?
“故意”不看他,说明其实就是已经在意了他呀。尔仁欣喜若狂。
这一天,早早地,尔仁又是鸠占鹊巢地坐到了杨旭龙的座位上。六点四十五分了—阿哥尔孝已经工作了,母亲郝慧珍就给他买了一块新手表。现在,尔仁上了高中了,郝慧珍就把以前买的上海表给了尔仁了。差不多到时间了,尔仁自然地把目光略略抬得比书本高,注视着教室门。
果然,略略过了一会儿,陈晓雯进了教室了。
尔仁手拿英语书竖在课桌上,貌似在读英语课文,其实眼睛却死盯着陈晓雯。
陈晓雯一脸平静地走进了教室。尔仁看着清艳脱俗的陈晓雯就觉得喜欢,再看她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不由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开心。
“咳咳!”陈晓雯咳嗽了一声坐了下来,开始从抽屉里取出课本。尔仁立刻假冒勒鬼地开始大声念着英语课文。
“咳咳!”陈晓雯又是一声咳嗽。尔仁心里动了一下,略略侧转了头,嘴上在小和尚念经似地在朗读英语,眼睛却用余光打量着陈晓雯。
今天陈晓雯的美丽脸蛋竟然没有往常的苍白,反而有一丝丝的红晕—可是,尔仁可以肯定,这红晕不是见了自己的羞涩。
陈晓雯鼻子连吸了几下,气息沉重而浑浊,她又掏出身上的手帕,擦了一下自己尖翘的鼻子。然后,再读起课文来。
感冒了?陈晓雯感冒了?尔仁不由停下了念书。
呆了两秒,尔仁忽然脸红激动起来!陈晓雯感冒了!陈晓雯感冒了!
“余尔仁,你怎么又坐到我的位置上来了?你没有座位啊?”尔仁闻言抬头,原来是杨旭龙已经吃好早饭回教室了。他正冷着脸皱着眉在埋怨着自己。
“啊?有啊!”尔仁“呵呵”笑道,挥挥手,“不过我等下有事找卫艇的,你先到我位置上去读早课吧。”
“啊呀!你找卫艇有事,等下就找他好咯,不一定要坐在我的位置上等他吧。”杨旭龙依然不高兴。看样子,今天他是对尔仁经常抢坐他的位置忍无可忍了。
“嗐!”尔仁笑道,“我不是怕你影响念书么?”
杨旭龙冷着脸不说话。
“好好好!让你!让你!”尔仁开玩笑地骂道,“小气鬼!”
尔仁拿起自己的书就站了起来,回自己在第一排的座位。其实,就是杨旭龙不叫他把位置让出来,尔仁也要赶紧起身了。因为,此时的尔仁心中有一个让他开心、异常激动的计划呢!
尔仁把书把自己的课桌上一扔,就往教室外跑。
尔仁冲出教室,险一点在门外就撞上了刚来学校的卫艇。
“余尔仁,你干什么去啊?”背着书包的卫艇好奇地叫着他。
“哦,我把语文书落在家里了。”尔仁对卫艇摇摇手道,“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尔仁一溜烟地跑到了学校的自行车棚,骑了车就死命往家里骑。
从学校到家里汽车来回一趟,大概需要一刻钟多一点。到了家,才七点十分。母亲郝慧珍还在家里,她七点半才上班呢。
“姆妈!”尔仁一进门就叫道,“姆妈,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啊?”郝慧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仔细打量着尔仁,惊道,“你感冒了?”
“没!不是我……是……卫艇…哦不,是沈濬!是沈濬感冒了!”尔仁本来想说卫艇的,可是一想,卫艇家离学校比自己家离学校近多了,只得改口说是沈濬感冒了。
“哦!有的!你等等啊!”郝慧珍走进西屋,翻了一下抽屉,拿出大半盒的感冒药来。
“呐!感冒灵!”郝慧珍将药递给尔仁。
“一盒都没有?”尔仁不满意。
“家里只有这大半盒了。”郝慧珍说道,“不过,也可以吃三天了。”
“三天?远远不够,至少要吃一个星期呢!”尔仁脱口而出。下个星期寄宿生才放学呢!
“嗯?今天沈濬不回家么?”郝慧珍疑惑着看着儿子,“再说了,你们学校不也有医务室么?”
“医务室?啊?对!”尔仁一愣,随即一把夺过母亲手上的感冒灵,说道,“行行行!就这么些吧!”尔仁转身就抢出门去。
郝慧珍发愣地瞧着儿子的背影,搞不懂为什么他这么毛糙。郝慧珍不由高声叫道:“骑慢点!注意安全!”
尔仁却早已经跑到了楼下了。
尔仁骑着车飞快地往学校骑去。
刚才,尔仁倒没有想起来,学校是有医务室的,如果陈晓雯稍后等医务室的医生上了班,她自己去拿药,自己的这一番苦心可不是没有太大意义了?……对了,还有,医务室一般看病只会给几粒药片,如果陈晓雯感冒严重,还得每天去医务室呀……更重要的是,得让陈晓雯明白,自己的药可不是在医务室拿的呢!如果要这样,那,唯有……
尔仁这么一想,自行车就没有在学校停下,而是一路狂奔,骑到天禧桥下的金牛药店—八三年的那个时候,别说工人文化宫药店没有,就是整个金牛镇,也只有这一家药店呢!
尔仁冲进金牛药店,买了一整盒的感冒灵—还真是不贵,只要三块钱。
等尔仁重新骑回学校,把自行车刚刚停好,第一节课的铃声已经响了。
自然,尔仁今天的心思不会在学业上,而是想着如何把这药片第一时间悄悄地送给陈晓雯。
有了!今天尔仁打算上午放学,就最后一个回家吧。
尔仁从作文本上撕了一张纸,就准备给陈晓雯写个纸条。刚要落笔,却又是一想,如果陈晓雯知道是自己送的药,凭她的性格,恐怕会给退回来呢。到时候,尴尬的就是自己了呀!而且,送药还要报上名,那也太那个了吧?给其他同学知道了,自己不要羞死?
尔仁一咬牙,不写落款了。就让陈晓雯猜猜吧!先把药去送给她,看了病再说。
在尔仁的焦急盼望下,上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尔仁如释重负—可是不知道,陈晓雯究竟到没有到医务室去。
尔仁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回到家,在家里草草地吃过饭,就抓紧时间,在十二点一刻就又回了教室,又是坐在了杨旭龙的座位上。
下午是一点半上课,十二点一刻的时候,教室里的人不多,就是来教室的同学也是忙着闷头做自己的作业。
陈晓雯和她的同桌吴凌梅都还没有来,尔仁异常激动却又心急如焚等着。
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尔仁果见陈晓雯进教室来了,而且,还是和吴凌梅手拉手地进的教室。
尔仁立刻埋头于自己的数学作业本,看都不看陈晓雯,但是尔仁的耳朵却像雷达一般紧盯着陈晓雯、吴凌梅她们。
陈晓雯和吴凌梅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各自拿出抽屉里的作业本,准备做作业。
“啪塔!”一声,一件小物事掉在了地上。低着头的尔仁余光一看,是自己买的感冒灵。尔仁嘴角一牵,不由一喜。
“咦?”陈晓雯吃惊地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吴凌梅扭头看道,“噢!感冒灵?陈晓雯,上午我不是陪你到医务室拿了药片了么?怎么?你又到药店里去买了?”
“没有呀?”陈晓雯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哪里也没有去啊—吴凌梅,不是你带来的?”
“不是啊!”吴凌梅道,“要是我带来的,我还问你?”
尔仁低着头,心里“呵呵”好笑。
“那是……谁拿给我的?”陈晓雯纳闷地低声问道。
“是呀!谁要是送给你药片,怎么也不讲一下?”吴凌梅疑惑地说道。
陈晓雯手拿着药片没有言语。
“嘻嘻!”吴凌梅忽然笑了起来,俯在陈晓雯耳边声音低低地说道,“不会是……哪个……男同学吧?”
“去你的!”陈晓雯脸一红,慌得一下子把药盒丢进课桌抽屉里。
“嘻嘻!你别急呀!”吴凌梅低声笑道,“同学互相关心有什么要紧的?我又没有说其他的……”
“别说了。”陈晓雯的耳朵也红了。尔仁笑意浮现在脸上—不过,他的脸也红起来了。
尔仁收拾了一下假冒勒鬼要做的作业,站了起来,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陈晓雯心里忽然一动,抬起头,瞧向尔仁。尔仁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回自己的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