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天尔仁传纸条给陈晓雯,是约着她晚上到小树林去的。可是,因为尔仁胆子太大,在课间纷乱的教室里就给陈晓雯递纸条,结果,给杨旭龙识破发现。
陈晓雯心烦意乱,吓得怎么也不敢在晚上赴约,哪怕尔仁一下午都在给陈晓雯挤眉弄眼,示意陈晓雯,他已经搞定了杨旭龙,杨旭龙是绝对不会给老师同学瞎说八道的。就这样,陈晓雯还是不敢。
尔仁无奈,心里失望的很,可是他又怪不得陈晓雯,只能怪自己,怪不懂事的杨旭龙了。
不过,陈晓雯可真是害怕,本来她除了担心自己和尔仁的学习外,对于她和尔仁的要好一直是陶醉、向往和无忧无虑的,可是,今天,简直是在杨旭龙这个外人面前什么都给他看到,什么都让他知道,陈晓雯除了羞涩、难为情、尴尬之外,更多袭上心头的是担心、不安和害怕—她害怕同学们另类的眼光,更害怕老师的责难……还有,自己的姆妈……
还有,除了杨旭龙,陈晓雯不知道自己的同桌吴凌梅知不知道她跟尔仁的事情。反正,这一段时间以来,她觉得吴凌梅现在常常看着自己,一会儿别有表情地看着她笑,一会儿又对她唉声叹气摇摇头,但就是不说一句话,什么都不说。每当这个时候,陈晓雯自己都非常心虚,不知道吴凌梅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时候,陈晓雯只好红着脸,扭过头,不理她。
而尔仁,心急火燎地想跟陈晓雯单独见面,想宽慰她。他知道陈晓雯胆小,很怕陈晓雯因此不理他。而事实上,接下来的好几天,陈晓雯非但没有赴他的约,非但没有接过他的纸条,甚至,无论上课还是下课时,陈晓雯都不敢给他回一个眼色了。尔仁心里那个急,那个悔啊,难道,陈晓雯就这样不理他了么?杨旭龙不已经遵守了诺言,没有在外面瞎说八道么?陈晓雯怎么还这么担心,不肯跟自己见面呢?
怎么会这样?尔仁心乱如麻!
现在的这种情况,叫尔仁怎么看得进去书?怎么可以听得进去课?尔仁魂不守舍,一颗心就完全在陈晓雯身上。可是陈晓雯呢?非但上课时再也不敢跟尔仁扔纸条,就连下课跟尔仁对眼,也是躲躲闪闪,一脸的担心和委屈。
这就是大意的结局,这就是洋洋得意的后果!
尔仁心中那叫一个苦,那叫一个悔啊!
这天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高一班新的体育委员沈濬带着男同学男生练跳远,体育老师窦清平则带着女生练跳高。
金牛中学的跳远沙坑和跳高沙坑并不在一起,而是隔着整整一个标准足球场,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尔仁佝偻着身子,懒懒散散地将手插在裤子袋里,一边跟在同学们后头排队准备练跳远,准备,一边时不时地远眺南面的跳高沙坑。尔仁看见,梅若兰和吴凌梅在为着什么事在嬉笑打闹,而陈晓雯则孤零零一个人呆站在她们身后。不一会儿,梅若兰和吴凌梅就跑到陈晓雯身边,似乎在跟她说着什么。这么远的距离,尔仁当然听不清她们说的话,可是,东南风却也能将梅若兰和吴凌梅的笑声隐隐约约地传到这边,当然……没有陈晓雯的。
唉!尔仁望着远方的陈晓雯,在心中极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余尔仁……余尔仁……”
“嗯?”尔仁回过神来,是身后的卫艇在叫他呢。
“沈濬,沈濬在叫你呢!”卫艇指指站在沙坑边,拿着一个硬纸板作成绩记录的沈濬。
尔仁抬起头,真的是沈濬在叫他呢。
“余尔仁,该你跳啦!”沈濬满面堆笑地向尔仁指指跳远沙坑。今年,沈濬自从替代尔仁当上班里的体育委员后,他总觉得尔仁和自己相处时,少了很多以往老同学之间的亲密。沈濬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又无法扭转什么,因此,沈濬对尔仁只能更加客气了。
“噢噢!”尔仁脸一红,定定神,开始了跳远。
助跑……加速……飞跃一跳……
“哈哈哈!”众同学望着倒在沙坑里的尔仁不由哄然大笑,尤以杨旭龙为甚,他右手指着倒地的尔仁,左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大笑着,连肚子也笑疼了呢。原来,尔仁跳远,跳得远是远了,不过,因为神情恍惚,重心没有掌握住,反而两手后撑,倾倒在了沙坑。
尔仁涨红着脸,恼羞成怒地从沙坑爬了起来。他恨恨地瞪了杨旭龙一眼。这一瞪之下,杨旭龙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地盯着尔仁笑声不停。
想到自己有把柄在杨旭龙手里,尔仁只得盯了他一眼,在自己心里阿Q地骂了一句“骂了隔壁的”,悻悻然拍打着自己的衣服裤子,站到了一边。
“没事,没事。”沈濬笑呵呵地安慰着尔仁,“等下你再跳一次,我记你后面一次的成绩好了。”
尔仁再对沈濬有嫉妒,也不得不点头尴尬地回笑了一句:“啊!好的,好的。”
接下来跳远的卫艇跳得正常,他跳完之后,跑到尔仁身边,对尔仁察言观色道:“余尔仁,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尔仁遮羞着笑道,“刚才我没留神,一不小心。”
“噢”卫艇点点头,头向沙坑转了过去,随口道,“建平开始跳了。”
尔仁听见卫艇的话,也抬起头看向沙坑方向,只见建平矫健地开始助跑,加速,身体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飞跃,“腾”地一下跳到了老远。
“好!”周围的同学们不由为建平叫好起来。
尔仁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笑了:“卫艇,你看建平跳远来事的么,居然跳这么远。”
“是呀!”卫艇笑道,“看不出吧?建平可算是经常锻炼的呢。”
“哦?锻炼?他经常锻炼?锻炼什么?”尔仁心下难为情,这老长一段时间,自己为了陈晓雯神魂颠倒,对好同学、好兄弟倒不怎么关注了。
“呃……”卫艇脸一红,张嘴挢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尔仁却没有再追问下去,眼睛还盯着建平,心绪却早已经飞到了陈晓雯身上。是的,自己这么对她一往情深,她怎么可以遇到一点点的挫折就害怕,就退缩呢?难道,是自己的心还不真?对她的喜欢还不深?
唉!尔仁怅然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睛越过跳远沙坑,越过长长的足球场,将眼神投射到陈晓雯的身上,只见陈晓雯默默地排在队伍当中,在窦老师的指导下,进行着跳高的训练和测试……
明知晚上的自修课陈晓雯还不敢搭理自己,可是,尔仁就像吃了鸦片一眼,却不能不来。此刻,尔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边做着物理作业,边时不时地眼睛瞄瞄陈晓雯。陈晓雯默不做声,低头在认真地复习,也许是她觉察到了尔仁的哀怨的眼光,陈晓雯不自在地左侧了身子,微微背对着尔仁。
尔仁心酸地盯了陈晓雯一眼,只好收回了自己炙热盼望的眼光。
尔仁不定心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作业,当然,作业做得正确与否,尔仁就不怎么关心了。
第一节自修课下课的铃声响了,尔仁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又是“左顾不右盼。”只见陈晓雯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往教室外走出。
尔仁默默地盯着陈晓雯的背影,看见她消失在教室门外,情不自禁地也站了起来。没有了陈晓雯的教室,自己呆着这里还有什么念想呢?
间休的十分钟,同学们都嘻嘻哈哈地走出了教室。无聊的尔仁也跟着走出了教室,他懒散地靠在教室的外墙上,扭头很自然地往右边,西南角的学生厕所望去。
嗯?奇怪?居然没有看见陈晓雯的身影!也许是黑夜,陈晓雯没有走在教室走廊上,自己所以看不见?
尔仁迅速地扭头往高一班东面的方向看去,却瞧见了陈晓雯,只见她刚刚巧走下了高一年级教室的走廊阶梯。她是到学校办公楼金老师办公室去?嗯,不对,她没有右转往教师办公楼去,而是径自往寄宿生宿舍那个方向去了。
尔仁的心猛地“咚咚咚”地狂跳起来,脸一下子变得通红通红。他一下就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不过,尔仁没有立即行动,他先四顾搜寻着杨旭龙,见他还在教室里跟着一帮同学在高谈阔论呢。尔仁心下大喜,跳下教室走廊,将自己掩映着黑暗里,急匆匆地去跟踪追击陈晓雯了。
正是夜自修下课间休的时候,高一年级到高三年级的十二个教室喧闹无比。可是,当尔仁一过学校那条中轴大道,那喧闹声就渐渐地被丢在身后,丢在越来越远的亮光里了。
尔仁加快了步伐,紧赶了几步,终于在昏暗的路灯下看见了陈晓雯,她正低着头,快步向宿舍方向走去。
八、九十年代金牛中学的男女生宿舍都在一个大院里,只不是遥遥相对的几排平房。据说,这个现今用作男女生寄宿生宿舍的大院子,在以前还是能仁寺的僧房。
尔仁松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女生宿舍他是不能也不敢进去的,被人看见了,他自己无所谓,要是陈晓雯再被人识破看见,他敢肯定,陈晓雯是一定不会再理他的了。那么,他决定再往前走几步,再靠近宿舍一点,准备在宿舍前那一排枝繁茂深的大槐树下等着,等着陈晓雯回了宿舍再出来,就截住她。尔仁今天再也忍不住了,一定要找这个机会,当面锣对面鼓地跟陈晓雯讲清楚,跟她言归于好!否则,他就要急死了,就要痛苦死了!
尔仁找了一棵足有一人怀抱粗的大槐树,更重要的是,那棵大槐树周围没有路灯,尔仁躲在树后的黑夜里,如果外人不是走到身边来,任谁也发现不了他。尔仁开心地往树后一躲,就等着陈晓雯回了宿舍办完事出来呢!
寄宿生大院大门周围静悄悄,除了陈晓雯没有一个人。
“陈晓雯!”尔仁忽然好像听见了建平的声音。
尔仁忙伸出头去,往宿舍院子大门处窥看。果然是建平!建平像是从宿舍大院出来,叫着陈晓雯的名字。
尔仁一笑,这小子也溜回了宿舍,不知在干什么,等下回了教室,取笑他一番去。
听到建平的叫声,陈晓雯吓了一跳,见是建平,才放下心来。陈晓雯对建平勉强点点头,笑了一笑,也不开口,就擦身而过。
“陈晓雯!”谁知,建平居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去,再次叫住了陈晓雯。
怎么回事?尔仁莫名其妙地心跳了两下。
陈晓雯也惊讶地停下脚步,回看着他。
“我……我……”建平见陈晓雯盯着他,忽然脸一红,手足无措地对陈晓雯说道,“我……找你有些事……”
什么?尔仁惊呆了,他一把楸住自己的衣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尔仁惊恐地望着二十来米远的建平和陈晓雯,血,一下子冲上了尔仁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