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目瞪口呆,愣愣望着陈晓雯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陈晓雯会错了意,急急安慰尔仁道:“褚老师有句话说的对。我们是学生,应该首先把学习搞上去。我们现在应该把……把我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陈晓雯说着,羞涩地一笑:“等我们考完大学……考完大学……再……再……”陈晓雯低下了头,她的声音渐渐细如蚊音。
   随即陈晓雯却又抬起了头:“我们……我们暂时就通通信好么?”
   尔仁一直自诩为很聪明,可是今天,今晚他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够用了。陈晓雯刚才说的,不就是前不久她提出来的“约法三章”么?难不成她没想跟他分手?没有答应跟他一刀两断?
   “褚老师……”尔仁还是疑惑地问了出来。
   “他让我好好学习,我听;其他的……”陈晓雯懂尔仁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期望地瞧着尔仁道,“今后我会把握好自己的,我们两个都会把握好的,是么?”
   陈晓雯说着,笑盈盈地望着尔仁。
   “呃……”尔仁瞪着眼睛呆望着陈晓雯,竟似完全不认识她一般了。她还是陈晓雯么?她还是那个娇小惹人怜的陈晓雯么?还是那个胆怯不爱说话的陈晓雯么?
   “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好好学习。更加刻苦地学习,把好的结果给他们看,证明给他们看,我们这么……是不影响学习的……你说,好么?”陈晓雯羞怯却坚定地说道。
   尔仁大惭!
   这么说来,陈晓雯就根本没有屈服于褚文东?根本没有答应褚文东,也就根本没有背叛自己?
   尔仁的背上忽然汗淋淋的!
   “你呢?褚老师找了你,你怎么说了?”陈晓雯好看的杏眼热切地望着他。
   “呃……”尔仁心里一阵阵发虚,一阵阵发苦,也一阵阵发寒。原来,顶不住压力的,唯有自己啊?原来,真正违背诺言的唯有自己啊?自己怎么连个女孩子也不如啊?
   “你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你一定……也是跟我一样的吧!”陈晓雯微笑着盯着尔仁。
   “呃……啊……”虽然夜幕已经降临,可以掩盖住尔仁羞愧难当、自责自怨的脸。现在的尔仁除了支吾,还能做什么?说些什么?
   “好了,我去上夜自修了……你呢?”陈晓雯恋恋不舍地望着尔仁。
   “呃……”尔仁羞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好久,瞧着陈晓雯依然在等他的回答,尔仁才低声道,“听……听你的……我就不去教室了……回家了……”
   “啊?”陈晓雯想不到尔仁这么快就遵守了她的约法三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之前,陈晓雯也曾经提出了这类似的
   “那我先走了?”
   “嗯。”尔仁说了一个字觉得太轻淡,赶忙又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其实,尔仁这么说,更多的是怕两人一同走出去,被老师同学看到—尤其被褚文东看到。
   “嗯!”陈晓雯却高兴地点了点头,
   陈晓雯走了,去教室了。尔仁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
   痛悔、负罪感这两种感觉在尔仁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捣鼓,搅得尔仁头昏脑胀。尔仁用力地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了,他忽然感到有那么一两秒意思丧失,尔仁挤挤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会发病吧?尔仁忽然觉得现在自己有点要晕过去的预兆。不过,尔仁还是安慰自己,不会,不会的。
   尔仁索性就不去教室拿书了,反正,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也实在没有心情复习了,更加上,自己头疼着呢。
   尔仁径自走到自行车棚,骑上了自己家的金狮牌自行车。
   尔仁骑出了校区,骑上了金牛路,可是,尔仁越发感到自己头昏眩得很,尔仁用力睁着眼睛,只直视着前面道路。
   待骑到自己的筒子楼下,尔仁头实在晕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摆放自行车的,就歪歪扭扭地爬上揉了。
   待得郝慧珍听到动静,过来开了门,她陡然吓得大惊失色,只见尔仁脸色苍白,一个趔趄,就往她的怀抱倒过来。
   “老头子……”郝慧珍凄厉的叫声响彻在楼道里……
   尔仁由于大喜大悲,自怨自艾、羞愧难当,心情激荡,再加上春天百毒侵犯,终于犯了老毛病,休克了过去。而且,这次尔仁的病情重犯很严重,竟然在郝慧珍的怀里昏迷了整整一刻钟,还被紧急送到了金牛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这也是尔仁七岁颅伤过后首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住院看病。万幸的是,尔仁是回家才发的病,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最伤心的当然是郝慧珍了,见到儿子休克昏迷,她痛苦惊慌得简直要疯了。她慌得赶紧叫来了余天赐,问楼下的王伯伯借来了三轮车。也不知道郝慧珍那里来的力气,孱弱瘦小的她抱着儿子就下了楼。郝慧珍让余天赐踏车,她在尔仁身上盖了一条被子,然后紧紧怀抱着尔仁坐在后面的小车厢里。两个老夫妻一前一后拼命地往医院赶。
   当然,这一切,当时的尔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跟以前完全一样,每次犯病清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人一准是自己最亲爱的妈妈!
   尔仁在金牛人民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星期。这次住院是尔仁有生以来第二次住院—第一次就是七岁那年脑颅受伤。
   这一个星期里,尔仁的很多同学都来医院看望他了。就建平、卫艇、沈濬、蒋鸿、杨旭龙……就连女同学也来了好几个:钱迪、郑沁芸、吴凌梅……
   可是尔仁最想看见的人,她没有来。她居然没有来!?
   尔仁很郁闷,也很伤心。用得着避嫌避成这样么?连跟女同学一起来也不行吗?
   不过,虽然郁闷难过,但是相信陈晓雯是有褚文东在的缘故。尔仁也就只能叹了一口气,不再对陈晓雯有太多的怨言了。不是么?要是自己换了陈晓雯,怕连她也不如吧?不是么?
   一念及此,尔仁的脸就又开始发烧起来:背叛感情的、违背诺言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啊!
   郝慧珍见尔仁神情有些异样,忙来摸摸尔仁的脸和额头,见有温度,唬得她赶紧让余天赐叫护士来。尔仁心知肚明,尴尬得不肯。可是,郝慧珍最怕儿子发烧头晕了,依然坚持让去叫。当然,这回尔仁自然是没有事的。
   出院回到家中,当然尔仁就拿过了练习本。郝慧珍夫妻心疼地忙嚷着尔仁不让做作业,让好好休息,早点睡觉。可是,尔仁焉肯,坚持要写。郝慧珍夫妻只得赶紧端茶侍候,偏生尔仁身体才好了就不耐烦,坚持说不要父母在身边,让他们去看电视—尔仁要忙着给陈晓雯写一周的情书,岂能让父母在身边?
   第二天上学进教室,尔仁搜寻的首先是陈晓雯美丽的眼睛。当尔仁看见陈晓雯,开心地凝视她时,陈晓雯却好像不认识般直接忽视毫无表情地扭过了头。尔仁当时一愣,一个星期不见的急切盼望心情顿时掉进了冰窟。
   而且,褚文东还调换了座位,将尔仁和杨旭龙再次对调,尔仁又和蒋鸿坐在了第一张的座位了。在褚文东等老师和全部同学的众目睽睽之下,尔仁上课时一点儿也不能—不,准确地说是不敢——回头偷窥陈晓雯了。更重要的是,就是课间,尔仁想和陈晓雯对对眼也是不可能。因为,现在陈晓雯对他的态度就像高一上半学期,根本就不跟他对眼了。
   这还不算,当尔仁乘上体育课教室没人,偷偷把自己躲着父母熬夜写的长篇大论情书悄悄放进陈晓雯的书包后,第二天一早,尔仁却惊愕地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昨天送出去的情书也陈晓雯连拆封也没有拆封,就被完璧归赵了。而且,信封前后没有一个字!
   尔仁、惊愕失落得简直要发疯了,这陈晓雯跟一个星期前的态度完全是两样的啊?她这是怎么了?完全不是她说的那样办的啊?不是她说的么?可以写信的?难不成不但不能写信,就连看上一眼也不能够了么?是不是他不在的这一个星期又发生什么事?
   尔仁抱着万一希望,避着人接二连三地偷偷给陈晓雯递条子。可是,从第二次开始,陈晓雯再也不把纸条还给他了,同时,她的态度就是很……淡漠的了……就像……就像……回到了最初……
   尔仁发疯地失落、痛苦数天之后,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对着陈晓雯偃旗息鼓了。因为,尔仁觉得现在在学校的每时每刻,都有一双褚文东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尔仁……实在不敢……实在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陈晓雯霸王硬上弓了啊。
   不过,尔仁难过失望痛苦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小庆幸。陈晓雯这么做,跟自己一刀两断,那么,自己就不算背叛了她?就不算违背诺言了吧?
   陈晓雯重新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高一第二学年期末考试的时候,陈晓雯的成绩果然又是大步前进,重新又进入了前十名;尔仁则一直徘徊在倒数第十名之后。对于陈晓雯的大踏步进步,尔仁赞赏、开心之余,还是有点酸溜溜,甚至还有些痛恨……
   尔仁一直不知道他生病住院的一个星期里,在陈晓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她态度转变了一百八十度,毅然决然地跟他分手,一刀两断。
   他只知道,陈晓雯再也不理他了。
   对于他和她之间刻苦铭心的这样一段童真之恋的结局,尔仁心里只有一句话:无可奈何花落去。
   是的,无可奈何花落去!
   不然,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