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科大,在全国高校排名中长年稳居前十,每年为社会各界输送了大批的精英人才,相应的,那些功成身就的校友们常常会回报母校,于是,这个东校区虽然历史悠久,里面的建筑却是日新月异,稳稳的跟住了时代的步伐。
然而,在东校区后面,隔着一条六车道的马路,却是一片晦涩阴暗的城中村,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成,杂乱无章,古老而破旧;里面的住户除了一些老人外,大多数是外乡的打工者,还有附近学校的学生,以及一些毕业后暂时找不到如意工作的大学生。
这里虽然物不美,甚至有些人家晚上上个厕所也要穿过条幽深的小巷,但胜在价廉,一间十多平方的小屋每月只要一百五十元;刘言毕业后也在这里忍受了几个月半夜楼上楼下的造人运动产生的噪音,直至在现在公司上班,才搬了出去。
将车停在科大后面的马路上,刘言急急的穿过幽幽的小巷,直奔孙浩的住所,心中却揣测着各种不好的可能。
好在一楼楼梯口的大铁门尚未上锁,刘言顺利的摸着黑上到三楼。之后却是心中一沉,煤气灶上方的窗户内一片漆黑,她没有回来么?
刘言上前两步,却发现土质的防盗门并没有铐着大铜锁,里面的木门更是虚掩着,在家呢,可为什么不开灯?
“若佳?”刘言拉开防盗门,敲了敲木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悉悉索索声,随着急促的脚步身传来,木门嗖的被拉开了,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口,猛的扑入刘言的怀中放声大哭,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你可回来了,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因为淋了些雨而略略有些凉意的刘言,顿时感到前胸被喷薄而出的热泪所晕染。
虽然几年没联系,刘言依旧立刻从声音判断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自己苦苦追求未果的班花韩若佳。却没料到,曾经在大学时代臆想过无数次和暗恋的女生相拥的情形,竟然在八年之后,突如其来的发生了。
“我我不是孙浩”刘言尴尬的道。
“啊”韩若佳一声惊叫,用力一推,借势后退两步,虽然看不清的她的表情,刘言知道她此刻一定充满戒备。
“我是刘言。”
“刘言?”女人的声线明显平缓了许多,大学时代关于刘言的记忆即刻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内向,温和,宽厚,还有朴实。
“恩!你怎么浑身湿漉漉的?淋雨了!”刘言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
“不要开灯!”韩若佳的叫声中充满着祈求,可是为时已晚,啪的一下轻响,一位头发微微蜷曲,凌乱的搭在脸上,紫色细边眼镜满是水渍,手足无措的女子出现在刘言面前。
“若佳”刘言心中大恸,记忆中碧波湖畔那嫣然巧笑的女孩瞬间和眼前一脸憔悴的女子重叠起来,鼻子一酸。
点缀着小圆点的浅紫色衬衣湿漉漉的贴在在身上,韩若佳双手环抱,瑟瑟发抖的坐回到窗前,脸色呈现病态的嫣红,两眼失神的望着空荡荡的书桌,这里本来还有一本笔记本,现在则是除了几袋泡面,一无所有。
“若佳?”刘言赶忙拿起床上的白毛毯,轻柔的包裹住微微战栗的娇躯。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刘言。”韩若佳有所察觉,下意识的拢住了毛毯,抬头惨笑,随即低下头去,嫣红之后,脸上苍白,毫无血色。
“胡说什么呢!有热水么?”见韩若佳没答话,刘言径直拎起桌脚下的水瓶,拧开瓶塞一看,里面的水早已凉透;赶忙拿起水壶去门口水龙头上接了小半壶,放到煤气灶上,大火开烧。
这丫头淋了雨,又受了如此大的刺激,不处理好,非要大病一场不可。
端了张凳坐在韩若佳旁边,刘言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会加深对她的刺激。心中倒是闪过一丝侥幸,总算她还在家,以她的性子,再迟来一会,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
呜呜呜的响声传来,水开了。
“来,喝杯热水驱驱寒。”刘言赶忙起身倒了杯热水,缓缓的递给憔悴的女人,嘴里自语自语的道,“要是有冲剂或者板蓝根就好了。”
韩若佳抬起头,小巧的镜片之后水雾弥漫,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宽容,和孙浩愈来愈颓废的面容相比,他却是更加成熟稳重了。蓦地想起军训那年,自己中暑,短短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一个男孩狂奔了几百米,气喘吁吁的将买来的矿泉水递给自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关切之中带着惴惴不安。
女人颤抖着双手想要抬起,却发现眼前的茶杯一份二,二分四,幻化出许多影子,却是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急,慢慢喝!”看的出韩若佳的情绪很激动,将茶杯放在口边吹了吹气,小心翼翼的凑到女人的嘴边。
“呜”韩若佳小嘴微张,滚滚的烫意和着咸咸的泪水迅速转化成温润的暖流透过咽喉直达心间,随即奔腾在四肢五骸。
将茶杯放回到书桌上,刘言转身问道,“好点了吧!”
仿若听到了天籁之音,韩若佳娇躯剧震;刘言见状以为她又回想起这两日不堪回首的事情,想拍拍背安慰她,却又不敢,只能双手互搓不停的安慰道,“你别紧张,什么事都可以解决,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孙浩的!”
却不料这次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越安慰,韩若佳就越战栗的厉害。
“哇”韩若佳紧紧的抱住刘言,这几日的紧张,不安,害怕,彷徨已经将她折磨的心力交瘁,这下犹如黄河决堤般发泄了出来,“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刘言本能的缩了下身体,随即安定下来,这样哭出来好,不然郁火内积,很可能会大病一场,自己那晚不就差点着了道么?想到那晚,刘言又想起了何雪这丫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边应该是白天吧,她去找曾碧了么?
呵,咱们走的都是曲线救国的路线呢!轻柔而有力的拍着韩若佳的脊背,刘言苦笑。
“喂,你是谁!”出现在门口的大妈两手紧握着扫把,警惕的瞪着刘言。韩若佳的动静吵醒了她,便起来一探究竟。
“我,我。”刘言张口结舌,吞吞吐吐道,“我是孙浩的朋友。”
“你是小孙的朋友?”大妈疑惑的看了看软香在怀的刘言,她又是谁?
“是,他是我朋友。”韩若佳赶忙脱离了刘言的怀抱,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
“哦,是小韩啊。”房东大妈和韩若佳很熟,一听顿时放心了,脸上立时闪过一分好奇和探究,没的说,明天和她们的唠嗑又有话题了。
“我把门带上了啊!”大妈很热心的将房门关上,转身离开,不过看样子今晚她甭想睡着了,这是第一次看到贤淑的小韩带陌生男人回来,这可不就是绿帽么。
这么一打岔,房中的气氛反倒尴尬起来了。
韩若佳低着脑袋,两手不停的捻着衬衫下摆,额前的刘海遮住面容,当然刘言也没敢看。刘言扭着头四顾打量,可以说这房间和几年前印象一样,毫无改变,依旧阴沉灰暗。
“若佳,你,你还好吧。”看起来韩若佳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刘言想到刚刚大妈的表情,心道自己还是快走吧。
“我,你,你要走了?”韩若佳抬起头,看似面无表情,内心却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一方面在确定了孙浩的背叛后,她自然不敢再一个人呆在这房间里;另一方面,她又抗拒刘言看到她现在这一无所有的模样。
“恩,这,不太方便的。”刘言起身道。
“那,那好吧。”心中暗自发狠,走就走吧!韩若佳站起身,却猛的一摇晃,站不稳。
“没事吧?”刘言眼疾手快的扶住。
“没事,你走吧,走啊!”韩若佳突然歇斯底里的吼道,用力将刘言向门口推去,浑身却脱力似的慢慢软到。
“若佳?”赶忙将韩若佳扶坐在床上,下意识的摸了摸纤手,好烫!刘言一惊,赶忙摸了下她的额头,犹如火烧,发烧了!
孙浩,你这牲口!
刘言再次恨恨的骂了句,轻柔的扶着韩若佳躺倒,起身去找洗脸毛巾。
“你走啊,我不要你在这里看我笑话你走。”可怜的女子犹自喋喋不休,忽的打了一个寒战。她身子骨本就弱,这几日又没怎么吃东西,加上刚刚淋了雨,这场病倒是顺理成章;好在刚刚好好宣泄了一下,不然病况还要严重。
刘言没搭理她,将湿透的毛巾轻轻敷在她额头。
“我不要!”韩若佳清醒了些,一甩头,毛巾便从额头滑落。自从毕业后,她在孙浩面前就很少撒过娇,就是撒那家伙一般也不鸟她,现在逮到机会了,潜意识里反倒有些变本加厉。
“别闹!”刘言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