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老爷叫你去厨房弄饭。”老锺朝她的方向吆喝着。
“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在里面等很久了。”老锺撇下下毛巾和洗车的工作,飞奔跑到少爷身旁。
在里面,意思也就是说他父亲早就料到他会家来找他,孟轩自嘲着。
“砰!”一声巨大金属撞击声响遍宁静的客厅,司徒介勇像没听到似的,优闲的伫立在鱼缸面前喂鱼。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轩气极败坏的吼着。
今天他非得一定要问清楚,这十八年来他有哪一次不是照着父亲的旨意去做,他要他儿子在众人面前当个人人称赞的好儿子,他做到了,要他读哪间学校,做哪些事,他也全照做了,唯独只有婚姻不行,因为他司徒孟轩可不是令人摆布的傀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懒得跟他搭腔,儿子这一吼,可把他喂鱼的兴致全没了,迳自走到沙发坐下,定神看着显些狼狈的儿子。
“好!我们今天都摊开来讲,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既然他父亲那么不可理喻,那他也顾不得父子情面了。司徒孟轩心中暗付着。
“跟踪?”他大声斥责着,这算哪门子的说法啊!这几年在名门贵校所念的书岂不是白读了,看来他儿子用词方面得多加强。
“孟轩,你书是读到哪去了?那不叫跟踪,那叫关心。”他纠正道,端看儿子脸上不满表情,那女人,一定又是那个女人把他迷得连父亲都不认得了。
关心?他鄙夷的看向父亲,这个字眼根本不适合出现在父亲口中,如果关心的话,那么十几年前母亲就不会离家出走,如果关心的话,那他就应该了解他儿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而不是一昧的限制他。
“如果你关心我的,那么你十几年前就不该赶走我妈妈,那么十几年后你就不可以赶走我最亲爱的人。”司徒孟轩憎恨的目光全扫射在司徒介勇的身上,不满的情绪也从心底爆发出来。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而且他也不想懂,他的母亲——慕容真,一位出身书香世家的女子,对丈夫总是百依百顺,满足父亲大男人的权威,这样的女子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赶走她,为什么?
结果竟然是为了钱!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司徒父不以为然道。
“不懂,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啊?”孟轩简直快气炸了,为什么眼前这个中年人能表现得那么镇定。
“混帐东西,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老头子,谁是老头子。”他万万没想到他儿子竟会用“老头子”这个字眼来称呼他,他骤然站起身,手杵的拐杖也因气愤而震得地板喀喀的响。
“阿霞,阿霞!”老锺情色慌张跑去厨房。
面对这种情形只有她才能解决了,只有少爷才肯听她的话,虽然这对父子时常吵架,但今天的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怎么啦?”正忙于炒青菜的阿霞,听见他哑着嗓子吼着,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他。
“不好啦!事情不好啦!少爷跟老爷吵架了,快去劝劝他吧!”
老爷跟少爷吵架,糟了!她心里大叫不妙!不行,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得赶快阻止这件事才行。
“老爷,”一口气跑到客厅,却惊见司徒介勇正眼神散发着凶残,手中的拐杖也缓缓伸起。
“阿霞你别管!”他别过头怒斥她道。“老头子,啍!好!好一个老头子,司徒孟轩你的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他将粗黑的拐杖笔直的抵在司徒孟轩胸前。
“父亲?哈哈!”他放肆冷笑着。
笑声中充满着无奈和感伤,听在每个人的耳里,无疑不由得在心中一阵心酸。
“少爷!”阿霞心急喊着,从未见过他像今天那么反常。
“笑啊!你笑啊!说为什么你帐户里少了五百万。”阴冷的杀气自眼底升起,司徒介勇怒喝道。
啍!竟然还找人查他的帐户,看来他在司徒家的地位就如同那些下人一样,都得尊称那老头子为王。
身旁已吓得全身发抖的管家,一闻言老爷口出此言,吓得脸色更为苍白。他吞了口水润润乾涩的喉咙,这……毕竟是老爷要他查的,他内疚的垂下头。
“五百万就想救她吗?我要是不给你钱,我看你那存摺里的钱可以用到什么时候。”他扬起嘴角笑着,想跟我斗,门都没有,亏他在商场是个掌控大局的人,精明的很,他儿子能奈他如何?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才老头子的一番话如同棒子打醒他混淆的脑袋,他怎么会知道那五百万来救雨晴的,难道……司徒孟轩疑惑的目光看向面前手杵拐杖的中年人,他找过雨晴了。
富饶兴味地端看他儿子脸上由冷漠转变成惊愕愤怒,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我给她一千万,其余的五百万就当作是给她的分手费吧!”由他来当斩断情丝的刽子手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为什么雨晴都没告诉他呢?是怕他担心?担心他会发狂似地冲到家找父亲理论吗?他懊恼的想着。
“你—根—本—不—配—当—我—父—亲。”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牙缝间挤出来,他内心顿时又迅速冰冻起来。
“混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眉毛一挑,气得拿起拐杖作势往他身上打去。
“不要!”阿霞失控大叫着。
不要!真的不要!她乞求地趴在地上,颤抖的双手也紧抓住主人的脚不放,深怕一放手,那个恶梦又会再重新上演一次。
对!那个恶梦,缠绕在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恶梦……
十三年前……
“贱货!”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划破了寂静的客厅。
“老爷,没关系的。”老锺畏畏的搓着手,低头看向被打倒在地的瘦弱妇人。
“没关系!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毁了我的生意,要是事成有上亿啊!上亿啊!你懂什么?”他用拐杖指指桌上白纸里的一层烧焦的灰烬,那原本是一叠资料的,是他今天早上要拿去给客户的,怎么一放在书房桌上却不见了呢?没想到却被她……他低咒了一声。
“对……对不起!”她心虚说着,眼底里尽是对她的丈夫有着无限的恐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含着泪痛恨自己的双手,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把那些资料当成普通的纸一把火把它给烧了。
今天慕容真特别起了个大早,听管家说老爷有事出去,她压在心中一股躁气才缓缓释放出朳,她用手梳梳柔顺的长发,独自走到阳台前,享受阳光的滋润。
司徒介勇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做他妻子的只要在家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连公事也不能过问,因为他认为女人知道太多事没什么好处,其实她真的好想珍惜这段婚姻,可是那个“丈夫”,却一点机会也不留给她。
她是真心爱他的,在初次见他的一刹那,他全身充满令人难以亲近的霸气,不过她不在乎,第一眼就看上他了。
“对了!今天去看看介勇的书房整理一下好了。”值得庆幸的是,她可以进入书房去整理他不必要的文件。
喀擦,轻声的打开门,看到散落满地的纸张,她笑着直摇头,弯下身拾起那些纸张,“这些应该都是不要的吧!”她低头看着怀中的那叠纸。
“妈妈!”一阵稚嫩的声音传来,五岁的小男孩飞奔到母亲面前撒娇着。
她将那些纸放在桌上,弯下身慈爱的抚摸儿子的头。
“小少爷,不可以进去!”一见小少爷活蹦乱跳冲进书房,慌乱的心也不由得揪成一团,虽说老爷不在,但如果小少爷把书房弄得一团糟那就不好了。
“太太!”阿霞见到里面的人儿恭敬道。
慕容真抬头对她投以微笑,便拉住儿子的小手,轻轻往手心打去,“妈妈,痛痛!”孟轩稚嫩小脸流满泪珠,将小手藏在身后,委屈道。
“谁叫你不听阿霞的话到处乱跑。”
“我想找妈妈啊!”他侧着头盯着母亲。
“孟轩乖喔!你最听话了,等妈妈把这些纸拿去烧了,我再带你去玩。”一边整理纸,一边向她的宝贝儿子说。
冰冷的婚姻里,也只有她这个儿子做伴了,她的儿子是否遗传到她,还是父亲的个性使然,父子一见面就如同陌生人般,丝毫没有交集。
“太太这交给我就行了。”太太她真是个好女孩,年上官轻轻的就嫁来这里,但为什么老爷对她一点都不动心呢?唉!算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还是甭管吧!
“不用了。”她把这些纸拿起,示意阿霞照顾好小少爷后,才安心的走了出去。
只要把这些处理掉就好了……
那些纸,难道连那重要文件也参杂在里面吗?她记得她把纸放在桌上,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她一定是把下面的文件一并带走,天啊!她怎么会犯下这要命的错误呢?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泪眼婆娑望着她深爱的男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你给我滚!”他手指指门口的方句,趁他现在还很清醒的候赶快滚离他的视线,否则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我求你让我见孟轩一见好吗?”只要一面就好,眼看着两三个下人拉住她往门口方向去时,她苦笑着,事情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地方,她无话可说,但至少让她见儿子一面吧!
“拖出去!”冷酷的下了命令。
“孟轩!”
“不要!老爷,你已经失去太太了,现在不能失去儿子啊!”企图唤醒主人沉寂多年的记忆,但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不要再给我提起那个贱女人了!”
“不准污辱我母亲。”他根本没资格作她的丈夫,更没资格出口伤她。
“阿霞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他再也忍不下去了,非得给那胆大妄为的小子一点教训不可。
“阿霞你让开!”孟轩挺起胸,不惧畏父亲眼中传来一波波阴冷的杀意。
他是真要把他气疯才行吗?冷不防的出手重重的往儿子脸上揍去。
“少爷!”阿霞失声哀号着。
“呃!”孟轩抹了抹残留在嘴角的血渍,这一拳算是终结父子之间的情份吧!
“你放心,我司徒孟轩决不会用你的钱。”他信誓旦旦的说着。
拖着疲惫的身躯,步步的走向门口,只要走了出去一切就解脱了,一切都结束了。
“站住!”
“如果你走出这个门,往后你就别想再踏进司徒家大门一步。”他下给儿子最后通碟,愿他及时回头。
“少爷。”司徒介勇出手制止她。以微低的音量在她耳边说起。“你再说一句我就立刻宰了你。”
对,他抬起脚,只要跨出这个门槛,他就再也不是司徒家的大少爷,长翔集团的继承人,再也不怕他的背后会有无数双眼睛盯他,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重拾心底的自信,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随手合上重重的铝门。
小熊维尼,顽皮豹,皮卡丘……,诗云喜孜孜的细数着放置在台架上的玩偶,要是这些全都是我的那该有多好!
她抱了抱小叮当,看了标签上的价格,柳叶似的细眉不禁邹了一下,看来她的荷包又得缩了一些,虽说价格不是很贵,但她几乎所有的花费全在玩偶上。
“诗云,算了啦!等到有钱再买也不迟啊!”思绮搥搥酸痛的肩,盯着她抱着玩不发言语。
说得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可是很困难的,加上她粗枝大叶的性格,更没有养成储蓄的好习惯,早知道就从以前开始存,就不会“望玩偶兴叹”了。
“这些玩偶还喜欢吗?还是你们要看看一些流行手饰呢?”一声像棉花糖般甜美的女声传来,一位身形修长,脸蛋姣好的美丽女子笑容可掬的问道。
“喜欢!”这位店长待人总是那么温和,尤其是她脱俗的气质更令她激赏,同样是女人,但她就为何能把女人的优雅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呢?
“阿姨,你看她抱那小叮当抱好久了,恐怕再抱下去,玩偶的毛都发黄了。”思绮小小声的抗议道。
真的很难想像,火爆脾气的范诗云竟会对玩偶这么“如醉如痴”,不过她也喜欢啊!只不过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家都快被玩偶给掩埋了。
慕容真微笑的看着两个身穿水手服的小女孩,瞧她们纯真的笑颜散播在这坪数不大的精品店里,她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阿姨当初怎么会想来开这家店啊?”这是个不错的抉择,而且又靠近学校,且店一开幕就有许多女学生来此光临。
“因为我儿子喜欢娃娃!”她的眼神呆望着前方,语中的凄楚没被两人查觉。
儿子,她托着腮帮子细想着,男生不都喜欢些机器人啊!摇控汽车的,不过娃娃可爱嘛!喜欢娃娃的男生更可爱,所以她范诗云从此陷入娃娃陷阱的迷雾之中。
“不过那是他小时候喜欢的,现在他喜欢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她拿起纸箱,小心地轻放在地板上,并用美工刀往胶布那划了一刀。
“你们没住在一起吗?”对这位美丽的女店长,诗云她是越来越好奇了。
“对啊!我丈夫跟我的孩子住在国外,所以我很少回去。”她对她们撒了谎,其实十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里,她是真的很想念她的孩子。
自从被司徒介勇赶出来后,她也回娘家了,虽然父母仍像以往疼爱着她,但她知道外面有好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在司徒家所做的一切,早已传遍整个乡里了。
“这样,那你的孩子几岁?”诗云盯着她美丽容颜,她的小孩也会遗传到他母亲吧!应该也是个美男子吧!
“大概是像上次跟你们一同来的那个男孩子一样大吧!”应该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孩子也该十八岁了。
子杰学长啊!那她儿子不就十八岁,要是真的是个美男子,那么那对母子一起走上街,不知晓的人还误认他们是情侣也说不定。
要是她儿子没有意中人的话,诗云头一个跑去报名,原因有两个:一是有个美男子男友何乐而不为呢?另一个就是有这么多娃娃可以拥抱啊!
注视着好友一会笑,一会儿揪着脸,心思细腻的思绮怎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那你不会想他吗?”一个人只身来这工作,她的内心是孤独的吧!思绮思索道。
慕容真停下手边的工作,思绮的问题就如同一把钥匙,一把开启她心门的钥匙。她真的好想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
虽然这对父子关系不怎么亲密,但必竟还是有血缘的关系,相信介勇一定会好好照顾孟轩的。
“说不想是骗人的,不过我总要把这店顾好才能回家啊?”她苦笑着。
“好辛苦喔!”这是为人父母为孩子总是无怨无悔的付出啊!诗云怜惜道,说完便把娃娃放回原位。
“阿姨我们约定好了,下次我来一定会把小叮当买回家的,所以啊!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把它卖给别人唷!”她伸出小指头以示约定,看来今天晚上要向她老爸要点零用金了。
慕容真识趣的伸出自已纤细的小指勾在她指头上,答应这小女孩的要求。
“思绮那我们走吧!”拉着好友的手,向慕容真道声再见后,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年轻真好,如果时光能倒流的,她一定会阻止那件事的发生,说不定现在他们一家人早就团聚了,慕容真幽幽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