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开一觉睡到天亮。外面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看来真是在乡下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祥和景象。
   他伸了个大懒腰,才发现屋子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了,旁边的绯绡不必说一定是去管什么闲事去了,好像连王教授也不见了啊?
   “陈开,你起来了?”王教授的声音远远的自院子里传来。
   他应了一声赶紧穿好衣服出去了,太阳出来了以后,这里的天气也不是很冷。
   “快点和我走!”王教授看到陈开朝他一个劲的招手。
   “这要去干什么?”一大早他怎么就这么兴奋。
   “淑白已经把人找来了,应该就要开始排练了!”王教授边走边搓着手。
   “排练?排练什么?”陈开问他:“是那个驱邪的什么纳兰舞吗?”
   “不错哦!”老头笑得脸上像是开了花:“就是那个舞,现在正在选人,我们去看看!”
   又走了一断路,两个人来到一个大的宅院旁边,这个房子有红色的屋顶和青色的墙,院子里还放了接收卫星台的天线,充满了现代的气息,里面站了十几个人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陈开!快过来!”淑白在屋子里面朝他招手。
   “今天见我怎么这么高兴?”陈开望着她笑得灿烂的脸,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自心中升了起来。
   “快过来看看你要穿的盔甲!”淑白说着抱了一个青色的护胸朝他走了过来。
   “什么?”陈开大叫着:“我没有听错吧?我为什么要穿这个东西?”
   那个盔甲就像出土文物一样上面沾满了铜锈,而且有两块分外鲜红,仿佛是血液的颜色。
   “不,我不穿!”陈开看了她手里的东西就头皮发麻,让他穿这个不如要了他的命,“而且,我穿这个干什么啊?杂耍吗?”
   “让你跳舞啊!”一个冷俏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一会儿绯绡白色的身影已经走到他面前,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等着看好戏的有趣神色。
   “跳,跳什么舞?”陈开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被安排了这样艰巨的任务,真是瞬间换了天地,刚刚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呵呵!”绯绡已经憋不住笑了:“就是那个什么纳兰舞!”
   “为什么让我去跳?”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现在就是他们再说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淑白已经是要跳了,一共要六个人,就差一个了,只有你能胜任!”绯绡说着一把就拍到他的肩上,意味着他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那你呢!”陈开指了指绯绡:“你的身材,天生就是跳舞的,为什么让我去?”
   “我?”绯绡又对他笑笑:“我的妖气太重啊,而且跳这个舞不需要身材!”说完,一把接过淑白手上的护胸,套在陈开身上。
   “是,是吗?”陈开只觉得身上的重担越来越重,不知是因为这个压着他的护胸还是别的什么。
   安排好了以后,淑白的叔叔盛情的款待了他们一顿,绯绡依旧吃他那百吃不厌的鸡。
   “淑白啊,变得我都认不出了啊!”淑白的叔叔笑着摸着淑白的头,这是一个朴实的乡下男人,和淑白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冷落气质确实没有半分相似。
   “没有啊!”淑白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我还是老样子!”转头又对陈开说:“我们这里跳舞,祭祀的东西都在我叔叔这里放着,等会儿你可以去看看!”
   “不,不用了!”陈开忙摆摆手,他对那些破铜烂铁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伙子!”淑白的叔叔盯着陈开:“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舞,是拿性命在跳的,等会儿一定要好好学啊!”
   陈开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以前好像就听过什么死亡的舞蹈什么的,看来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绯绡!”陈开望了望旁边忘情吃鸡的绯绡,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点宽慰。
   “不,不要紧~,有我在呢~”绯绡的嘴里已经被鸡肉塞满,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开望着他那已经被食物撑得变形的脸,只好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次是谁也指望不上了。
   “陈开,我们等你回来啊!”下午出门的时候绯绡这样和他说,而他自己正悠然的躺在床上晒太阳。
   “你,你都不陪我去吗?”陈开被他快气死了,到底来这里有用的是他还是自己?
   “快走吧,我陪王教授下棋呢,我们等你回来!”
   王教授在那边已经搬了棋盘出来,“现在的年轻人会下棋的越来越少了,难得有人陪我!”
   “你算是找对人了!”绯绡说着卷了一下衣袖,“这么多年,我对棋艺还是很有研究的!什么棋都可以奉陪!”
   “那太好了,我也正是好多年没有找到对手了!”王教授已经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就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陈开。
   陈开望着这热血沸腾的两个人,已经知道自己完全的被遗忘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淑白带着他们走位,每人发了一根木棍教他们姿势,陈开只觉得像是回到了小学,之前对这个神秘的舞蹈怀着的好奇心一扫而光。
   “你好勇敢啊!”旁边一起练舞一个十几岁的乡下少年对陈开说。
   “为什么啊?”陈开觉得纳闷,这样的舞就是让他再跳个几圈都不成问题。
   “那个少年看着陈开,低着头说:”两年以前,我哥哥参加的时候手被鬼吃掉了~“
   “吃掉了?陈开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是啊,不知是什么时候谁变成了鬼……”还没等说完,淑白就已经在警告他们了。
   陈开握着棍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冷汗涔涔。
   “现在是木棍,正式的时候要换成真的刀,大家小心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淑白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为什么要用真的刀?为什么会有鬼吃人?难道,这个舞蹈根本就是一场搏命的厮杀?
   望着前面淑白的脸,没有表情,漠然而严肃的脸,陈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跳入了另一个圈套之中。
   “哎呀,累死了!”刚刚回到家里,就看见绯绡和王教授的脸上都贴满了小纸条还在对弈,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不玩了,又输了!”绯绡突然一把掀翻了棋盘,黑白的棋子散落了一地。
   “来来来!数数纸条,看我们谁输的多!”王教授说着就伸手去摘自己脸上的战果。
   陈开这是才明白这两个把牛皮吹得震天响的家伙不过是半斤八两的水平,一个比一个臭棋。
   “绯绡!”陈开说着去拉他的衣袖:“别人告诉我跳那个舞的时候会有人变了鬼吃人!”
   “不要紧的,现在看没有什么异状,到时候我自会帮你!”绯绡低着头去数那些纸条,陈开还没有见过他对什么这样痴迷,看来自己已经被他全然遗忘了。
   心下不由伤感,他们来到这种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有自己是来送死的吗?
   然而时间不允许他感伤太久,五天时间,一晃即逝,转眼就是阴历十五的那天了。
   陈开又照常去淑白的叔叔家去找她,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回头一看,是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脸,白色的头发,黑的皮肤,强烈的反差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那人一笑,露出没有牙齿的黑洞洞的嘴。
   “你干什么?”陈开被吓出一身冷汗,是那个老婆婆,刚来的那天晚上站在村口的老婆婆。
   “你啊,你~”那个老婆婆干瘦的手似乎要嵌到陈开的肉里:“下一个就是你了!呵呵!”
   “什么下一个就是我?”陈开只觉得胳膊上痛得要命,拼命的要甩脱她。
   “被鬼吃掉的就是你啊!”那个老婆婆没有牙的嘴笑成弯月,好像看到了非常开心的事。
   “不要听她的!”突然一个人大力帮陈开拉开了那个老婆婆的手,陈开总算是挣脱了控制。
   “米婆婆,不要吓唬小孩好不好?”是淑白。
   那个老婆婆见了淑白突然像见了鬼一样,两只手抓着头,睁圆了惊恐的眼睛,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妹妹,妹妹,我错了,妹妹!”
   “你说什么?”淑白往前走了两步,非常好奇。
   哪知那个老婆婆掉头就跑:“妹妹啊,不要再回来了,饶了我吧……”歇斯底里的喊着就跑开了,挥舞着双手,像是要赶走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淑白似乎也是一头雾水:“这个米婆婆疯了好久,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是吗?”陈开问她:“她说的妹妹是说谁啊?”
   “不知道啊!”淑白说着挥了一下手:“今晚就要开始了,我们去准备吧!”
   陈开望着米婆婆跑走的方向,觉得这个村子里似乎有太多古怪,可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祥和的地方,偏偏有剑弩拔张,一触即发的气氛,他回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有些阴暗,似乎有一场冬雪就要来了,厚重的乌云布满了远处的山头。
   今天晚上会有月亮吗?那会是什么样的月亮呢?在那样的月亮下跳舞的又会是什么?
   晚上,淑白郑重的递给陈开一个面具,是红色的鬼脸面具,狰狞的脸孔,与以前所见并无不同,陈开双手捧着,当初初见的时候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戴上它。
   “要小心啊!”淑白说着又递给他一把长刀,居然是真的刀,泛着冷冷的光辉。
   “真的要拿它跳舞?”陈开举着刀,刀光如水。
   “不是啦,这个只是摆设,没有刃的,你不要那么紧张!”淑白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
   “可是,可是我听说……”陈开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自己听到的东西。
   “驱邪吗,怎么都是有风险的,不过有的时候不信就什么也看不到了,鬼怪自在人心中!”淑白说着已经在衣服外面套上了花花绿绿,像是演戏一样的服装,活脱脱就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巫师。
   “呵呵!”陈开看了她的衣服,也觉得好笑,自己也套上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盔甲,回头对淑白说:“你看我怎么样?”
   一回头,面前是一张鬼的脸,红色的鬼脸,正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瞪着他,黑洞洞的眼仁里没有任何表情。
   陈开在暗夜的屋子里冷不防看到,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你怎么了,带上吧,我们该走了!”从面具背后传来的,是淑白的声音。
   “好,好!”陈开见是淑白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带上了面具,冷冷的,没有温度的陶制的面具,隔离了真实和虚幻。
   千百年前真的有人带过这样的面具杀敌吗?带上它的感觉是不是和自己现在的感觉一样呢?一种迷失自己,交错了时空的感觉,纳兰的面具,纳兰的舞蹈,演绎了多少的神话?
   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场地,中央升起一堆篝火,长长的火舌似乎要烧掉半幅天空,村子里有百十人在围观。
   绯绡在哪里?陈开四处望了一下,却只看见自己旁边同样带着面具的舞者,不同的是有三个人带的是鬼的面具,青色的鬼脸,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辉。
   “被鬼吃掉的就是你~”下午那个老婆婆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那青色鬼脸看起来越来越可怕。陈开不敢再看,只有直视着不远处的篝火,隔着面具,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不真实,那火焰似乎要将他们都吞没了。
   下面绯绡和王教授也在围观,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大明白这个舞蹈的意思,只是不停的起哄,鼓励好戏快点上场。
   没有一会儿,就有鼓声传来“咚”的一声,所有围观的人都静了下来。接着又是几声鼓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让人想起了古代的战场上的鼓声。
   六个舞者开始围着篝火跳了起来,表演的好像是战士杀鬼的舞蹈,不过在火光的映衬下,青色的面具,红色的面具,裹着刀光,看起来倒像是群魔乱舞,根本分不出那个人扮演的是战士,那个人扮演的是鬼。
   “这个舞可真是……”绯绡看着叹了口气,以前对于这个舞蹈的所有美好梦想全都破灭了。
   “唉,一个小村子而已,会有什么大的排场,而且这也主要是一种仪式吧!”王教授笑着说,这一切似乎都在他预料之中。
   “希望等会儿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绯绡说着眉头又锁了起来,只希望一切平安。
   陈开机械的表演着,只觉得自己似乎处于炼狱之中,那火焰烤得他好热,一会儿汗水就将他得衣衫浸透了,对面扮演鬼的人轮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花哨的衣服和盔甲,映着火光,让他眼花缭乱。
   淑白,淑白在哪里?那个是淑白?他瞅着空隙张望了一下,可是都是一样的面具和衣服,根本分不清余下得两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那个才是淑白。
   又要转身了,他举着刀转了一个圈,刀锋正好在对面那个扮鬼的人面前滑过。接下来呢?接下来就是再往东南的方向走三步,又绕着篝火转了一圈了。
   走这些方位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开只觉得好麻烦,还不如来个群殴比较简单,反正看着就是群魔乱舞。
   不知为什么,越转下去,他就觉得意识越混乱,以前练习的时候怎么没有?还是因为,圆月的缘故?
   抬头就是一个昏黄的圆月,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大,可是偏偏散发着惨淡的光辉,也许是要下雪了吧,才让月亮也变得这样可怕。
   圆月,长刀都有了,可是纳兰在哪里?
   “不好!”绯绡着那些跳舞的人围着篝火跳了两圈突然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王教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个人虽然是少有的青年才俊,可是行事怎么这样古怪?
   “那个舞,一定要停止!”绯绡说着就分开人群要冲出去,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为什么啊?”王教授也跟着他追了出去:“不是没有什么吗?”
   绯绡回过头用一种很可怕的表情看着他,厉声说:“少了一个人!你知道吗?这个舞,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怎么会少了一个人,王教授回头看着那个祭祀的场地,那燃烧的篝火要点燃了天际,明明是刚好三个战士三个鬼的组合,怎么会少了一个人?少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还没有想明白,前面绯绡白色的影子已经分开人群冲了出去。
   “等等我啊!”王教授也连忙呼喊着跟他跑出人群。
   绯绡绕了个大圈子跑到那些敲鼓的人旁边,大声喊着:“快点停下来,不能再敲了!”
   “为什么?”淑白的叔叔好奇的问:“要是这个时候停下来观众会有意见的,而且一个不完整的祭祀很危险的!”
   “危险?”绯绡的脸已经像是上了一层寒霜:“要是完整的祭祀才是真的危险!”
   “为什么这样说?”淑白的叔叔一头雾水,“多少年来我们都是这样弄的啊!”
   “你看看他们走的是什么位置?”绯绡对王教授说,手指着跳舞的场地。
   “好像……”王教授看了半天:“好像是逆的八卦啊!”
   “没错,就是逆的八卦,而且是按照七星的方位走的!”
   “可是,七星不是该有七个人吗?”王教授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叫着少了一个人了。
   “你还是不懂吗?”绯绡急切的说:“按他们这样的跳法,哪是驱鬼啊,分明是要引了什么东西出来!”
   “难道?难道?”王教授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的意思是说,要是他们跳下去,会出现第七个人?”
   “不错!”绯绡点了点头:“而且第七个出现的,绝对不可能是人!”
   “什么?”淑白的叔叔吓了一跳:“你的意思这个舞根本就是招鬼的,而不是降鬼的?”
   “就是这样,赶快不要再敲鼓了,现在还来得及,要是跳到第七圈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可是,可是!”淑白的叔叔似乎有些不忍心:“淑白一直想参加这个祭祀,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跳了,我不能就这样停止!”
   绯绡听了这话又是一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王教授,昏暗的火光下,王教授的脸上也布满了惊恐。
   “那,那个淑白,是第一次跳?”王教授颤抖着问。
   “对啊!”淑白的叔叔点了点头,这个朴实的中年汉字真的很心痛自己的侄女:“她一直想跳,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以前只有一个女舞者跳过,其余的都是男的。”
   “那个是我的面具,就算不打开保险柜,我也知道里面是它,因为它在呼唤我,我不过是在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在那个会议室,淑白是这样说的,脸上是坚定和向往的表情。绯绡和王教授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的事,可是,可是现在淑白的叔叔又说她从来没有跳过舞。
   那个面具到底是谁的?淑白到底还有什么秘密?那个现在正在跳舞的到底是谁?
   抽丝拨茧之后,真相还是没有浮出水面,只是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