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尽在绕圈上坡,房屋拥挤,拐弯狭隘,如非是多给钱,面D司机都未必肯来。早春时季,遍山野地植被萧瑟。乌渍斑斑的棉花杆垂,荒倒地上的玉米梁,散发新嫩芽儿的绿春波菜桩……山上可不同!满山新绿发芽,不时夹杂有花苞,鸟儿轻快催促着……
过周村时,燕林本想下去看看周红霞,但见康少如此心切,恐则生变,误其大事可不好!淘淘像只林间快乐的杜鹃,从车窗里探出头去享浴新鲜空气,好不舒畅欢!她好像对应无求没有过多的想念,也许因为是女娃子,倍宠她的只有王洁玲。而自己冒死救她,至那夜在余家口溪潭里昏迷呆过一夜,淘淘对他似乎极外有好感,以致他和王洁玲到一起亲昵的动作时,淘淘也能欣然接受。想到此,燕林就更加疼爱她,轻抚她被风儿吹散的发丝……
车子到一陡坡处,边上是涧上抛下的水,只是瀑布太窄,像一条长而收笼的白布。路上有一边塌坏,就算不塌,也因太险太狭,车子始终过不了。司机只得原地掉头折返了。康少领一行人走上了窄路,燕林一把将淘淘抱起,轻跨在石碣上,背后领着王洁玲揪着他的后衫。盗帅则尾随,恐人遇险时可出手相救。
过了涧上的坡,又翻了一阵山路,荒芜僻清的野林子,听说有过猛兽出没,硕大古老的榕树,一缕缕阴森着笼罩,不时有耸起的墓地碑记,怪异的鸟类胡乱飞窜,叫人好不惶恐!康少说,这些老林子也是窦家村的,村里每逢有人过逝,墓地都会选择这边,眺望着村口。说到这时,他在一块长碑前立了许久,神色感伤。那显然是他一位至亲家属。陈氏推了他一把,他又说,这里的夜路是没有人敢走的,一是怕迷在老林子里,二是怕遇猛兽。他少年时候曾走过一次,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逗得众人一阵哄笑。
大约过了两个山头,从老林子出来,一阵敞亮,逼得睁不开眼来。哇!好一片俊秀的山谷,洼地,房屋稀落有致地间隔立在洼下,一矗一矗,虽是盖的红瓦,更多的是木梁搭建,其格调与价值都不比外间差。洼下也有田地,潺潺的水声……康少说,山谷的那一边有一口塘,长年积水,清幽可怖。而一个圈的山峦尽可能收眼底,如一掇掇绿新的沙漠,风一吹,如层层叠浪,好让人清爽!
他们走在一排山茶树之间,洁玲忽见脚下有一红闪闪物蠕动,两边附有千万只漆黑的小脚,顿时吓得直把燕林一搂。盗帅眼急,银针一发,就那条物钉死在地上,蜷起,溢着血汁渐渐死去。
“不过是只百节虫罢了,你的飞针就积点德吧!”燕林回首说道。
盗帅环目遍野,说:“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山上蛇虫出没很寻常。”说罢,挤上了前头去开路。而王洁玲和淘淘似乎是很怕这些,淘淘张怀要燕林抱起,洁玲则瑟瑟发抖,虚惊不已,一路再将燕林依得紧紧。可能越怕就越在意,总是会见到茶树桩下有许多百节虫,或成一对的,或幼小的一些,她总是避让开远远些,推攘得燕林很不自在。如果不是看燕林左臂枪伤未愈,没准也像淘淘一样要他背着呢!
过一片茶树林,山顶上空出一块泥地,上下约五丈远,泛黄泥结的土块,光滑亮泽。农忙时节,这时就会成为众家户丰收忙活的聚集点,就像外间每个村户的谷场作用是一样的。空地正前方,兀立着一栋丈许高的宫殿模样建筑,琉璃瓦仄下,两际酥溜而下,宽约丈许,顶间上也是一排酥溜长条璃瓦,两端曲起尖头,如凛凛的冠饰,看上去很威严!
宫殿的正央,红棕格子门,敞开着,边上两个侍卫执着木戟。里面白绫掠动,内侧也有门敞,通往村庄,两边也屹有侍卫,静肃而立。这时,殿传一个女子的哭声:“外公呀!那自幼疼我怜我的外公,你怎就这般离了呢?叫我好不凄酸……”
这声音,燕林马上想得起来,放下淘淘,奔入殿去,两个侍卫相拦,燕林曲指一扭,将二人击退开,入屋,见一女子,头裹白纱帽,身系白绫,掩着鼻腔,翰首哭泣不止。那声音,那影廓,分明就是周红霞无疑!他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边上站有许多人,年长的,年轻的,高矮胖瘦,尖脸圆头,各色目光不一地瞅了过来,连周亚鹏也跪于红霞身边,捎进火坛中些黄纸,以祭亡灵!亚鹏看了燕林一眼,又继续捎着。只见岸台上一块长条灵位,上写“窦氏第三十一任族长窦公长虹之灵柩”。牌位后面,白布盖着一位老者的尸体,脸也遮着,之所以判断是老者,只因那手暗黄不全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康少等也奔进来,康少找发些钱两递两侍卫,并与迎面走过去的瘦脸老者交涉:“长谷长老,这些都是我朋友,特来参加祖父入殓之仪,鲁莽之处敬请谅解!”边说着边从袖上抽出一把钞票悄然递到老者手上,二人诡异地议和了。灵位这边众人因看不见所以不知,而两个侍卫所得甚少,不成大碍,也就无人争议这行贿是非。
燕林这才明白:窦长虹竟然是周红霞的外公。原来周亚鹏到张铁找到周红霞,就是告知她外公逝世一事。
燕林缓缓走上前去,哼起哀凉的曲调:“啊啊啊……”时而婉转凄凉,时而悲壮哀嚎,时而嘤嘤哭泣一般,把原本悲伤的众人都笼在郁闷之中。周红霞抬头望向他,噙泪的美目晶莹璀璨,分外迷人,俏脸上浸湿着泪流,分外凄楚怜爱。燕林悲伤地上前,抚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节哀顺便!”
周红霞顿地站了起来,玉拳捶打在他肩上,埋怨道:“你这鬼人!哼些什么样的鬼曲?逗得人不行了!”说罢,“咯咯“浪笑起,垂下首来拭泪珠,却忘了她粉拳捶打之处正是燕林伤口未愈处,痛得他慌按了伤口,“啊“叫了声。红霞忙关切着问:“糟了,忘了你伤口。没事吧?”
燕林趣笑道:“人家好悲伤的好不好?赶来陪你一同悲伤。”
周红霞被他调侃着哭笑不得,掩面“咯咯”,甚感失态,一把将他推开:“不理你了!”似个小姑娘撒嗔一般,进了后门奔村里间去了。亚鹏向燕林施礼招呼着,也随着去了。其余众人也都散尽,留下几个待卫,和长谷长老,并一个执笔抄录的老先生。
天也渐而暗下来,黄昏映照天际的几朵晚霞,透过格窗耀入殿堂里,康少夫妇恭敬地跪在灵位红毯前,埋头叩首。长谷长老口呼:“窦氏明字辈明康夫妇行礼,叩首,三鞠躬!”声音悠长,响亮。
燕林和盗帅也纷纷向窦长虹老前辈鞠躬,行礼:“老前辈一身戎马,方才得以安歇,晚生失敬失敬!”
王洁玲也领着淘儿上前深鞠一躬,淘淘被隆重的气氛拘束得有些惶恐,一手扯着洁玲,一手挽着燕林,俨如实在的一家子。
这时,一个魁梧彪汉闯了进来,年约二十七光景,发尾略蜷,脸色斑白,透着迹迹麻点,平眉窝目,笑然中透有色迷气息。这人就是窦明为,他直奔王洁玲而来,分外惊喜道:“你怎么来了?”但见了她与燕林相倚,又露出些许黯然,望着燕林时有些鄙夷与挑衅。
他本来是想伸手去挽起洁玲玉臂的,但洁玲一缩靠拢燕林,喃喃道:“他是我丈夫。”所以,窦明为一时现得很尴尬,大喝侍卫:“来呀!村里不欢迎不速之客!这二人是何许人?”指一指燕林与盗帅,这声音极富威严与敞亮,全然已将自己当作窦氏新任族长了,开始驱逐旁客,拘留所慕爱之人。
几个侍卫铮铮看着他,又瞅瞅康少,适才收了好处不便出手,且这窦明为平日暴怒无常,不甚得人心。就连一旁的长谷长老也侧身懒得去理会他,过去仗着祖父撑腰,没少顶撞这些长老辈的人,所以,这次的选举,五位长老竟无一位拥立于他,才拉成了这劣势。但凡字牌“明“字辈,人人有份夺得族长之位。
康少冷笑一声,侧身不语。盗帅上前,拍拍燕林,道:“你有没有听见一只疯狗在这里乱吼乱叫,扰人不安宁?”
燕林也随即挖讽:“我看这只疯狗还想咬人呢?康少请我们来,不正是助其打狗的么?”
“你?”窦明为气得牙痒痒,拽拳紧紧,就要去抽腰上的刀,怒道:“那要看你们两位有多少本领了?我这就讨教!”说罢,拔刀横砍而来。康少知不能敌他,却又想让他失态,故退一边,让盗帅、飞鹰来挫他锐气。果然,燕林两手一钳,刀锋刃口已静止不动,那两根手指当真是神乎绝学!
窦明为也并非粗蛮无谋之人,略一思索,上下打量这二人,赔笑道:“原来,是盗帅和灵犀一指,失敬失敬!”燕林便松了手,他也收了刀,有礼道:“既是康少的门客,自然有请!本族长又怎能怠慢了客人?”康少冷笑一声,领他们跨门入了村子。窦明为诡异笑对洁玲一眼,显然很不甘心。
走的是田埂,石块梯路,绕过几家房屋,到了康少居所。两层二进并三间,门前瓜架、水田,和一堆废渣。启开堂屋的门,顿传一阵灰气,众人扑鼻而入,天已乍黑,一轮皎月印上空中。
几个忙活着各自打理房间,康少一一去试探门锁,启开敞着,陈氏入了后面厨屋做晚饭,厨屋也隔几块石板院,边上是荒弃菜园子,另一边是株桔树,和茅房。厨屋这边搭着瓦棚,放张桌子和柴垛,以及木桩,凳子等。
燕林拣了二楼敞大,宽亮的一间房子,拿着鸡毛杆拍去拭着灰尘,洁玲也拣布碎拭着陈具灰渍。燕林见梁上有斑斑足迹,柜台有翻动迹象,便对康少说:“有人来翻动过。”
康少说:“我知道。”又拱手向洁玲说道:“地方简陋,还望二位暂屈于此。”洁玲笑婉,如嫣迷人,道:“你已经将最好的房屋让给我们了。”待说完时,明丽的脸颊现得绯红,殊知自己与燕林并未有夫妻之实,如今同收拾一间屋子,而且并称“我们”,岂不是招话“今晚要同房”?
康少尴尬一笑,出去了。
盗帅领着淘淘到了厨屋玩耍,陈氏趣说:“你不整理房间了么?一会我可没空,今晚你怎么搁呀?”小坑陈氏倒是个很风趣的人!
盗帅说:“邋遢有邋遢的好处,灰迹可以让敌人无所探行。再说,我平常都是在生地方,系绳子而卧,倍感警觉,稍有动静即刻能醒。”这话是实情!盗帅常年行走江湖,每每生地方都是系根绳子就能躺在上面睡着,这门功夫可谓一流!就连燕林都未必做得到!
小坑陈氏走到水缸边,纳闷道:“糟了!没水!”
盗帅凑过来,拎了水桶,扁担,陈氏指说了井边位置,引着他出堂屋。淘淘也要随盗帅一同前去玩耍,陈氏低声哄道:“你盗帅叔叔很快会回来的,来!淘淘乖!随阿姨到厨房淘米去!”说罢,拉着淘淘又进了厨屋。
燕林仔细盯量着这里一切,英栩栩的眉目,透着智慧与刚强,伟岸的身姿尽现一个男子特有的魅力。他面庞俊朗非凡,果敢异常,且聪颖,稳沉。每次看到这张脸,这种似曾相熟的身采风范,王洁玲的心总是一阵一阵地荡漾,总会勾起着点滴的回忆,与错失,如今,拥有着这一切,若即若离中,又透着难以抑制的厮痒。
当他平慧的目光对向她明丽的清眸时,含情流露,淡稀眉路,清澈的脸,一把扑了过去,绵软的身体栽在他的怀。他的怀,厚实而温暖,隆重且踏实,静谧且让人陶醉舒心。她微闭起双目,享有着这一刻,纤指搭着他的肩,抚弄着,躯体缠绕着。一向沉寂着,偶尔风趣着的他,如一阵猛虎般蚕食,厚唇缭绕在她玉晰脖间,低允她的白嫩,那粗犷的手如肆掠般探索着她,神奇之处,摩挲在她白晰晰、光泽,被褪的长裤裹着,粉白花瓣的小裤、身体边缘……
一阵巫山云雨,“嘎吱”响动,酣畅淋漓地陶醉在颠簸海洋……亲遍了她俏脸肌肤每处角落,包容和进驻了她所有,融合与交纳躯体神妙感应……
许久之后,静夜寂寂虫鸣,山谷清风朗月,醉景醉物只醉人!盗帅识趣地上了楼,“嗒嗒“叩着门呼道:“下楼吃饭啦!”洁玲羞红着脸,白净赤果的躯体缠合着,脸儿贴在燕林额下,抚着他的胸膛,享浴着这刻温情。燕林低喃语:“起来吧!不知淘淘怎样了?呆会寻不见我们会急得哭起来?”二人悉率起身,互整衣衫,相挽而直下了楼,进得厨房,好不温馨、甜蜜!
丰盛的菜肴弥散着阵阵香味,康少招燕林入座,盗帅一把将淘淘递予二人,自顾饮了几杯水酒。陈氏含笑,夹片瘦肉递到洁玲碗上,客气道:“妹子,多吃点!权当自己家一样。”洁玲羞怯着谢过,浅食饭菜。燕林,盗帅,康少谈起白天奚落窦明为一事,更感畅怀,各饮了几杯。
燕林忽然想起宗往事。窦氏一族中,鲜有名气的,除窦明为之外,还有另外两位,窦明敏与窦明涛、窦明霞。窦明霞倒没什么,无甚心机,又是窦明为的亲妹妹,两兄妹故站一方,立场已定,妹妹只有支持哥哥。而窦明涛颇有野心,他的妻子也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叫张娴芳,仅逊色王洁玲一丁点。俏白的盘大脸上,透几分伶牙可爱。而最后的窦明敏,却是个人物!这人看上去和善,无甚心机,其实深不可测!知道他的人,都当他是一个俊雅书生,极少有人知他会武功,且剑技诡异!
那是七年以前,燕林有次和表弟奇在大幕山上石塔里玩,奇弟和一个年幼娃子起了争执,那娃子出口不逊,和奇弟打将起来。窦明敏也在,那娃子也是他亲戚,窦明敏瞅一眼燕林,只一出手,袖剑直袭奇弟,发招毙命,燕林急忙两指扣住利剑,哪知窦明敏只一璇转剑身,利剑如钻子般前行,直戳而来。幸得燕林功高,携了奇弟而去,但两指间被利剑划伤,灵犀一指从此被破!那也是窦明敏的独门绝招“攒剑式”。这是个心机城俯很深很重的人,他掩藏得极为隐蔽。后来,燕林一直没机会与他较量,不明白何以当天他出手这般狠辣?险些要了他和奇弟性命。也许是嫉妒“灵犀一指“名气太高罢!
问了康少,果然,窦明涛,窦明敏都在入选名单内,而且都已经提前赶回了村子。
晚饭毕,众伙轮流冲凉,一洗灰尘沾面和衣襟。燕林从洗澡屋出来时,洁玲拎着团衣物,领了淘淘一并进去,又要燕林去灶边提桶热水。之后,燕林坐在瓦棚下等候,自顾斟饮一些茶水,思量明日之事。
清洗后的洁玲更发焕姿迷人!屹于月光之下,如仙女下凡。燕林醉乎乎地看了她许久,她嫣然笑道:“怎么啦?”
燕林才乍梦初醒,饮杯茶后,说:“我想,你也应该学点功夫!至少,可以保护自己和淘淘。”
她抱拳一屈膝,淘气地说:“拜见师父!你肯教我?我可要学灵犀一指的哦?”
燕林惬笑,站起了身,踱步到桔树下,随指拈下片绿叶,说:“灵犀一指,其实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渴望!旁人,总是以为有许多事自己办不到,其实是不敢去想,当意念贯注集中,那么一切不可能也成为可能了。”
洁玲拉着淘淘凑过来,身体芳香醉人!也随手去拈那桔叶子,怎奈一脱手,玉指险些被桔叶所划伤。燕林从她手里牵过淘淘,道:“你这样是不行的,需意念集中,全神一致!不如闭上眼睛试试?”
洁玲上前屹在桔树下,微闭起双精致的美目,似忘却了所有一般,她这一出手,食指、中指间确切地夹住了心中所想的那一片叶子,不由大喜,挽着燕林欢呼:“我做到了!”
燕林也替他高兴,道:“你现在夹的是树叶,但利器是灵活的,如毒蛇一般凶险,此后我慢慢教你,以你资质应该不难学会。无事多用用你这两根手指,它们所能发挥的作用大着呢?”王洁玲专注地听着,细细品味,她对功夫原来是极有兴趣和慧根的,只是一直寻不到名师指点,才显得这般柔弱。
此后,她对燕林的称呼娇嗔着:“师父长、师父短的……”听得盗帅等人心里妒意横生:这燕林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干嘛投机取巧要拜他为师?财色名利双收呀?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