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至小半,乐师中的指挥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同伴,悠扬的乐声恰如其分的跟上了副歌。
  “啊,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
  “啊,不见高轩,夜月明,此时难为情……”
  林潜在歌唱技巧方面,远不如前世的原唱,但在情感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因,他见过真正卷珠帘的人。
  听曲的人压抑着哭声,生怕发出丁点声响破坏了这份美好。
  纪乘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拉过孔睿的衣服擦了一把,后者都没有发觉……
  ……
  一曲唱罢。
  余音绕梁而不绝,乐声歇而不止。
  每个人的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尽管不胜相同,可那种凄美婉转的韵律,却深深的刻在了众人的心中。
  “这是……什么曲种,为何老夫从未听闻?”
  张鹤喃喃自语,苍老的眸子里满是回味之色。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这词曲,堪称凄美绝伦,世间少有,不得不服啊。
  房从明这时方才睁开双眼,眼角隐有泪花,也不知他想起了谁。
  “本官自十岁开始听曲,如今年近花甲,自以为听尽天下妙曲,不曾想,不过井底之蛙罢了。竟有一曲,能悠美动人,唱尽女子凄美,直叫人嗟叹哀伤。”
  如果说,之前的士子们的表演是欣慰,那林潜带来的……就是惊喜了。
  “我想哭,呜呜呜。”
  “眼泪根本止不住啊,可恶!”
  “怎么会这么好听曲子,曲调婉转,绕梁三日……”
  “你怎么又绕梁啊?”
  士子们还好,只是震惊于林潜的表现,二楼的小姐贵人们就比较惨烈了。
  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嘤咛一片。
  乐师纷纷起身,恭敬的向林潜鞠躬。
  领头的老人郑重道:“能参与演奏一首前无古人的词曲,是我等的荣幸,同样是京城伎乐司的荣幸。”
  伎乐司虽非官方组织,但其中名家乐师不在少数,这些人一生演奏过的乐曲数不胜数,能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对林潜词曲最大的肯定了。
  林潜拱手回礼,副歌部分也多亏了有乐师们相助,就算没有乐谱,双方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份技艺,值得尊敬。
  司仪小姐姐红着眼眶,上前拉着林潜的手问道:“这……这曲叫什么?”
  小姐姐的姿容绝美,跟雪儿相比也不遑多让,大庭广众下徒然一拉手,羞得林潜老脸微红,不好意思的道:“卷珠帘。”
  “卷珠帘……”
  “好曲名,美人卷珠帘,哀叹花开落,意境之深,令人拜服!”
  “在下仿佛看到了丽人独守空房,暗自垂泪,悲哉,哀哉啊……”
  忽地一阵惊呼,原来是一直端坐在小阁里的诗仙子动了。
  舞台旁的丝帐小阁,诗仙子缓步踏出,美眸水盈盈的,仿佛藏着天上的星星,面纱下,传出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的声音。
  “纪公子此曲深得我心,还望会后,能与妾身一见。”
  哗。
  台下一片惊呼。
  虽然每年云天酒楼都会拿出花魁独会的噱头,可真正有幸能被花魁请入闺房者,少之又少。
  诗仙子出道以来,更是从未发出过邀请。
  林潜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还没等众人声讨台上那个幸运的小子,三楼响起房从明的声音:“纪公子会见仙子之前,还请上楼一叙,今日歌会,能见证新曲种的诞生,房某,三生有幸。”
  连名号都报了出来!
  士子们争相打听,很快就猜到了这位房姓大佬的来头。
  房从明,当今礼部尚书。
  礼乐领头羊般的人物。
  这下彻底炸锅了。
  有羡慕者,有赞许者,有心服口服者,更有先前出言不逊,此时捂着脸面,断然改口者。
  不用宣布结果了,只要听过卷珠帘的人都明白,今日的魁首有且只有一人。
  那就是上台出了洋相,却技惊四座的男子。
  林潜讪讪的挠了挠头,“我只想要个前三来着,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啊,早知道就唱rap了。”
  司仪小姐姐在旁听到这话,小脸憋得通红。
  感情这位爷还只是临时起意,随便玩玩,人比人,气死人啊!
  “仙子,那……”
  林潜有礼貌的请示了一下诗仙子。
  诗仙子情绪平复了不少,娇笑一声,道:“既然是房大人有请,那诗诗就在先行回去,静候公子吧。”
  说完,她摇曳着腰肢,迈步朝楼上走去,那如水蛇般的纤细小腰,直看得台下一片叹息之声。
  男狼们看向林潜的目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二楼的小姐们,则是冷嘲热讽,无数丝巾向着舞台上丢去,搞得像是想截胡一般,令人哭笑不得。
  “诗诗,名字还挺好听的。”
  林潜抠了抠鼻子。
  司仪小姐姐终于看不下去了,“你来之前,连仙子的名号都没听过啊,宁诗诗,她叫宁诗诗!气死人了,占了便宜还卖乖。”
  林潜打了个哈哈:“我的错我的错,还请姑娘带路吧。”
  “我叫婉儿,你要是连我的名字也记不住,下次见你,我,我就……咬你!”
  婉儿露出两枚可爱的小虎牙,红扑扑的脸上,顾盼生辉。
  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后,带着他往房从明所在的包厢走去。
  纪乘风擦了把脸,咧嘴道:“乖乖,没想到少主还有这本事,用来泡妞不是天下无敌吗?喂,说你呢,现在,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他用胳膊肘拐了旁边的孔睿一下。
  孔睿本来还痴痴傻傻的,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被拐了一下这才慢慢醒悟:他们可是打了赌的。
  天呐!
  “你不会要赖账吧?”
  纪乘风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读书人,要面子。
  孔睿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道:“谁谁谁要赖账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无赖吗?”
  他无助的四下观望,期望看完歌会,众人能够离去。
  可惜,大家兴致正浓,到处都是学唱“卷珠帘”的声音,乐师们也在尝试着试图把完整的曲谱给还原出来。
  纪乘风捏着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眼看是躲不过,孔睿眼一闭,直接把外裤一脱,套在了脑袋上,发疯般的跑了出去。
  一路跑,还一路发出羞耻的怪叫声。
  殊不知,他腰间的腰牌,完美的暴露了他的身份。
  三楼一众大佬正要换间说话的房,突然有人拍了拍张鹤张院长的肩膀,指着楼下惊道:“张院长,那不是你们院的学生吗?”
  张鹤朝下面看了一眼,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师徒多年,孔睿化成灰他也认得啊。
  “顽劣的东西,看老夫回去不罚你抄万遍伦理经!”
  纪乘风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再度引起轰动的身影,捡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一丢,含糊不清的笑道:“乖乖,玩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