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一句话,顿时让孙垣冷汗都下来了。
林蕊那纯真的目光,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扯了扯领口,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角滑落,声音沙哑的回道:“认识。”
孙垣已经做好了对方破口大骂,甚至上手的心理准备。
可林蕊却没有。
她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桌上。
“孙太医,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照着这个方子,帮我煮一幅药出来。”
“方子……”
孙垣稍微安心,拿起方子快速扫了一眼。
然后,他就被这方子吸引了。
这方子用药之奇,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孙垣定了定神,问道:“这方子是谁写的?”
林蕊平静着他,道:“孙太医应该能猜到吧?”
“我……”
孙垣终于知道对方的来意了,面有苦涩的问道:“王爷他……还好吗?”
“不好。”林蕊摇了摇头,“他就快被要问斩了,你说好吗?”
无言以对。
林蕊美眸中露出乞求之色,“孙太医,是他叫我来找你,也许这是他唯一脱困的机会,你可愿出手相助?”
“他叫你来的?”
孙垣愧疚万分,嘴唇颤抖的问道:“为什么,他该恨我入骨才对,又怎会如此?”
林蕊眼波流转,指着桌上的方子道:“他说……人性本善,只不过后天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挫折,才会变得不择手段,损人利己。他相信孙太医还有一点良知,孙太医……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
这番话,并非出自林潜之口。
而是林蕊临时想到的,兰妃在深宫苦守一生,从未怨过恨过他人,这种纯良的秉性同样传承给了林蕊。
“人性……本善……”
孙垣双眸紧闭,压抑憋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能当林蕊父亲的中年男子,在小姑娘面前痛哭流涕,这副画面无疑是诡异的。
可林蕊却没有打扰他,只是恬静的看着孙垣,直到他将心中的苦楚发泄殆尽。
没羞没臊的哭了得有半炷香的时间。
孙垣擦了一把模糊的双眼,从柜台里绕了出来,郑重无比的抖擞官袍,长跪而下。
他跪的是林蕊,跪的是林潜,跪的是本性良知,跪的是授予他官身的国家。
“罪臣……敢不从命!”
……
武侯府。
“那名皇女真的值得信任?”欧阳明月坐在主位上,姣好的面容略显憔悴。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她不想再出任何差池,也没有机会再失败了。
侍女雪儿无声的点了点头,“在皇皇宫里,王王爷就认了她一个妹妹,若是她都不不愿意,那就没人了……”
洛娇情绪低沉的道:“她一个庶出皇女,真的有办法说服姓孙的太医?”
“这就不不不知道了。”雪儿表情无助,脸色分外苍白。
林潜入狱,对她的打击非常之大。
“必须做两手准备,我们也不能闲着。”
欧阳明月看向靠在门边的纪乘风。
纪乘风道:“你说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这些小家伙们,吵着闹着,希望还有机会能回来看他们一眼。”
“嗯,这样的事情,就我们几个参加便够了。”
“但是,就我们几个,真的够吗?”洛娇担忧的道。
欧阳明月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想宽慰几句,董家父子走了进来。
“也算我们一份吧。”
“你们……”
欧阳明月犹豫道:“你们……不该参与到正面战斗中来才是啊。”
“小丫头,看不起谁呢!”
董虎挥舞着手中的长柄铁锤,哈哈大笑,“你可别忘了,在真定我们董家的威风啊!”
纪乘风配合着吹起了口哨,“董大当家的威武~”
“哈哈哈哈~”
都是老战友,又一次并肩作战,感谢的话就省了。
只是这一次,比在真定府时,更要凶险百倍。
那时,还有众多的同伴共同奋战,这次只有他们寥寥数人而已,而且对抗的敌人从地头蛇,变成了真正的龙……祸龙!
“你说……我们这些人,真的能成吗?”
洛娇不怕死,就怕大家死得没有价值。
这一次,双方的力量差距太大了,大到看不到希望的那种。
也许,他们一有异动,就会被无数的敌人淹没,根本溅不起浪花来。
白白送死。
“可以的,我们一定……可以的!”欧阳明月说得肯定,可眼底同样闪过迷茫之色。
实在是……太悬殊了。
就在空气变得沉闷的时刻,外头传来铿锵有力的叫声。
“如此胜举,怎么能少了我们!”
欧阳昊带着一伙人走了进来,这些人都比较年轻,无一例外的是,眼中有着灼热的光。
“周元良,怎么是你?”
欧阳明月注意到了欧阳昊身边那人,神色不愉的说道。
周元良尴尬的挠了挠头,打哈哈道:“欧阳大小姐,以前是我孟浪追求过你,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该过去了吧?”
“什么?你还追过欧阳大小姐?你胆子不小啊。”
“哈哈哈,从没听你提起过这事,怕是没少讨打吧?”
“去去去,你们算什么朋友。”
这伙人,正是在围猎上和林潜有过战友交情的人。
可他们能出现在这里,还是让欧阳明月感到吃惊。
“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小昊,你是不是没跟他们说清楚,我们要干什么?”
欧阳昊连忙解释道:“我都说了,这事,他们比我都要气愤呢。”
“就是,应山王当初在围场拼着命去救圣上,又怎么可能是谋反的逆贼!”
“妈的,一看就是狗太子栽赃陷害,当初在围场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如果让这样的人得了天下,我等还有好果子吃?”
“大家都是义勇之士,国家当前,匹夫有则!”
“对,欧阳大小姐,你就说吧,如果能救出王爷,我们有没有机会,把那要登上龙椅之人给拽下来?”
“给个痛快话吧,豁出去了!”
欧阳明月望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心中又是唏嘘又是感动,她重重的点了下头,“有!”
“干了!”
“干他娘的!”
“干他个天翻地覆!”
一只又一只或粗糙或细腻的手叠在了一起,众志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