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恶言恶语,林潜并不在意。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拖着沉重的锁铐,往前走了俩步,刑场外的哭声,骂声,议论声静了下来。
“我很感谢大家能来到这里,很抱歉让大家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有伤大雅。我有看见不少熟悉的面孔,王府门前的摊饼的大爷都来了,我还经常去他那吃早餐呢,倒是让各位看笑话了。”
林潜的开场平平无奇,还有些幽默。
可没人笑得出来,那位被点名的大爷老泪纵横,啜泣着道:“王爷是我见过最没架子的人了,多好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旁边的人轻声安慰,深有同感。
林潜接着道:“今日,无论结果如何,我林潜都不感到后悔。不后悔以前做过的一切,不后悔站在百姓的立场,不后悔跟所谓的强权与命运抗争。”
男女老少,不少人都捂住了嘴,泣不成声。
林潜的罹难,象征着大齐最后还有心为民办事的那群人,彻底落败,今日之后,恐怕天不会再亮了。
再有灾祸,还有谁会像林潜一样,站在百姓的面前?
怕是会像饥荒来临之时,太子林晟曾在京城门口做的那样:高官贵胄大鱼大肉,黎民百姓却连口粥都喝不上,饿死无数。
可悲!可气!
林潜出现追忆之色,“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我便想成就一番事业,想着只要能坐上更高的位置,便能达成心中的理想。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站得高,未必是好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正有着无数的悲剧发生。”
“贫穷的父母因为无力抚养子女,只能把他们卖给有钱人,过一辈子奴隶般的生活。饥饿的孩子回到家中,只能看到服下过多观音土,与世长辞的亲人。”
“善良的人,因为强权的压迫,只能饱受欺凌,孤独终老。有才无势的人,不能一展抱负,只能磨平棱角,从善如流……”
人群中,袁毅低下了头,嘴唇颤抖。
他知道,林潜口中有才无势的,指的就是他。
他有运气,能碰到林潜,从而有机会改变自身的命运。
可天底下,他这样的寒门学子又有多少?
不是人人都这么好运,而他的好运,也可能会在今日就此终结。
林潜继续平静的说着:“我所看到的大齐,为官者,不仁,为富者,不义,官商勾结,狼狈为奸,百姓罹难,命如草芥。”
“这是我想要看到的大齐,想要看到的世界吗?”
“不,这不是!”
随着林潜的语气变得激昂,仿佛有一把火,开始在人们的心中点燃。
林文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低声呵道:“殿下,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林晟脸上尽是轻蔑的笑,回头瞪了他一眼,“本宫说让他说,就让他说,他说得再好,再天花乱坠,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我要让这些人明白,反抗我的下场!”
林文表情阴沉,退回自己的位置,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抬起手一看,袖子上已满是血渍。
他急啊,林潜的话,又何止是逞强放狠?
这些话,落在有心之人耳朵里,大齐……必乱!
它们是唤醒人良知的真言!
是点燃人心的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可惜……林晟这个酒囊饭袋根本就不明白。
林潜蓦然变得激动,那双星眸中,爆出令世人震撼的光芒。
“在我心中的大齐,百姓安乐,丰衣足食。”
“在我心中的大齐,官吏清明,与民同心。”
“在我心中的大齐,有教无类,学风质朴。”
“在我心中的大齐,才德为先,人才倍出。”
“在我心中的大齐,不再会有压迫,人人以国为荣,百万一心。”
人群中,呼吸变得粗重,
……
林晟终于觉察出异样了,这些言论过于逆反,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够了!住嘴,让他住嘴!大逆不道,就地行刑!”
可惜,迟了。
刽子手一左一右,按住林潜的肩膀,想将他按倒在地。
林潜体内,却爆发出绝强的力量,无论两名壮汉怎么发力,都无法将他按低分毫。
“此为觉醒的时代,如果你心中还有良知,还有正义,不想看到国家腐朽,外敌入侵,那么就请你站出来,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如果你心中还有理想,还有抱负,不想看到国不成国,家不成家,那么就请你站出来!跟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林潜双肩发力,竟将刽子手震得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然后他双手高高举起。
就像是一面旗帜,树立在众人心中。
一支利箭,如流星苍月,破空而至,正正好射在了他双手之间的镣铐上。
寒溟铁制成的镣铐,能封锁真气,让武者形同废人。
可它也有弱点,那就是……硬度很低。
正常情况下,被扣锁的武者肯定是无力挣脱的,可要是受到外力打击,那就不一样了!
当!
清脆的声响后,镣铐碎成一块块指头大小的碎铁,跌落在地。
而这声脆响,仿佛成了觉醒之钟的钟声。
全场从寂静到沸腾,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拼了!跟他们拼了!”
“今日,便是我大齐子民觉醒之日!”
“打倒狗太子,还我大齐朗朗青天!”
林晟仓皇失措,嗓音都变得尖细,“什么?杀了他,杀了他!”他指着林潜尖叫。、
可现在的林潜,蓄势已久,气势如虹,岂会轻易再让他们得手?
不可能。
他困于囚下那么多天,为的,不就是让太子跳出来,为的,不就是酣畅淋漓的在天下众人面前,说出藏在自己心中的这些话语吗?
嗡!
强悍的真气,绕着林潜如狂龙乱舞,将几名冲上来的禁军弹飞。
数日的封闭经脉,让他的真气积蓄在体内,不断增压,解放之际,爆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当当当……
又是几声脆响。
林潜四肢一松,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意。
不用看,一定是纪乘风的箭,帮他解开了束缚。
“死来!”
不再顾虑,不再彷徨。
林潜双臂猛的抖动,粗大的铁索如狂蟒般,抽象林晟。
“护驾,护驾!”
林晟一屁股摔倒在地,狼狈至极。
两名供奉闪身挡在前面,哐哐一声,硬接了林潜的一鞭,吐血倒飞而出。
林潜此时的战力,已然无限接近一品高手,压抑中的爆发,如火山般猛烈且势不可挡。
“给我杀!”
林文那个恨啊。
局面变成这样,全都是这个无知且无能的太子所致。
堂堂正正的斩首已成妄想,他现在,只求能用兵力将林潜堆死在这里。
可林潜如今大势加身,黎民肯吗?
天下正义之士,肯吗?
……
“杀!”
“救王爷!”
“保护王爷!”
人群中,周元良等人悍然拔刀,掀起腥风血雨,禁军的防线瞬间崩溃。
“谁来谁死!”
一声娇喝,左右有两道久违的身影落在了林潜身侧。
虽然蒙面换装,可林潜还是从俩人明显的特征上,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唷,好久不见,两位美女更加的高挑丰满了啊……”他刻意用轻浮的话,减轻再次见面时的悲伤。
可洛娇还是嘤嘤切切的哭了起来,“讨厌,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口花花。”
欧阳明月欣慰的看着他,拱手道:“还请殿下下令。”
她没有叫王爷,而是叫的殿下,一如三人在真定时的那样。
林潜露齿而笑,目光直指逃窜中的林晟,喝出了四个字:
“今日……除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