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来的纨绔子弟?能不能别挡着我们看题?滚一边去!”
  林潜驻足太久,引起了某人的不满。
  回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这人看起来得有三四十岁了,手里拿着个袖珍算盘打得噼啪的响。
  “你也做题?”
  林潜狐疑看了他两眼。
  男子从他眼中见到了怀疑,也许是联想到了什么,青筋暴起,呛声道:“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做,我怎么不能做了?”
  底下传来一阵偷笑声,也不知笑的是哪一方。
  这中年人也算是长平的一个名人,姓赵,名世人,家里是教书的,所以父亲可能很希望他成为一个惊艳世人的存在。
  可惜,天不遂人愿。
  赵世人参加科考十余次,次次榜上有名,偏偏每次到了殿试就紧张拉胯,落榜而归。
  硬生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考成了油腻大叔,在长平被归为笑谈。
  随着年纪增大,赵世人对年龄愈发的敏感。
  这就难怪林潜随口一言,能瞬间点燃了这位老书呆子的心中怒意了。
  林潜被他一骂,怔了一下,本着以和为贵的精神,笑眯眯的让开几步。
  赵世人瞪了他一眼,拿着算盘对着照壁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凡实不满法者而有母、子之名。若有分,以乘其实而长之,则亦满法……”
  他嘴里念叨着艰涩难懂的东西。
  林潜听了一会,恍然明白这是古时算经里的东西。
  古人其实也懂算数,而且懂的程度还挺深的,在很久前,就已经出现了方程式的类似版本。
  只是每个懂算术的人,都不是很乐意教别人。
  本来数学这种东西就深奥难明,用古人的之乎者也教起人来,就更痛苦了。
  所以大多数术大拿都是选择著书留世,会教徒弟的可没几个。
  可如此一来,又有一个新的问题了。
  那就是,更难懂了。
  导致很多人研究十年算经,可能也就学到小学水平而已,实在可惜。
  面前这位赵世人,差不多就处在这么一个阶段。
  “赵世人,你那念的都是啥啊,是从哪看来的?”林潜还在寻思着,旁边另有人开口问道。
  “找屎人?噗嗤……”
  一个没留意,听岔了的婉儿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别看婉儿只是宁诗诗的婢女,可其姿色,就算在千金小姐里也罕有敌手,大齐第一美女身边的人,又岂会是凡品?
  婉儿经受不住各位狼友的压力,怯怯的往纪乘风身后缩了缩。
  纪乘风上前一步,肱二头肌一亮,“做啥,想比划比划?”
  他那身腱子肉配上凶顽的面相,的确有些唬人。
  在座的都是文化人,色眯眯的目光顿时收了回去,只是偶尔偷瞄婉儿的情况,却是免不了了。
  赵世人没有注意到那人话里的调侃之意,下意识答道:“有先书算经的,还有姬氏算经的。”
  “姬氏算经?”
  “是啊,就是姬老爷将姬公子平日里的草书拿出来,总结归纳成的一本算经。”
  这话,让林潜都长长的“噢”了一声。
  姬长庚似乎也懂数学?
  他不由对这个长平才子更感兴趣了。
  “你怎么还不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懂不懂?”赵世人反应过来。
  “额,我也是来参加考试的。”林潜微笑着抠了抠鼻子。
  “你?”赵世人用审视的目光大量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就算了吧,富家子弟几个有真才实学,凑什么热闹?!”
  “就是,时间都过去大半了,就算有点才学,又哪里还来得及?”
  “害,我估计他纯粹是来凑热闹的,这样的人不是每次都有吗,不奇怪不奇怪。”
  “不过凑热闹可以,站边上一点,可别打扰了真正有才学的人参加考试……”
  “……”
  不少人注意到是林潜拉着婉儿进了院子,嫉妒吃味之下,抓住机会就开始冷嘲热讽。
  “你们!”
  婉儿气得直跺脚,能写出《卷珠帘》的人,怎么会没有才华?
  这些井底之蛙,尽是偏见。
  可她又说不出什么粗俗的话,只能干瞪眼。
  林潜眉头微皱。
  他也开始不爽了。
  自己可以低调,但你们不能狂妄……
  林潜径直走到一旁,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离开之际,他却从地上捡起一截黑乎乎的东西,又折返了回来。
  姬家,作为先朝皇族,待客之道那是不用说的。
  天气这么冷,院子里早就放好了炭火,烤得院内暖如初春,感受不到太多的寒意。
  林潜随手捡来的东西,正是一根散落在地的炭条。
  只见他走到墙边,大手一挥,开始在照壁上写写画画起来。
  “住手!!!”
  离得最近的赵世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你在干什么?你这是亵渎,亵渎!”
  姬长庚在长平文人眼里的地位,极其之高,甚至可以用信仰来形容,他让人写下的试题,怎可以随意篡改?
  哪怕林潜写在下边,也不可以。
  如此行为,已可以用“放肆”两字来形容了。
  “快把他拉开。”
  “特么的,哪里跳出来捣乱的,自己没本事,净想着用歪门邪道来出风头?把他轰出去得了!”
  “照我说啊,不仅要轰出去,还要把他所在的世家给扒出来,不是想出名吗?那就让他臭名远扬!”
  “……”
  骂声一片。
  林潜其实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他只是在姬长庚的题下,打个草稿罢了,根本毁去原题篡改的意思。
  可他那歪歪斜斜的字一写上去,顿时拉低了照壁的整体水准,也难怪众人看他不爽了。
  林潜朗声道:“干嘛?姬长庚写得,我就写不得?他出题,我答题,有什么问题?”
  “你答个屁,快滚吧你!”
  “鬼画符一样,你也会答题,你要是会答题,我现场表演用鼻孔吃面条!”
  也不是所有人都看林潜不爽,内间里,几名姬府的年轻小姐聚在一起,小声的聊着外头发生的事。
  “你们看,又有人捣乱诶。”
  “咯咯,见怪不怪了,不过……今次捣乱的家伙,好像还挺有风度啊。”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嗯,身形修长,一表人才……穿戴也很有大户风范……嘻嘻。”
  “哎呀呀,姐姐莫不是思春了吧?要不妹妹去跟那小郎君说一声,叫他取了斗笠,好叫你们牛郎织女,在此相会?”
  “胡说什么呢!”
  内间好一阵笑闹。
  姬程也终于注意到外边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