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彼时已经苏醒的长安城中热闹无比,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辆朱红色地马车缓缓从城门口处开进了长安城内。
  “族长……”
  车头处,驾车的精壮车夫低声朝着车内的人问道。
  “我们是先去哪家?”
  “……”
  随着车夫问话的声音落下,马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不久之后……
  在马车依旧在路上缓缓行驶着的时候,车内传来了一道低沉稳重的男声,声音显得有些苍老。
  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中气!
  “先去郑家吧!”
  “王家现在的情况……”
  “没有什么用了,现在去了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日将我们的事做好,早日让我们王家这棵大树起死回生,要不然……”
  马车内,说话那人的语气一寒。
  “我们王家两代人的努力就要这么葬送了!”
  “……”
  “是!”
  车夫点了点头,二话不说驾着马车顺着城内地一个方向行了过去。
  ……
  另一边。
  郑家,郑府。
  一老一少两人正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两杯茶,茶杯上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书言,此事你怎么看?”
  老者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淡淡的问道,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很难猜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阿耶……”
  “此事。”
  “我认为有失妥当!”
  “……”
  “嗯?”
  老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颇为意外地问道。
  “书言,此前你不是族中最支持收回青楼的那个人吗?”
  “怎么此事正是为了收回烟雨江南。”
  “你……却觉得有失妥当了呢?”
  “……”
  被称为书言的年轻人沉默了一阵,心中在思索了一阵之后,这才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父亲。
  “是这样的!”
  “此前我的确是主张收回程处默手中的烟雨江南,毕竟……”
  “这烟雨江南就是我们郑家的产业,而且这烟雨江南近期的盈利实在是太高了,收回来的话,这些盈利可以让我们有银子干更多的事情!”
  “但是……”
  说到这,书言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在王家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倒下之后,儿子的心中其实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
  “阿耶!”
  “您仔细想象,程处默仅凭一己之力,甚至在明面上看来分明什么都没做,都能让王家陷入如此的万劫不复之地!”
  “我们郑家在朝堂的位置比王家又如何?”
  “这趟浑水,我们蹚不得!”
  “……”
  随着书言的话音落下,桌边的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剩下氤氲的热气还在茶杯上飘荡着。
  良久之后……
  老者叹了口气。
  “哎!”
  “你说的这些为父都知道,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来,这王家的族长已经到了长安城里,此时恐怕已经直奔我们府上而来了!”
  “而且……”
  老者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我们几大家族只见从来都是相互帮助,同气连枝!”
  “如今王家被程处默如此捣毁,这后面也还有陛下的影子,说不定下一次,这屠刀就要举到我们的头上去了!”
  “到那时候……”
  老者微微一摇头。
  “可就迟了!”
  “……”
  “可是……”
  书言皱了皱眉。
  “阿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全盛时期的王家都被程处默给收拾了,您也说了这背后还有陛下的影子,您认为和现在的王家联合起来就能拿程处默有办法了吗?”
  “而且……”
  书言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沉下来的父亲,低声说道。
  “君臣本就是一心,我们……”
  “我们何必再执念于一家一族?”
  “融入这大唐不好吗?”
  嘭!
  忽然!
  在书言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坐在他对面的老爹面色陡然一边,‘腾’地一下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双目死死盯着书言说道。
  “天真!”
  “你以为你想融入这天下,你就能融入这天下吗?”
  “你需知道……”
  “这天下终究不是百姓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而且你想想,即便我们现在向陛下表忠心,我们真的能得到陛下的信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
  老者双目沉静,神色森寒。
  “我们自己放下武器朝陛下投降,这无异于是放下了武器,引颈受戮!”
  “你以为陛下这就会放过我们?”
  “天真!”
  这两个字再次从老者地口中吐了出来,语气一片轻蔑!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陛下……”
  “比任何人都要懂得这个道理!”
  “……”
  老者双眼微眯,沉默了一瞬,这才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以为陛下是个仁慈的皇帝?”
  “大错特错!”
  “……”
  “可……”
  虽然认可自己耶耶说的话,但书言心中还是有着浓浓的不安,开了开口,还要反驳……
  “不用说了!”
  老者猛然一摆手。
  他缓缓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捋平了布料上的褶皱。
  缓缓张口。
  “这些年不仅是我们郑家,其他几家也在陛下的蚕食之下举步维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永远都只是一个侍郎而已……”
  “呵呵!”
  说到这,老者不屑一笑。
  “我不甘心!”
  “陛下不给我的……”
  “我就自己拿!”
  “……”
  说罢,老者冷冷地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书言,转身离开。
  只剩书言一个人呆呆愣愣地还坐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捧着桌上的杯子,但……即便他感受到被子上传来的滚烫的热度,书言还是觉得自己全身泛起了一阵冷意。
  缓缓抬头。
  书言看了一眼院子里那颗正在飘落着树叶的老数,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说道。
  “已是深秋了吗?”
  “万物都开始凋敝了啊……”
  ……
  不久之后……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忽然停在了郑府的后门外,车夫下车,掀开了车帘将车内的老者迎了下来!
  啪嗒……
  一双粗布鞋轻轻落地。
  入眼处,是一位神色威严的老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看了一眼站在后门处迎接的郑秋生。
  老者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老朋友。”
  “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