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了一夜,拉车的马儿早已疲惫不堪,嘴角不停喷着白沫子,蹄子却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
东边已经泛起了白色,眼看着就要天亮了。
“还有多远?”
高俅的声音从车厢中缓缓传出。
穿黑色蓑衣的车夫抬头看了看天,应道:“回太尉,十里地。”
十里地。
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如果是平时,高俅不会去过分在乎十里地究竟有多远。
然而现在,这十里地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余生都走不完的一段距离。
磅礴的秋雨哗哗落在马车之上,落在魁梧车夫的黑色所以上,车帘微微挑起,那张满是皱纹的猥琐老脸往外看了看,然后又再度缩了回去。
马车继续在暴雨中快速穿行,奋力地缩减着最后的十里距离。
远处的天边越来越亮,阴暗的森林也变得不再阴暗,山林间那些灰黑色的枝丫也已经清晰可见。
高俅有些倦了,似乎是因为安全的京城已经近在咫尺,紧绷了一夜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放松了。
又过了片刻,他终于缓缓缩进了车厢的角落里,低垂着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车外,一阵阴风吹过,打落枝头上那片拼尽全力想要扯住树枝的叶子,落在地上,转眼便寻不见了。
头戴黑色斗笠,身穿黑色蓑衣,却偏偏生了一张极其惨白面容的车夫似乎突然听到了什么,眼神如鹰隼一般盯向左侧的山林之中。
这一看之下,他的脸色顿时变的越发惨白了。
只见一个身穿深青色皮甲的简装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一侧的山林深处。
男人并不可怕,就算他的个头比常人高了一半,要为粗了一倍也不没什么好可怕。
可怕的是此刻被男人高高举过头顶的那一块巨石!
那巨石不知从何而来,却大的让人咋舌。
一声爆喝之后,汉子那两条青筋凸起的手臂猛然发力,将那块巨石朝着马车猛地丢了出去。
如此恐怖的力量,让白脸车夫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来不及调转马车,更没有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巨石反震回去,无奈之下,白脸车夫只能从马车上窜了出去。
啪嚓一声!
拉车的苦命马儿无法挣脱马车的束缚,只能惨叫一声。
巨石落地,压在下面的马儿已经变成了一堆断肢肉酱。
坐在车厢之中正在昏昏欲睡的高俅被一声爆喝猛然惊醒,却来不及挑帘查看,车厢便猛地旋转了起来。
白脸车夫很快跑了过来,撩开车帘查看太尉的情况,却发现太尉在奋力想要爬出车厢。
伸手将高俅从车厢里扯出来,不敢耽搁,继续拼命朝汴京城的方向跑去。
山坡上,提着禅杖的鲁智深和手握双刀的武松远远地望着下面奋力奔跑的二人,相视而笑。
拍了拍那名壮汉高高隆起的肚子,鲁智深哈哈大小道:“他奶奶的,你小子不光力气大,还有准头,大头领手把手训练,果然了得!”
陶宗旺听了鲁智深的夸奖,憨憨地挠了挠头,傻笑道:“嘿嘿,武大哥让咱们抓活的,不然我就瞄准马车了,唉.....可怜了那匹小马。”
“哈哈哈,大哥给你起了个外号加啥来着,乱七八糟的洒家老是记不住!”
鲁智深皱眉说道。
“人形自走投石机。”
陶宗旺再度憨憨地说道。
武松抬头看了看汴京城的方向,沉声道:“速度快些,万一有人接应高俅就麻烦了。”
鲁智深点头,两人快速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护送高俅的白脸车夫是太尉府的一等侍卫长,然而面对武松和鲁智深两人,再加上一个不敢撒手,只能拖着的累赘高俅,一等侍卫长也很快便呜呼哀哉了。
半日之后,天上的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天空中灰蒙蒙的,让人感到沉重的压抑。
至少高俅现在就十分的压抑。
准备的如此充分,竟然还是被没能平安返回汴京。
再次回到梁山,他甚至没有在见到武振,而是直接被捆在了教场的柱子上,淋着雨,等待着发落。
聚义堂里,武振已经脱掉了那一身被秋雨淋透了的衣裳,换上了娘子潘金莲亲手缝制的暗绣白衣,笑呵呵地听着陶宗旺为自己描述丢石头砸马的英雄事迹。
“好,你立头功一件,等一会儿闲了,我亲自给你做几道好菜!”
武振笑道。
“好啊好啊,我要吃开封炸鸡!”
陶宗旺拍手说道。
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林冲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武振拱手道:“大哥!”
“准备好了吗?”
武振微笑问道。
“嗯。”
林冲坚定点头。
武振摆摆手:“那你就去吧,完事之后记得直接把尸体丢了。”
“是!”
林冲再次抱拳,转身提着刀,迈着大步走出了忠义堂。
......
又过了几日,太尉高俅命丧梁山的消息才传回了汴京。
圣上震怒大骂梁山贼寇大胆的同时,还接到了来自天牢老头老杨的举报。
宣和殿大学士高申,金吾卫大将军高杰为救高俅,偷换死囚,私放八王,证据确凿,最终治了个欺君的罪名,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大宋宣和二年秋某日,汴京城太尉府大门紧闭,府邸周围的街道全有兵丁把手,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听着大门之中接连传来的人头落地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两位兵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从正午时分一直杀到了临近子时,鲜血顺着门缝流到了街上,又很快被雨水打散,随着水流淌进路旁的阴沟之中。
一匹快马驮着一名校尉来到门前推门而入,大声吼道:“太师问还有几个?”
门里一个领头的官长大声应道:“还有最后二十九人!”
校尉点了点头,又道:“尸首就地掩埋,然后将此处悠久封闭,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官长答应一声,提着刀朝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