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来到张森休息的寝帐,看到躺在床上感觉精神依旧有些恍惚的男人,眉头不仅皱了皱。
事实上,那天晚上在山道之上救起这个人的时候,他便已经昏迷不醒了。
要不是童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句“童贯大人救我”,他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地从这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江南现在都是方腊的地盘,换言之便是敌占区,而且目前这里有事战乱之地,所以在路上碰到散兵逃兵伤兵甚至尸体都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然而张森却喊出了童贯的名字,这就让枢密使大人不得不感到好奇和疑惑。
他不认识这个人,而且可以断定从未见过此人,那这人为何会喊出自己的名字?
他让自己救他,又是为了什么?
来到床边,童贯沉着脸顶着床上的男人,只见男人两只眼睛微微睁着,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床边的动静,正在努力让双眼聚焦,以便看清身边来的人究竟是谁。
童贯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医官说道:“情况如何?”
医官是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人,听了问话急忙躬身施礼:“回大人,此人除了双腿之外并无其他致命伤势,精神不振乃是失血过多导致,假以时日,应可恢复。”
童贯点点头,又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马上清醒过来?”
“有。”医官点头应道:“属下有一种药剂,服下之后可暂时使人头脑清醒,但此药药性猛烈,服用者很有可能会当场暴毙。”
童贯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说道:“算了吧,还是等他恢复恢复再说好了。”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便在此时,床上却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童大人......别走......”
声音微弱如同蚊蝇,却还是十分清晰地传入了童贯的耳中。
童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床上的张森。医官马上上前查看,并大声问道:“你能听见吗?”
张森虚弱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此刻十分清醒,可以与人对话。
“大人,须快些,不知何时便又会昏迷。”
医官说道。
童贯点点头,迈步回到床前,发现张森的双眼确实比刚才有神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问个清楚。
“你是何人?”
童贯沉声道。
“小人张森......是杭州城守军将领庞万春的徒弟......”
听到这话,童贯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庞万春的名字他听说过,方腊麾下著名将领,善骑射,负责守护杭州城东城门。
他的徒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已归顺朝廷......”张森继续挣扎说道:“宋......宋江武振害我......”
童贯的眉头再次微微皱紧,心想原来如此,那便难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至此,他已经开始失去耐心。
觉得此人不过是与宋江武振不和,这才遭到迫害,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价值。
更何况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断气了。
然而张森接下来说的话,却突然抓住了童贯的心。
“小人知道......攻破杭州城的方法.....如......如......”
张森如了半天,最终却并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是脑袋一歪便没了动静。
童贯大惊,急忙伸手到张森的鼻子下面试探,确定只是昏迷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童贯沉声吩咐道。
医官也听见了刚才张森所说的话,所以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嗯,有什么情况及时报我。”
最后,童贯丢下一句,转身出了帐篷。
最近几天下起了连绵的春雨,营地里到处泥泞不堪,走不了几步脚下就会沾上一层泥土,让人感到脚底十分沉重。
童贯抬头望向一片灰白的天空,两边嘴角微微向下,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恨。
良久之后,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回京之日,便是尔等断头之时!”
......
自从童贯在大营之中被人把脸打的啪啪山响之后,睦州城里上到将士下到军卒全都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军营之中的伙食标准终于上来了。
餐餐荤素搭配,配给量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人就是这样,一切不开心全都源自于没吃饱,只要吃饱了,不开心的事情通常也会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可宋江此刻却并不开心。
十分不开心,特别不开心。
因为他这几天每每走在大街上和军营之中,听到的看到的全都是手底下的人在议论感谢武振。
尤其是那些随着他一起被招安的清风山喽啰,现在全都把武振奉若神明,张嘴闭嘴全都是没有武头领,就没有饱饭吃。
这还了得?!
给你们吃几顿饱饭你们怕是连大小王都分不清楚了吧?
还记得你们是谁的人吗?
是我宋江好吗?
于是,宋江便把身边的几个心腹——柴进、燕青、李逵、花荣叫到了身边,秘密商讨该如何对待此事。
李逵和花荣参加了那天围剿武振的行动,差点儿死在古河床里,此刻,李逵的左胳膊还缠着绷带,吊在胸前,花荣的脑袋上还包着白布。
兄弟俩一听到武振便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能把此人乱刃分尸,挫骨扬灰。
宋江沉着脸道:“武振此人惯于耍小聪明,天使官将他留在火头营,想必就是想让他以这种方式拉拢人心,让我们兄弟离心离德,以后找机会鼓励咱们。”
柴进点头:“大哥说的是,之前他自掏腰包给军兵发放肉夹馍,已经赚了一波人心,现在又负责军中伙食,在军中的口碑又更近了一步。”
“如此下去,怕是以后翻脸的时候,咱们清风山带出来的人都要被他拉拢过去了。”
李逵眨了眨牛眼,突然说道:“不过那厮做的饭确实很好吃啊,昨天那道宫保鸡丁,俺吃了三大碗饭,俺......”
“闭嘴!”
其他四人同时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