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吴月娘的房间里,吃了小丫鬟送来的午饭,马号的刘三送来消息,西门庆和寿材已经全都运回来了。
  吴月娘和小丫鬟到后院查看了一番,返回来的时候,武振发现吴月娘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等到小丫鬟退出之后,武振便又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着有些虚弱的吴月娘,有些歉意地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说声抱歉......”
  吴月娘抬头看看他,轻轻摇头:“我已经交代刘三了,明日一早便动身出城,只是你说要躺在棺材里,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吴月娘道。
  “你怕西门庆活过来掐死我?”
  武振笑道。
  吴月娘没有说话。
  武振道:“只要能够顺利出城见到我娘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吴月娘闻言,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黯淡。
  心中百味杂陈,既难过,又有些羡慕,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酸酸感觉。
  如果世上有一个男人肯如此待我,也不枉我在人世间走了一遭。
  吴月娘心中冒出这样一句话。
  之后,两人便很少交流。
  武振靠在里间的屏风后面,抱着钢刀,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而吴月娘则是从回来便一直坐在前厅的桌前,愣愣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周围只有雨水拍打地面发出的刷刷声响,阴暗的天空中没有太阳,让时间的流逝都变的模糊了许多。
  第二天黎明时分,雨终于住了。
  太阳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将积压了许久的光热奋力地投射向大地。
  温度在短短的时间里提升了许多。
  院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和房檐上水滴落下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一段美丽的曲调。
  丫鬟回报说城门已经开了,城里搜查的军队也不见了。
  从始至终,西门庆家里都没人来搜查过,想来也正常,官兵大概认为杀人凶手不可能躲进被害人的家里。
  武振昨晚便已经离开了吴月娘的房间,在后院找到了停放棺材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棺材之中。
  西门庆死不瞑目的尸首距离他的脸不过二尺距离,瞪着一双死鱼眼,好像随时都会活过来咬死武振一样。
  武振原以为自己会很淡定,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也难免毛毛的。
  “算了,活着的时候老子都不怕,现在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
  马号的刘三和棺材铺派来的几个小伙计合力把棺材抬了出去。
  “二哥,我怎么感觉比昨天重了呢?”
  武振听到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
  “大概是最近两天太潮湿了,尸体吸了水分,所以变重了。”
  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回答道。
  武振真是想笑。
  这都是什么奇葩问答!
  众人抬着棺材一路来到门口,哐当一声放在马车上,然后武振便听到了绳子固定棺材的声音。
  微微叹了口气,武振感到有些憋闷。
  “坚持一下,等出了城就好了!”
  武振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都弄好了吗?”
  小丫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弄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刘三回答道。
  “我去问问大娘子,啊!”
  小丫鬟正说着,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紧跟着,武振便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吴月娘,你这是要去哪啊!西门庆刚死,你就想跑是不是!”
  这个声音很熟悉,武振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只听吴月娘的声音说道:“花公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武振恍然大悟,说话的原来是西门庆的死党花子虚。
  哎!这小子什么情况?怎么听着好像是来趁火打劫的呢?
  武振心里纳闷。
  果不其然,外面的花子虚怒道:“少废话,西门庆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他巴结上了都监大人,反倒把我给忘了,他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却要像条狗一样的去守城门,现在他死了,这就是报应!”
  “那你想怎样?”
  吴月娘冷声质问道。
  花子虚冷冷一笑:“怎样?好说!西门庆之前巴结张都监,在我这里借了纹银十万两,现在他死了,夫债妻偿,天经地义,拿来吧。”
  “你......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来,把字据拿来让大娘子看看!”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哼!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何来趁火打劫,来人,给我抢!”
  接下来便是一阵纷杂的吵闹声音。
  武振躺在棺材里急的浑身冒汗。
  自己该怎么办?
  刚才花子虚说他是守城门的,万一自己出去刚好撞在枪口上,岂不是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他听到花子虚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来,把西门庆从棺材里拖出来,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老子要鞭他的尸。”
  卧槽这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武振听得浑身一激灵。
  紧跟着,他便听到吴月娘阻止的声音以及挨打的声音,随即便是有人动手解绳子的声音。
  棺材板松动,一缕光线从缝隙外挤了进来,刚好照在武振的脸上。
  光线迅速扩大,哐当一声,棺材板落地,有人探进头来,想要伸手从棺材里把尸首扯出去。
  然而手伸到半截,那人却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棺材里正有一个手握钢刀的人在看着他笑。
  “发什么愣呢?”
  花子虚没好气地吼道。
  棺材边的人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难看的就像是吃了屎一样。
  “大哥,他在看我......”
  吴月娘已经被打倒在地,更是一脸惊慌地看着那边。
  花子虚不明所以,三步两步凑到棺材前,一巴掌扇在手下的脸上,怒道:“废物,好好的尸体怎么可能会看你,我......”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脖颈之处突然一凉。
  身子猛然一震,花子虚慢慢地回头看去。
  “嗨!”
  武振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的无根手指快速在脸侧朝着花子虚招了招,然后用力一抹,一篷鲜血瞬间从花子虚的脖颈之中喷洒而出。
  直到死,花子虚都没闹明白为什么武振会从西门庆的棺材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