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独秀甩开沈晨,看着院子的几人,神色不屑。
  “哼,他敢杀我么?亏他还是堂堂男儿,我看也不过是个没种的娘炮罢了,这断刀怎能斩我?”
  “昔日阴镜司之中,豪侠满堂,天下官吏无不敬畏,天下百姓无不爱戴。”
  “现在呢?几个连阴镜司的名字都扛不起来的人,能杀得了我么?”
  赵独秀义正言辞。
  心中,却已经激动到颤抖。
  来吧,砍我吧。
  我特么都这么羞辱你了,你如果不砍我的话,对得起你胯下那玩意?
  “你,你是先前引动异象,诛杀两个修仙者的文国公?!”
  一旁,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的年轻人,满脸愕然。
  老者正在喝酒,此刻放下了酒葫芦,眼珠子上下扫动,不停打量着赵独秀。
  双手抱膝的小孩,终于抬起了头,盯着赵独秀看个不停。
  咣当。
  突然,壮汉手中的断刀掉在了地上。
  但他神色呆滞,浑然不觉。
  下一刻,他却突然轰的一声跪在了赵独秀面前,掩面大哭起来。
  “呜呜呜,大人说的不错,老子的一身胆气魄力都去哪里了啊。”
  “强者应该向更强者出手,可为什么我的刀会放在大人的脖子上啊。”
  昔年,他也曾豪气天纵,锄强扶弱,以匡扶大秦为己任。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身豪气消磨了也就罢了。
  现在,竟然用手中的刀,威胁一个弱者?
  这,不正是多年前自己最厌恶的人么?
  为什么自己,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赵独秀的巴掌,那不怕死的样子,还有刚才一席话,让他一下子惊醒了。
  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壮汉,赵独秀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喂,大哥,你起来啊。
  给我一刀行不行?
  我骂你不是教育你,是为了让你宰了我啊。
  你怎么一副突然悟了的样子?
  大哥你误会了啊。
  而且,什么叫做向更强者出手?
  麻蛋,老子有那么弱么?这么看不起人的?
  “难怪如此无畏,原来文国公大人竟然成为了阴镜司主,着实让我等意外。”
  老者手气酒葫芦,站起身走到赵独秀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请大人勿怪,我们都是阴镜司之人。”
  “我叫葛白,那个小孩叫林山,那个年轻人叫做松野,他名为印昭。”
  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大汉,葛白淡淡开口。
  印昭站起身,擦了擦眼泪鼻涕,对赵独秀抱了抱拳。
  “大人,你让我僵死的灵魂得到了触动!请放心,我绝不会动大人一根汗毛!”
  沈晨长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满脸佩服的看着赵独秀。
  不愧是大人啊,这一定是大人为了感召他们,所以才以身涉险。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大人以大无畏的气概引导他人走上正道,不愧是我辈榜样!
  “大人,后生佩服!”
  沈晨无比恭敬的给赵独秀行了一礼,让呆滞的赵独秀猛地一个激灵。
  我特么?
  我又做什么了?
  我在作死啊!
  可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一个不杀我了,一个还佩服我?
  我要的是这个吗?啊!
  叹了口气,赵独秀也知道这一次作死失败了。
  不过还好,看这四人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往后去得罪那些大势力,总会有作死的机会。
  如此想着,赵独秀稍微释然了一些。
  不过就在此时,葛白再次开口。
  “大人,虽然你是文国公,但这里是王都内的流放之地。你便安度余生吧。”
  “外界的纷扰和不平,别看、别听、别管。”
  话落,院子里的气氛都沉了下去。
  刚才还很激动的众人,神色再次变得麻木、默然。
  “哦?我若是偏要管管呢?阴镜司,管得就是天下不平之事。”
  赵独秀眯着眼睛,声音微冷。
  葛白摇了摇头。
  “大人可知道,这里并非是阴镜司原本所在的地方,而是被赶到这里的。”
  “阴镜司的旧址,现在是听潮雅居,专供各方官员寻欢作乐。”
  “阴镜司连自己的不平事都管不了,还管得了天下的不平事么?”
  说完,葛白笑了笑,神色间有一抹苍凉,更多的却是麻木。
  那种对一切心死的麻木!
  一开始,他们也曾愤怒。
  堂堂阴镜司啊,昔年威震天下。
  现在却被赶走了,那些贪官污吏,在旧址上喝酒听曲,疯狂输出,这是何等讽刺?
  但愤怒的火焰总会熄灭的。
  燃烧过后的灰烬里,都是绝望的麻木!
  赵独秀目光却是一闪。
  嗯?听潮雅居?很多官员?
  这意思,自己作死的机会又来了?
  “听潮雅居?”
  赵独秀喃喃自语。
  葛白点了点头。
  “不错。听潮雅居背景惊人,昔日耍了手段,占据了明镜司的旧址,改造成了听潮雅居。”
  “我请问大人,明镜司都已经如此,还能管得了天下事么?”
  “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垃圾罢了,是所有人眼中的笑柄,有什么资格管不平事?”
  说着,葛白自嘲一笑,又坐回台阶上,拿起了酒葫芦仰头喝下一口酒。
  这酒,好涩啊。
  院子里,松野靠在墙边,望着院子里的枯树怔怔出神。
  林山再次抱着膝盖,盯着地上的蚂蚁,眼里一片空洞。
  印昭也没了先前的激动情绪,拖着断刀,一言不发走到角落里,坐在石墩上沉默不语。
  院子里,像是死了一般。
  “大丈夫不当如斯,不当如斯啊!”
  沈晨连连摇头,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饱读诗书,自然也知道,这一切怪不得他们几个。
  大秦现在的官场,可以说是奸雄当道。
  这也是仙道喜闻乐见的情况。
  便是真有那为民请命的,能做的也有限。
  这几个人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都是被朝堂排挤过来的。
  这么多年磨下来,便是一块铁也被磨废了。
  指望这些人能做什么呢?
  “这个院子,好破啊。”
  赵独秀扫了扫四周,撇了撇嘴。
  “不如,我带你们换个地方住?”
  嗯?
  四人同时看向赵独秀。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葛白愣了愣,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