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故羞辱于斯?”
“斯之言,发自肺腑,字字都是为了大秦啊!”李斯拜倒在地上,眼中已经含着泪水。
朝臣们也都一头雾水,不明白陛下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李斯向来是陛下最信重的朝臣啊,而且陛下对法家也是很喜欢的。
“的确,你很忠心。”
李斯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嬴政继续朗声道:“那你就是足够的蠢!”
李斯一口气又提了起来,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陛下吗?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不对?
“百家学宫必是良策,众卿心中应该都有判断!”
“如此良策,你却因为可能发生的风险和已知的阻碍而停步不前,如果什么困难都解决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养一群吃干饭的吗?!”
这话说的已经是很重了,满殿的大臣都跪了下来,一脸惶恐。
“陛下何故诛心啊?”
“百家于帝国之敌视,自我大秦一统六国起便已经存在,数十年来无人能够解决!”
“难道陛下提出百家学宫一议,就突然能够解决了吗?”
“陛下啊,臣等需要面对现实啊!”
李斯嘴上说的是臣等面对现实,实际上是在提醒嬴政要面对现实。
这事儿一般人解决不了,就别痴心妄想了!
嬴政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谁说,不能解决?”
群臣一愣,李斯也是猛地抬头。
李斯心想,这不可能!
数十年来多少众臣智者出谋划策,依旧无法打消六国余孽和诸子百家对秦国的敌意。
陛下除非真的仙丹吃的开窍了,不然怎么可能一朝得谋?
而且那仙丹还是毒药...
“臣等请教陛下!”众臣们也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嬴政轻笑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这群蛀虫,跟自己天人一般的宝贝儿子比,真的是一群癞蛤蟆和一只凤凰的区别!
一股优越感涌上心头,自己就是会生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句一出,李斯等人俱是心头一震。
好精辟的话!
“诸子百家的确恨秦,可诸子百家对大秦的态度取决于百家首领一派的掌权者。”
“他们或是六国后裔,或是对大秦国政不能理解,故而相抗。”
“说到底,是和他们的利益相悖!”
“一个利字,可以让百家首领恨秦,但也可以让百家首领归附于秦!”
李斯忍不住插嘴道:“陛下,这怎么可能呢?陛下也不是不知道百家首领有多恨大秦!”
“我说的,是百家新首领。”
一时间,满朝哗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嬴政。
“帝国如此庞大的资源,完全能够扶持百家之中于秦无恶感之人成为新的百家首领!”
“哪怕一家学说,也是趋利的!”
“只要帝国能给愿意投效之人巨大到足够影响百家局势的利益,那投效之人便可成为新的首领!”
“而一旦此计成功,新首领和其门徒都将效忠于大秦,难以背叛!”
“因为利益相关,因为利益捆绑!”
“因为他们的一切利益,都是大秦给的!”
不少朝臣若有所思,这全新的以‘利’字分析人性行为的角度让他们浑身一震,好像想通了以往不少难以理解的事情。
又好像仅靠这一条原理就能分析行为动机,引导百姓行为。
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认同这条计策,尤其是李斯在心中大呼荒谬!
“陛下!恕臣直言,要多大的利益,才能让一家学说上下门人皆背叛此时领袖,推举一个无名之辈成为新领袖!”
“且不说帝国有无此能力,即便有,值得吗?!”
“光是一家,就要耗费多少的资源和钱财,想要买通百家,穷尽帝国之力也未必可成!”
大臣们也纷纷点头赞成。
嬴政眼中的讥讽之意却愈加浓烈,以前还觉得李斯负有天纵奇才,世间才子能压他之人也只有韩非一人而已。
可如今看来,李斯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蠢人罢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自家宝贝儿子,实在是太逆天了!
“众卿所言,朕懂了。”
“总之遇上什么难事,众卿一旦没法子解决,便说不值得?”
一时间,李斯便觉得羞辱无比,涨红了脸。
“陛下!”
“好了,众卿之意朕已知晓。”
“但朕,决意如此!”
“蒙毅,由你为百家学宫选址,需选咸阳最为繁华之地!”
“臣遵旨!”
李斯只觉得一股郁气凝结于心头,久久不能发散。
嬴政见此,笑了笑:“过几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能够改变百家命运的大利!”
“臣拭目以待!”
李斯走出宫门后,立刻吩咐随从:“查!一定是有人蛊惑了陛下!”
“给本相查出那人是谁,本相誓要把他碎尸万段!”
“是!”
而同一时间,嬴政也对赵高吩咐道:“今日之后,恐怕有很多人会探查朕背后的出策之人。”
“赵高,你办两件事。”
“陛下吩咐。”
“一,抹除竹心小院对外的所有痕迹,原先去过竹心小院的宫人全部迁出咸阳!以后只你一人对接!”
“二,捏造一个身份,把不存在的他伪造成在背后给朕出谋划策之人,误导李斯。”
赵高心中一颤,那给陛下您出百家学宫主意的人究竟是谁呢?
赵高一想到这个就毛骨悚然。
这几天他一直跟在陛下的身边,也没见陛下和什么人交谈过百家之事啊,见鬼了吗?!
“陛下,不知伪造之人取何名?”
嬴政想到了赵鉴人心声中所述的霸道和王道结合的理念,于是脱口而出:“就叫赵王霸吧!”
“......”
“遵旨!”
... ...
咸阳,一酒肆中。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其貌不扬的老者正热着酒,淡然的望着窗外。
“徐先生,我只能再留您三日了,三日之后请您离开。”酒肆的老板作揖道。
这名老者,正是从方士院中逃出来的徐福,穿着一身普通人的衣裳隐匿在这市井之中。
“无妨,能留这些时日多谢你了。”
“本可以多留先生几日,但那暴君突然下令,要在咸阳办个劳什子的百家学宫!”
“正巧就在咱家酒肆的附近,秦兵必是要来排查的。”
徐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秦国办这百家学宫,会有人愿意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