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就让你二人赚个便宜。”
  张言的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只是漠然地从桌案上拾起一筒竹简,手掌轻轻拂过,手心的真气迅速地在竹片上雕刻出细小的文字。
  做完这一切,张言抬手一扔。
  那记录着秘境信息的竹简就一分为二,各自飘到了陈献之和叶无伤的手中。
  “行了,你二人无事了。”
  “先退下吧。”
  叶陈二人来不及表演感激涕零的戏码,就被张言赶出了众妙居。
  剩下南朝峰一个人在蒲团上如坐针毡。
  不过紧张的同时,南朝峰的心中又有几分期待。
  自己现在是以残魂强行转生,弊病重重,是否也能从前辈这里得到契合的机缘呢?“南掌教,你的机缘不在本座这里。”
  “我让你留下,是想你去办一件事情。”
  “本座已然答应坐镇血狱宗,你们答应本座的事情,为何迟迟不办?”
  张言十分平静地表达疑问。
  南朝峰却如遭雷击,蹭的一下从蒲团上站起,躬身解释道:“回前辈的话,此事我师兄弟三人尚在谋划之中,确实是怠慢了。”
  “请前辈责罚!”
  张言佯装出愠怒的模样,冷声道: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把自己的命想得太值钱。”
  “我需要的是帮我办事的人,而不是一帮无用之人。”
  “打探消息的事情,你亲自去办,莫要派些喽啰敷衍塞责。”
  “走漏了消息,我拿你是问。”
  虽然张言也只是表现出些许愠怒,可是南朝峰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豆大的汗水止不住地流。
  刚才那一刻,他觉得周围的天地时空都在给自己施压。
  灵魂似乎都要被碾成粉末。
  怔住许久,南朝峰才从心悸之中缓过神来:
  “前辈有令,莫敢不从。”
  “晚辈今日料理完门中事宜,这便出去打探消息。”
  “此事不成,决不回转!”
  经过此番敲打,南朝峰三人也是再次清醒。
  自己等人请回来可不仅仅是个吉祥物。
  那是一尊至高无上的先天神圣,容不得任何的怠慢。
  回到太玄殿,
  叶无伤和陈献之早就恭候多时,纷纷上前盘问:“师兄,张前辈对你有何指教?”
  南朝峰脸色沉重地讲述了张言指派的任务,叶陈二人心中一惊,旋即眉头便深深地皱起。
  叶无伤神态凝重,抱着拂尘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显然是陷入了深思。
  “这,大师兄,我等三人怎么能同时离开宗门呢?”
  “此事不妥啊,若是门中无人坐镇,只怕是要出乱子啊。”
  “我们是否可以和张前辈商量一下,我二人寻访秘境的时候,也择机打探仙魔人情簿上的消息?”
  陈献之心中顾虑重重,这么多年的世事告诉他,这件事情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张言急于支走他们,势必有蹊跷之处。
  陈献之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猜疑,叶无伤马上就狂喷起来了:
  “你这是找死!”
  “还商量,这件事情你以为有商量的余地么?”
  “此乃阳谋,不可破。”
  陈献之立刻回怼道:“什么阳谋不阳谋的,老子没说一定要违背张前辈的指令。只是在探讨事情的另一种可能。”
  “你就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之处么?”
  “什么没发现,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还是看得太浅了,你只盯着宗门那一亩三分地。看不到更远的……跟你说过多少回了。”
  叶无伤和陈献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重。
  南朝峰看得头疼无比,其实他现在是天人交战。
  他也是顾虑重重,可是他的脑海不自觉便浮现出张言刚才那深不可测的威势。
  那是对方第一次展现出正面的压迫感。
  那种无形之中的威压,简直是让人绝望。
  只要有人置身于那种环境,就提不起任何的忤逆之心。
  此时,南朝峰心中的天平逐渐往遵从指令的方向倾斜,但是理智又告诉他,此事绝不简单。
  身旁,叶陈二人的争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南朝峰终于是忍不住了,一声暴喝:
  “都闭嘴!”
  “肃静!”
  “谈事情就谈事情,吵什么架!”
  一股化神境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太玄殿,房檐上的一部分琉璃瓦都被刚才的断喝给震落。
  时隔一千多年,陈献之和叶无伤再次体会到了掌教大师兄的霸道。
  “老夫转生也才半个月,对宗门近况不甚了解。”
  “有什么顾虑,有什么情况,一件一件说。”
  “这件事情,最后由我把舵。”
  “献之,你先讲。”
  南朝峰体内的灵力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另外两人无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暴起伤人。
  面对此情此景,叶无伤和陈献之也不得不坐下来好生说话。
  陈献之的顾虑主要是宗门之内的派系之争。
  他们师兄弟三人都是真传派的定海神针,一旦倾巢而出,甚至说出现生死难料的情况。
  门内的其他派系就会趁虚而入。
  叶无伤听到这个想法,再次大开嘲讽:“师弟,这不过是疥癣之疾。”
  “我等与门中那位早就有过约定,四代以上,不得插手宗门派系之争。”
  “只要捂住大师兄转生的消息,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反之,如果我们不按照张前辈的要求办事,那才是真的走错了路。”
  “你以为这事有得商量么?”
  “不要忘了我们是从哪里得来气运神莲的消息。我们是用噬魔蛊控制了道衍天师……”
  一提到噬魔蛊,陈献之的眼神就开始犹豫起来。
  心中的部分想法也有些动摇。
  九百年前,为了提前截获气运神莲的消息。
  他和叶无伤拿出了南朝峰生前炼制的噬魔蛊,并且兼修了南朝峰的控蛊之术。
  两人苦修五六百年,才把噬魔蛊悄悄种在了道衍天师的身上。
  此后两多百年,两人都在通过噬魔蛊窃取道衍的意识。
  在道衍算出气运神莲将提前出世的时候,他和叶无伤为了捂住消息,彻底控制了道衍的意识。
  如果他们还能活个百来年,倒是有可能把整个事情遮掩过去。
  只是如今,他们的寿元只有半个甲子了。
  死后就完全无法掌控噬魔蛊,至于让噬魔蛊原本的主人南朝峰来操控,那也差了一大截时间。
  南朝峰是以残魂转生,最多活不过十二年。
  可是,气运神莲公认的出世时间是六十年后。
  如果那个时候,噬魔蛊以及道衍天师不在自己等人的掌控之中,那就有大问题了。
  如果罗浮界的顶级势力们知道气运神莲被提前截胡,那对于血狱宗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陈献之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万般无奈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叶师哥,你是对的。”
  叶无伤见对方终于想通了此节,也就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是气息平和地分析道:“所以我说这是阳谋,无解。”
  “张前辈就是想用这个倒逼我们离开血狱宗。”
  “如果我们去提条件,触怒了张前辈,对方一气之下在我宗坐镇六十年,一百年,那就是灭顶之灾啊。”
  “届时,这个罗浮界都知道我们窃据了气运圣人。”
  “那时,哪怕我血狱宗借势发展得再好,也是空中楼阁。”
  南朝峰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叶师弟的战略眼光一直都是一流的,这番分析鞭辟入里,算是指明了关键要害。
  现在看来,张言这位气运圣人,也不是在宗门之内待得越久越好,十年到二十年之间效益最大。
  一旦接近罗浮界公认的“神莲出世时间”,那简直就是无边祸水啊。
  只要张言在自己等人兵解之前离开,就有机会完美地遮掩一切。
  一旦熬死了他们,事情就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陈献之即便再有想法,此时也没了脾气:“没想到那位如此工于算计。”“我等又和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早就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