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面车轮吱呀呀转动的声音,沈越一脸的无奈。
朝廷给发对象,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沈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是被派发的那个……
从汜水亭到沛城三十里土路,原本就一脚油门儿的事情。
结果这辆破牛车愣是走了足足一下午,差点儿没把他的胃给颠出来。
一个扎着灰色头巾的独眼汉子,从前面车帘后探出了个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们几个不要再睡了,前面就是沛城,赶紧清醒清醒,拾掇一下自己的衣裳。”
“尤其是你,沈越,明知道是来沛城参加选亲的,他娘的连件新衣服都不换。”
“别看你在咱汜水亭是个亭长,到了沛城那屁也不算,要是让城里那些小娘子看到你们这狼狈模样,估计你们几个都要落选了。”
这独眼汉子看上去挺凶残,说起话来却絮絮叨叨,跟外表形成了鲜明反差。
另外几少年都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车厢里的杂草垫子上爬了起来。
“你们也先别得意的太早,这次你们入城参选,正好跟亭里的选亲冲突,若是你们不能好好表现被选中的话,回去恐怕连残羹剩饭都捡不到。”
“选亲之年如果没能定亲,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下场!”
面对着独眼汉子,这些家伙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尤其是他的话,更让众人心中凄凄。
唯独沈越笑嘻嘻的说道。
“周叔,你就不要再唠叨了。”
“这选亲我压根儿就不想来,要不一会儿你替我上场得了。”
“我看周叔你这么有男子气概,而且手里头还颇有资财,肯定会有不少大家闺秀相中你的。”
被叫做周叔的独眼汉子啐了一口,朝着沈越笑骂了两句,随后放下了车帘。
沈越掀开窗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他们这辆牛车已经到了沛城东门外。
原本的土路,变成了延伸在大门外数百米的青石板路。
大路两侧清一色的样建筑,从茅草房到飞檐走兽木拱高廊,花样百出。
路面上的那些行人也都是穿着麻衣短褐,偶尔也会见杂着几个长袍之人,古意盎然。
沈越忍不住叹了口气。
沛城的出现,算是冲垮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倔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穿越到了一个处于封建时代的地方。
大秦王朝。
听起来跟他记忆当中那个强大帝国同名同姓。
实际上除了这个名字,还有些许的历史渊源稍有瓜葛,剩下的全都是有着天壤之别。
北有北齐对峙百年,南有南楚虎视眈眈。
大秦为了巩固疆域,近百年来战火不断。
前些年大秦与齐楚同时开战,三国边界处的村庄十室九空。
凡是身高超过了车轮的男丁全都被拉到了战场之上。
虽说同时击败了南北两个劲敌,但也导致了国内男丁青黄不接。
朝廷下了旨意。
凡大秦子民,男子年满十八,女子年满十七岁者,必须在当年择定婚配,次年年内完婚,且在二十岁前,必须育有一子。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尽皆如此。
有违令者,轻则鞭数十、流放矿山,重则发配边军,混入敢死营中当炮灰。
包办婚姻这种事儿,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挺抗拒的,更何况是沈越这种理工科的钢铁直男。
但是面对着明晃晃的执法队钢刀皮鞭,才刚刚从那个便宜死鬼老爹那里继承亭长职务的沈越,二话不说选择了……忍辱负重。
原以为是跟其他人一样,在亭内的打谷场上遴选各里各村送过来的适龄女子,结果隔天他就被抓到了这辆牛车上。
按照赶车老卒周叔的说法,他们这几个长相身体家世都算不错的小伙子,是要一步登天,成为沛城那些官家大族的女婿。
所以其他几个少年,此时都是满脸希冀。
唯独沈越,这时候满心不爽。
在打谷场选媳妇,好歹有个主动权,就算是包办婚姻,起码也能选个舒心的。
更何况,他还是个亭长,有优先选择权!
但是到了这沛城,像是货物一样被人选来选去……
沈越冷哼了一声,放下了窗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双标。
城门口的军卒看到周叔的腰牌之后,没有刁难,任由牛车进了城。
才过盏茶的功夫,牛车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周叔一撩门帘,把车里的几个少年轰了下来。
一处花楼上的看台围栏内,十几个身穿华贵袍服的中年男人毗邻而坐,正在饮茶。
“今年各乡亭选拔出来的少年,看上去都不错。”
“可惜我那三女儿,还差两岁。”
“僧少粥多,大家倒也不必紧张,看看各家女儿怎么选吧!”
随着他们笑呵呵的谈论声,那小高台的另一侧,十来个身穿各色罗裙,头带轻纱的姑娘,走了上来。
隔着轻纱,在几米外倒是不容易看清楚对方相貌,但总能看清楚对方的身段。
等到十几个姑娘全都上了台,沈越的心就凉了半截。
沛城这些豪绅家里的千金大小姐,就这个水准?
这所谓的‘扶贫选婿’,其实是为了嫁祸于人吧?
十六个人里有一半是典型的歪瓜裂枣,另外还有三个搓衣板标枪干,他甚至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姑娘走路颤颤巍巍的,显然是个跛子。
能算得上正常的,就只有四个。
也就是说,就算侥幸被选中成为这些姑娘的夫婿,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碰到正常人。
当然,如果搓衣板只是营养不良,养一养的话……
沈越腹讥了几句之后,目光突然落在了那四个‘正常人’之中的一个姑娘身上。
身材匀称,凹凸有致,姿态轻盈大方,哪怕看不清楚脸,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很不错。
“兄弟,我要是你就不会盯着她看,小心被她选上!”
旁边的一个少年,忽然低声说道,惹得沈越一愣。
“为什么?”
少年撇了撇嘴,压低了嗓音说道。
“她就是县尉段天涯的女儿,段蓉蓉,去年提前一年参加了选亲,结果因为对选来的夫婿不满,愣是把人腿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