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的反应,实在是太淡定,太自然了。
一句话说出,场面再次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对面的几人,都是有些吃惊的看着沈越,仿佛是在看着疯子。
他们见过各家迎亲的女婿有嚣张的。
没见过沈越这么嚣张的。
将县尉大人视若无物,直接朝着大小姐叫起了娘子?
一众人下意识朝着段蓉蓉看了过去,生怕段蓉蓉直接发飙。
事实也相差无多。
段蓉蓉此时一脸的阴沉,仿佛随时都要爆发一般,原本勾着弓弦的手指,更是开始颤动。
箭矢离弦,只在一瞬。
注意到了这一幕之后,沈越的心头一抖。
他好像有点玩现了,这跟他想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难道段蓉蓉不应该是轻啐一口,骂自己两句无耻,然后随手放下弓箭?
这娘们儿,怎么看着好像是真的打算把他直接射死?
沈越看着那支闪着寒光的箭矢,有点压不住心头的惊慌,下意识向侧面让了半步,避开了箭尖上的锋芒。
活了二十几年,弓箭他也在俱乐部里面玩过,甚至连真枪也打过,鸡鸭鱼杀的数不胜数。
唯独没直面过死亡。
突然意识到段蓉蓉真的有可能出手后,沈越根本装不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淡定从容,也无法完全抗拒下意识的闪避行为。
紧接着,他就听到,几个牵马的家伙当中,一个年纪不大,穿着兵勇装束的小子,嗤笑了一声。
虽然对方很快就把笑意给憋了回去,沈越还是立刻就意识到是自己露怯了。
县尉一家从上到下,除了那些婢女之外,恐怕都是武夫之流,崇尚的是刀头舔血,水里来火里去。
他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一下子就让他陷入到了被动。
要是处理不好,这比起站在大门口等待的下马威,还要落面子。
果不其然,他的脚跟才落稳,听到段蓉蓉的声音,响了起来。
“之前在选亲台上,敢那样同我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好汉子,再不济也是个胆大妄为的,没想到是个怕死的软蛋!”
段蓉蓉将绷紧的弓弦松开,反手收弓入囊,插箭入筒,动作行云流水,更显英姿飒爽。
这会儿听到段蓉蓉的鄙夷声,后面几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几个年轻军卒,都是段县尉的得意下属,虽然身上挂着军籍,在身份上有点上不得台面,但跟着段县尉做事,又能当上亲随,未必没有上岸成为吏员甚至当上官员的机会。
换句话说,这几个小子,在沛城当中,其实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限于当前军籍,几人不敢冒昧,但也并不妨碍,他们心中对段蓉蓉仰慕已久。
所以看着沈越这个‘横刀夺爱’的家伙,早就满心不爽,要不是限于县尉在场,估计这些家伙早就拉着沈越找个没人的地方一阵输出。
此时放声大笑,自然也是心性使然。
唯独是县尉,非但没有跟着小辈们发笑,反而是露出了一脸意外的神情,一捋胡须,朝着沈越深深的看了一眼。
“方才你所问,倒也妥帖。”
“本县尉带着这些家眷,的确是打算出去打猎,只不过猎的不是飞禽走兽。”
“而是你这小子!”
段县尉的目光,在沈越的身上稍稍打量了片刻,饶有兴趣的说道。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分明没有半点揶揄打趣的意思。
但身后那些军卒听了,便是笑得更加狂放,其中一个家伙,更是挨不住身体颤抖,竟然从马背之上滑下。
一群人,完全是将沈越当成了小丑。
哪怕是站在两侧的婢女,也是有些忍俊不禁,纷纷抬起水袖捂住了嘴巴。
被这一串笑声包围在中间,沈越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同样是深深看了段县尉一眼。
在他的手中,抓着官契和婚契,按照规矩,段县尉不可能不认自己这个女婿。
追猎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以他方才在茶馆听到的消息看,段县尉的性子看似张扬实则无比稳重。
就算对自己这个女婿不满,宁愿让女儿新婚之日便当寡妇,段县尉也只会偷偷弄死自己,而非当街射杀。
此时段县尉说出这些话来,更非嘲笑。
肯定,是有其他的用意!
只不过,双方之前从未见过面,沈越自诩也做不到一眼就让段县尉慧眼识珠,一时间有点想不通段县尉的意思。
但是这并不妨碍沈越就坡下驴。
他再次向后退了半步,恭敬的拱手一礼。
“若是能博得泰山与蓉儿一笑,小婿便是当一把飞禽走兽,又有何难?”
用最认真严肃的话,说最谄媚的话,这种事儿,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哪怕沈越自诩可以做超级舔狗,也有点拉不下脸,话音落下,脸上顿时滚烫。
对面的笑声逐渐停歇,大家看向沈越的目光,都是变得有些古怪。
尤其是段蓉蓉,此时真就朝着旁边轻啐了一口,冷笑连连。
“阿谀奉承,拍马屁!”
段县尉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的看着沈越。
“方才蓉儿用箭尖指着你,为何不逃走?”
他看人的角度截然不同,此时的问题,更有深意。
沈越心头一动,一本正经的说道。
“古语有云,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