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工人主动从模板当中拿出一个浇筑成型的铅丸递给了秦白，握在手里这，铅丸沉甸甸的，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看了下去和银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钻丸还挺亮的。”秦白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旁边的工人很憨厚的笑道：
　　“这是自然，这一些都是兵部今年发下来的新铅制作而成的，佥事大人让我们打造成鸟铳和大小弗朗基的弹药。”
　　这工人对于自己的手艺似乎很满意，还特意从底下的模板当中把弗朗基的弹药取了出来给秦白展示，这一颗弗朗基的铅丸将近有两三斤左右，和平常家里吃饭的饭碗大小接近，也是银灿灿的，让人看上去莫名的有一股子赏心悦目的感觉。
　　秦白看了一两眼之后的则问道：
　　“兵部下发新铅，这里面有什么规程吗，是因为这甲丈库当中存有的弹药不够了，所以才需要继续制作弹药，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一听这话工人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
　　“咱们大明京畿自从景泰年间就没打过仗，铅丸哪里还会不够用，这也因为铅丸不同于别的金属，这质地较软，存放的时间长会变形，就不能放在枪管炮管里用了，所以才需要重新制作一批符合尺寸的，这就是有备无患。”
　　秦白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后又接着问道：
　　“那之前的那些铅丸怎么处理，不可能新旧混合都堆在仓库里面吧。”
　　“这是自然，旧的铅丸都会统一销毁，融化制作成铅锭。”
　　“做成铅锭之后呢。”
　　秦白继续追问了下去，不过工人也是一脸无知的摇了摇头苦笑道：
　　“您要是问这个的话，那可是为难我了，这东西都是甲丈库的司官大人在管理的东西，我只不过是一个工人而已哪里知道那么多。”
　　“说的也是。”秦白想了想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块一钱大小银锭，递给了工人道：
　　“辛苦你了，这就当给你的茶水费。”
　　“谢谢大人。”这工人没想到问了几句话，竟然还得了一块银子，眼睛一亮，差点没有给秦白跪下来磕头。
　　四个人走出去好远之后，叶如诗有些不理解的看着秦白问道：
　　“你是钱多烧身吗，这问了几句话，你就给钱。”
　　“哼哼，天机不可泄露。”秦白装作一脸神秘的样子。
　　叶如诗嘟了嘟嘴道：“我劝你赶紧和我说说，要不然的话弄死你。”
　　“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你要是这么一吓唬，我就更不敢说了。”
　　秦白装出一副很怯懦的样子，叶如诗无奈了，只能略带着撒娇的语气和秦白道：
　　“唉呀，你就和我说说呗，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其实没什么，就是一个心理学而已，这几个工人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碍于某些威胁不能说而已，不过在甜头面前，人们会选择冒险，这也就和那些制作假银子的人是一样的。”
　　叶如诗听到这儿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刚刚给了钱为什么不直接问下去，还有什么叫做心理学。”
　　这些东西和一个明代人解释起来恐怕有些困难，秦白想了想之后，只能和他说道：
　　“这西洋那边有个人做过一个实验，在一个简单的机关里绑上一块食物引诱老鼠去吃，这第一次，第二次机关都很容易的被破解掉了，老鼠尝到了冒险的甜头，这后面的时候哪怕机光变得更加危险了，老鼠也会冒着生命危险继续闯进机关当中。”
　　“这什么老鼠不老鼠的，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也就是说这回给了他银子，下回这你再去找他的时候，他觉得只要和你说一些事情，只要对你更加的有用，你就会给更多的钱，哪怕说出来的话对自己有危险。”
　　叶如诗大概描述了一下，旁边的张千道：
　　“这不就和我们巡捕营里面找线人用的道理是一回事吗，秦先生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把这话说的文绉绉的。”
　　秦白耸了耸肩膀，他们说的大底都没有错，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这四个人大概在甲丈库门口呆了一会儿，很快刚刚旁边看见他们的士兵就从里面请出来了一个穿着从八品官服的小官。
　　秦白看了一眼，这人的身材不高，留着两撇小胡子，不过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见到他们四个人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眼，似乎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叶如诗作为捕头，没多说别的，上前拱了拱手道：
　　“请问你是这甲丈库的司官吗。”
　　这人的表情明显感觉有些疑惑，原因也很简单，甲丈库归属于京卫指挥司管辖，如果他手底下人犯了事的话，京城之内的五城兵马司也不能拘捕他们，应该要由指挥司之内的断事官处理。
　　平白无故的来了一群捕快，在这群穿军装的人当中显得很突兀。
　　“在下李天水，正是此处司官，几位里面请吧。”李天水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伸了伸手还是主动把他们请进了甲丈库里面。
　　这地方不同于别的衙门，周围都是大小的仓库，只有在正中间有一间小房间摆着几张条案，一看上去就是典型的清水衙门。
　　秦白还特意注意了一下，李天水那件八品的官服上面还打了几个补的，这有明一代，单位不提供工作服，官服都是大臣们自己花钱置办的，这件衣服破成这样了，李天水还在穿，看样子这人应该比较清廉。
　　“不知几位前来有什么事。”
　　李天水想了想之后开头问道。
　　叶如诗开门见山道：
　　“这甲丈库内的铅料……”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秦白踢了一脚，好半天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呆呆愣愣的看了一眼秦白。
　　李天水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追问道：“铅料怎么了，我们甲丈库的铅料都好好的啊。”
　　“这可没有，不过可能咱们甲丈库里面的铅料和一件事情有关。”
　　秦白心里面暗自骂了一句叶如诗心里说这小姑娘真是个棒槌，哪有一上来开门见山就这么问事情的，这所有东西都讲究个循序渐进，现在李天水一听到铅料两个字就敏感了，想继续问下去恐怕有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