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的咽喉一阵剧痛,似乎已经被那长长的指甲洞穿,他心里默默地想着:‘我快死了吧!’
他一动不动的,任凭影妖又蹦又跳,大嚷大闹,自己只是默默的感受鲜血涌出来的滋味,垂死前宁静的等待,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影妖急了一阵,总算冷静下来,从旁边顺手抓了一把什么草根,按在楚易的脖子上,帮他堵住一直流血的伤口,可是那血喷的太猛,根本就堵不住。
影妖急了一会,眼看他已经没救了,忽然间勃然大怒,飞起一脚踢在楚易腰间,直把他踢得凌空飞起,大喝道:‘气死我了!’
楚易只觉得耳边生风,意念已经开始模糊,那最后一脚似乎连他的肋骨也踢断了,他的嘴角泛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没想到自己这样曾经那么热爱生命的人,居然是死于自杀,而自己唯一的爱情,居然是爱上了一只凤凰。
‘我二十四岁的青春年华啊……还好已经破处了……’迷迷糊糊中,他脑海里只是转着这样一个念头。
最后的记忆,是鼻子里忽然传来的一阵熟悉幽香,身体跌了下去,却没有跌在冰冷的地上,而是掉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所在,紧接着,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哀叹:‘唉,这又何必呢?’似乎有人把他抱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山洞了。
楚易慢慢的睁开眼睛,头顶上的石壁上,镶嵌着大颗大颗的珠子,这些珠子在幽暗的石洞里发出幽幽的光芒,楚易也算识货之人,稍微估算了一下,这些珠子一旦卖到市面上,可能颗颗都是天价,他稍微转动了一下脖子,一阵钻心刺骨的痛让他立刻涌出汗来。
‘我还没死吗?’楚易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刚一想起来,立刻大声叫道:‘若水,是你吗若水?!’他记得很清楚,记忆弥留的最后一刻,正是若水把他抱了起来。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拚命的叫喊,可是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强烈的焦灼感和刺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在最想要说话的时候,他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楚易只稍微想一想就明白过来,自己的声带已经损坏了。
下一刻,一张美丽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候的若水,眼神已经不再那么淡漠了,看着楚易的时候,有一种怜惜和温柔的意味。
‘你为什么要寻死呢?’若水叹息着:‘它只要一天得不到凤凰蛋,都不会杀你的,我肯定会救你出去的啊!其实,我本来就躲在外边的,它把你踢出去,你正好落到了我怀里。’
楚易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若水彷彿听懂了他的意思,道:‘我明白,是我那天说的话太绝情了,可是,如果我不那么说,我就肯定会受它的威胁,那些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啊!’
楚易盯着她,若水的容颜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在幽幽的光芒照射下,惨白的面孔,彷彿是一个千年未见阳光的女鬼。
‘其实,那天在树林里,你对我说出“我爱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原谅你了,’若水伸出手来,轻轻拉住楚易的手:‘可是,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离开,是不想害你呀……’
她似乎泫然欲泣,可是两眼红红的,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楚易神思飞扬,忽然想到她说过的话:‘因为……因为我本来就没有眼泪啊!’
凤凰,完全火属性的生物,她是没有眼泪的。楚易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下,总觉得有一点淡淡的遗憾。
‘你不要着急,既然我能把你的命救回来,就可以帮你恢复声音,给我点时间好吗?’若水望着他,眼神那样温柔,彷彿这几天的事情根本就从没有发生过。
楚易看着她的眼神,虽然已经知道她是一只凤凰,可是心底荡漾的柔情,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他捏紧拳头,悄悄的对自己说:‘我爱她,这一辈子,无论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只要我们还存在于这世上,就一定要在一起!’
时间慢慢的流逝。
那个盒子静悄悄的躺在楚易的旁边,在若水决心离开的那一天,她就抢先把盒子拿走了,现在这个地方,是她生命存在以来不知道住了多久的地方,楚易的喉管本来已经破了,应该是死定了的结局,不知道若水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他给救了回来。在整整七天里,楚易没办法动弹一下,每天都在若水的服侍下喝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水,虽然喉咙还是如火烧一样疼,身体倒是好多了,在第八天后,已经可以自己在山洞里到处走动了。
这个洞穴大得惊人,楚易随便选个方向,走了许久也没走到头,沿途倒是看到一间间的石室,彷彿是人类开凿而成,那些石板石凳,虽然非常简陋,毕竟还能看得到雕琢的痕迹,可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任何人类生活的必需品,这让楚易非常奇怪。
洞穴非常幽深,一点阳光都看不到,不过洞壁上到处是大颗大颗的珠宝、流光溢彩的水晶,还有高达两三米的巨型珊瑚,这些东西按理说也不是光源,可是洞穴里柔和的光芒,分明就是它们散发出来的,楚易越走越是惊奇,越看越是震撼,这里随便一点什么东西,放到外边的世界上,都是举世难得的珍品,可在这里,就好像是最普通、最常见的装饰品,随处可见。
当然,这还不是洞穴最奇特的地方。
这里最大的特点是热。
随着地球温度的逐年升高,其实对于人类来说,夏天已经越来越难过了,可是即使是最盛夏的时刻,跑到最炎热的‘火炉城市’里去晒太阳,恐怕那感觉也不会比现在更难受。楚易没有去过非洲,也没有见识过赤道地区的热度,可是按照他的想像,这个洞穴里的温度,至少也在四十度以上,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居然热成这样,楚易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这里已经是在地壳很深很深的地方,一个最靠近岩浆的所在。
在这样的温度下,他只摸索着行走了一个小时,就没敢再继续下去,而是十分干脆的回头了。
他睡觉的那个地方,可能是这个巨大洞穴里唯一清凉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很显然是若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刻意制造的。
‘你回来了!’若水果然和平常一样,端着一碗药在那里等他:‘来,楚大哥,今天是最后一天,把这碗药喝下去,你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楚易乖乖的走过去,一只手把碗端过来,顺便轻轻捏住了若水的小手,触手之下,只觉得若水的手一阵冰凉。
楚易抬头去看,若水正微微低下头来,长长的黑发垂下,遮住了她的如花玉容,他再看看手里的碗,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一次碗里的药居然不再是前七天那种黑褐色,而是鲜红色的,红得像血!
‘这是什么?’楚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喉咙那里已经没有焦灼和刺痛了,可是相应的,也一点感觉都没有,似乎所有的细胞都已经坏死了,这句话说倒是说了,可是连自己都听不到。
若水像是听到他的询问似的,低声道:‘楚大哥,你先别管了,时间过了这药就没效了,你快喝,喝了我们再仔细说,好吗?’
楚易点点头,一仰脖子,就把药灌了进去,他很清楚,这几天来喝的药都是珍贵无比的东西,是若水费了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如果自己不喝,那真是对不起她的一番辛苦了。
药水入口,有一点淡淡的、清凉的甜味,楚易砸了砸嘴,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再仔细想想,忽然想了起来:‘若水,这是你的血啊!’
这句话一说完,他立刻就呆住了,摸摸自己的喉咙,那里的皮肤光滑细密,一点伤口都没有,刚才耳朵里分明是听到自己的声音,自己果然恢复了!
若水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简直是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对着楚易笑了一笑,这一笑十分欣慰,可是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恭喜你呀!楚大哥,你终于恢复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个‘了’字,已经细不可闻,单薄的身体晃了一晃,缓缓的倒在楚易的怀里。
楚易低头,看到若水双眼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他目光微转,只见伊人那雪白的手腕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包扎,鲜血仍然在缓缓渗出。
怎么办呢?楚易只稍微想了想,就立刻跑过去把那个盒子拿过来,放到若水怀里,盒子仍然是温暖的,一碰到若水,里边温暖的能量就缓缓的流出来,一点点地注入若水的身体里。这盒子果然有效,若水的脸色只过了半分钟就恢复了红润,再一会,连手腕上的伤痕都开始消退了,楚易眼看着这样奇异的效果,忍不住啧啧称奇,更是对自己的临危不乱大为得意。
若水睁开眼睛,奇怪的看了一眼楚易,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低头,看到了放在自己怀里的盒子,脸色大变,‘光当’一声,把盒子扔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楚易急道:‘让它把你治好不行吗?’
‘不行的,绝对不行的!’若水的神情非常慌乱,彷彿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这里面的能量,我绝对不能吸收的。’
‘为什么?’
楚易实在是生气,他这个人天性洒脱,光明磊落,他虽然喜欢若水,可是对于若水这种瞻前顾后、顾忌重重的性格实在是反感。这几天,他看到凤凰一天比一天憔悴,也知道是为了救自己,可是那个珍贵无比的盒子就躺在旁边的石地上,她始终看都不去看一眼,这样的行为,他虽然也有疑惑,可是心里的别扭却一天强过一天,直到今天,终于达到了顶点。
他大声质问道:‘那一天,对,就是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你就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你到底有什么顾虑呢?影妖不是说过吗,吸收了这里边的力量就会天下无敌,你都被它们逼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把它的能量吸收掉呢?’
‘因为……因为我一定要孵出凤凰来。’若水不敢看楚易的眼睛,又低下头来:‘这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
‘为什么要孵出凤凰来?孵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你告诉我啊!’楚易道。
若水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楚大哥,我告诉你。’
楚易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爱人说起了自己连想都想像不到的事情。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十分复杂,甚至可以说十分荒诞的故事。
凤凰,或者说若水,其实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她只是一只普通的会飞的羽类妖魔,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并不是在星耀日之后出现的妖魔,而是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妖魔,只是妖魔的出现需要太苛刻的条件,而妖魔的强大又需要太漫长的时间,所以,在星耀日之前的无数个年代里,人类一直没有真正大量的接触妖魔。星耀日的最大特征,是改变了地球的某些环境结构,使得妖魔的成形比以前快了无数倍,这样一来,地球上各个角落里的各个妖魔种类才会迅速丰富起来,很多苟延残喘的妖魔也才会发展壮大。
像若水这样先天成形的妖魔非常稀少,它们往往生活在人类根本无法踏足的地方,比如终年积雪的山颠,比如岩浆奔涌的地层,比如幽深千尺的寒潭,而若水,正是一只火属性的,生活在地层之下的怪鸟。
她在一个非常偶尔的情形下,在地层里发现了凤凰,在她发现凤凰的时候,那只凤凰已经快要死了。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见到过凤凰,在她的心目中,凤凰就是羽类妖魔的最高目标,她不知道凤凰为什么会死,但是她当时就决定要全力去救那只凤凰,她使用的方法,和她救楚易的方法完全一样:用自己的鲜血来救人。
若水是一只非常奇异的怪鸟,她热爱生命,追求和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是一只完全的妖魔,反而更像是中国古代神怪小说中描写的那种追求天道,一心为善的异类修真,除此之外,她的血液还具有非常特殊的治疗效果,这一点并不奇怪,这世界上每一种妖魔都会有一些异于人类的特殊禀赋的。
若水的血液没能治好凤凰的伤势,可是她的善良却深深地打动了凤凰,那时候的若水还不能幻化成人,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可是她已经能够听懂凤凰的话,凤凰在弥留之际,使用一种非常特殊的方法,在若水的身体结构里,注入了一丝凤凰的血脉,最后,只求了她一件事:不要让凤凰的纯粹血脉到此而绝,所以,请帮忙把‘它’孵出来。
凤凰口中的‘它’,就是留给若水的那颗凤凰蛋。
凤凰死的那一天,正是二○○七年四月四日夜,星耀日的当天。
那天之后,若水的进境一日千里,那一丝凤凰的血脉成为她体内最优秀的血统,并缓慢的同化着她全身的血脉,短短的四年间,她就彻底蜕变成一只凤凰,实力远远凌驾于其他一切妖魔之上,而在这四年间,她曾无数次想像,一只纯粹的凤凰,该有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若水是一只感恩图报的妖魔,在她看来,凤凰给了她无限的前途,她就必须完成凤凰的遗愿,对于本来就数量稀少的妖魔,她很明白种族的灭绝是多么残酷的事情,所以,这枚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凤凰蛋,无论如何,也要孵出来。在四年后的这个新年里,她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了,所以,她终于决定孵化凤凰蛋,而所有的风波矛盾,也由此而来。
若水虽然活过无数个世代,可是一直都在悄悄的修炼,所以她的心思单纯得彷彿一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孩,她在孵化之前,其实也是做了些准备的,比如,采集地壳下滚滚岩浆中萃炼过无数年的不知名金属,做了一个简单的盒子,把凤凰蛋装起来,包裹住那灿烂的光芒;再比如,专门把自己的洞穴层层封闭,然后躲在最里层,才开始孵化,只可惜,她的这些准备,仍然逃不过有心人(妖)的刻意追查。
最先觊觎凤凰蛋的,并不是妖魔,而是人,一个拥有几百亿财产,拥有自己的电视台和个人卫星的大富豪。
这位大富豪,正好住在天津市。
大富豪的介入原因其实很凑巧,他通过自己的电台卫星,非常碰巧的发现了若水的行迹,立刻对这只酷似凤凰的生物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大富豪们自然比平常人更有机会接触一些隐秘的、奇怪的事情,所以这位富豪先生并没有把自己的发现报告警察,而是自己雇佣了几个非常着名的妖魔猎人,开始追查若水的来历。
利用卫星的太空监测,那几个妖魔猎人成功的发现了若水的洞穴,并成功的潜入进去,也是他们运气不错,若水正在对着凤凰蛋注入热流,一时不察,被他们把凤凰蛋偷了出去。
这些妖魔猎人并不清楚这个奇怪的金属盒子是什么东西,可是他们看到若水一直在对着这盒子注入热流,可是盒子居然一点也不烫手,始终只是微微的温暖,也能想到这是一件宝贝,所以他们把盒子交给大富豪,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大富豪要求他们继续深入,却发现他们已经不知所踪,这几个本来是很有名的妖魔猎人,忽然间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大富豪拿着盒子研究了许久,始终研究不出其中的奥秘,那金属盒子的材料居然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的金属,由于害怕暴力会破坏里边的东西,他最终也没能打开盒子,可这个奇怪盒子的事情,反而传入了另外一些大人物的耳朵里。
有钱的人,总是想把任何宝贵的东西据为己有,尤其是这种带着极端神秘色彩的东西,于是乎,一场场暗地里的争斗就悄悄开场了,为了这只盒子,这四位有钱人先后来到了天津市,入住了全市最豪华、最气派、最高档的华威大厦。
而这时,愤怒的若水也来到了人间,开始寻找丢失的凤凰蛋,只不过这时候的若水,其真正力量还达不到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因为她九成的力量都已经注入了凤凰蛋中。
若水来到天津市之后,最先遭遇到的是一只影妖。
说起来这只影妖也是旧相识,它和若水都是在星耀日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妖魔,而在当时,它们都潜伏在自己的洞穴里悄悄的修炼,根本不是敌人。只可惜星耀日后,影妖决心要对抗人类,若水却一直向往人类生活,所以,它们之间再没有来往,而在若水成为凤凰之后,影妖更是每次见她,都躲得远远的。
影妖是在跟她故意攀谈的时候骤下毒手的,若水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挨了它那凝聚着本源妖力的一击,直接就被打成了重伤,而她的当场反扑,也让影妖身受重伤,这一战,双方都吃了大亏,唯一得以延长了性命的,就是那个已经被若水列在必杀名单上的富豪。
若水担心凤凰蛋出事,没等伤势恢复就强行运转精神力,搜寻到大富豪的下落,于当晚在华威大厦将他击杀,只可惜,影妖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也想去抢凤凰蛋,若水没有办法,只能又和影妖拼了个两败俱伤。
而这枚多灾多难的凤凰蛋,又辗转到了第二个富豪手里。
几天后,若水击杀了第二个富豪,只可惜,这时候她又感觉到一个极端强大的人类来到了附近,这人类本来对她是没有丝毫威胁的,可是她的能力本来就只剩下一成,又受伤未愈,现在就不是对手了,无奈之下,又一次功败垂成。她所感觉到的这个人类,其实正是追踪影妖而至的雪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