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至今,终于盼到报名的日子。王城特地摆出二十张报名桌来应付大阵仗的参赛队伍,但人头还是绵延近两百米。今年参赛者比往年萧条,据说从前还曾出现席开五十桌的盛况!
  报名程序进行的十分缓慢,最耗时的莫过于思考队名。行前成军的队伍还算好,可一边赶路一边思索个响亮好听又不失基本精神的队名,报名时只要填妥队员资料就算手续完成。临时组队者就可能意见分歧,冲突也较容易产生,尤其是……
  ‘可不可以想个华丽的名字?’希维尔仿效杂技团扔着迷你核融球,左手丢、右手接,偶尔有些小小失误,前后左右就跟着遭殃。
  ‘我个人比较喜欢清新脱俗的风格。’对于这隐晦的威胁,杰洛斯不为所动地撑起防火伞顺便遮阳。
  ‘普通一点就好。’被烧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克莱儿一连套了五个防护手镯,躲到杰洛斯伞下寻求庇护。
  ‘萝蕾娜没有意见。’出现了一名弃权者。
  ‘随你们高兴,最好不要太难听。’芙莉也挺随和。
  ‘队名就是招牌,愈招摇愈有架势对我们愈有利。’正式比赛首要怯敌,雷法特坚持自己看法正确无误。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互不相让。
  受理报名的服务人员握着笔的手不住颤抖……这六人,哦,不!这三人是专程来闹场的吗?自前天开始他们大清早就赶来排队,占着茅坑发表高见,吵到下午才肯离去,偏偏又霸着第一个位置,让后方大排长龙的参赛者愤慨不已!昨天也是、今天也是……让她业绩始终挂零!可恶的是,不管她与哪位同事交换桌次,这群混蛋每回都故意作对似地在她面前晃啊晃,一些等得不耐烦的队伍根本不理会她恳求的眼光,索性到其到服务桌报名。
  碍于饭碗与形象问题,她不能出口成脏辱骂那三个人渣,亏他们长得人模人样,却比那死上司还难搞……就知道今年犯太岁稳灾祸临头,他们肯定是最大的劫数!她的奖金……她惟一的加薪机会……
  忍!再忍!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口中频念忍字诀,有没有海阔天空不知道,倒是乌云愈聚愈拢……
  ‘不如一赌定胜负。’希维尔提出方案。
  ‘才不!你诈赌耍老千可是出了名的。’雷法特冷笑着打了回票。玩必输的牌局?只有精神错乱者才蠢得当垫背。
  克莱儿正要点头,却被杰洛斯拍了下肩,要她安静作壁上观。
  ‘以实力决胜最公正。’正好在开赛前暖身。雷法特亮出家伙。
  ‘你肯定打得过?’杰洛斯这么一提,也点出希维尔有精灵王护体之事。
  ‘你们烦不烦哪!’这也不行,那也不成,希维尔双臂一振,将核融球全给送上了天。‘要不这样,若能接下攻击我就认输,队名随你们爱怎么取就怎么取,这样总行吧?’
  ‘那有什么难的!看我三两下解决。’雷法特跃跃欲试。
  左右两桌的参赛者不知何时全失了踪影。
  ‘他说的是“我们”。’
  杰洛斯、克莱儿俩人一组合作无间。伸长手,杰洛斯盛水似用伞套住几颗核融球,一阖起伞克莱儿便快速掷出结界石,让希维尔的攻击魔法在逐渐缩小的圆形结界中自动引爆。
  雷法特跃上高空,一拳击出直捣核融球中心。利眼一扫,瞥见希维尔若有似无的诡笑,心头警铃大响,当下硬生生抽手。
  真是太好骗了!希维尔见状心中不禁窃笑得更加猖狂。
  被搅乱的气流一带,核融球登时四下飞散。虽然是只是迷你版,杀伤力却不弱,想当初佛雷克那一战,整得德瓦索居民叫苦连天,直大呼吃不消,现下可不能因核融球体积小便放宽了心,认为弹指可破。
  灾难从天而降,魔法不长眼,分不清敌我见人就轰。
  ‘哇靠,打错人了啦!’希维尔哇哇大叫。护盾碰上核融球就碎,碎了又撑起新护盾,不停重覆同一动作,比看是核融球多还是魔力多。
  ‘这叫自作自受。’沙可不再自揽麻烦。
  几颗核融球受到反弹,朝妖精所在位置直线飞去,萝蕾娜闪避不及,骇然抱起白狼当成肉盾。
  ‘ㄠ呜~~~’长牙脸色发青,四肢划水般快速前后摆动,却是踩空原地踏步。
  核融球在腰腹炸开,爆开的火焰焦了一片洁白毛发,长牙疼得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伤处迅速覆上一层蓝光。光秃地方等过段时日新毛长出,才能变回从前的威武模样。
  看到长牙凄惨的下场,希维尔忍不住问:‘你们……真的是好伙伴吗……’好到拿来陷害……
  萝蕾娜点头如捣蒜,长牙却是快把头都给摇断了。
  ‘…………’
  基于同情弱小的原理……萝蕾娜说的才是真的吧……
  剩余的核融球陆续掉了下来。雷法特不与之正面交锋,善用回踢带起气流,让核融球自然向外飞散。
  周遭接连传出几声惨叫,大概是几个恰好倒楣的路人给当场砸中。
  ‘闇之守护。’抱着宠物,黑魔导(自称)芙莉一甩袖,平地拔起笼形黑网,阻绝一切外力伤害。一身黑衣的她,此刻看起来像只邪恶的黑乌鸦。
  看似平凡的守护其实是由异界黑洞组成,无论是善意或恶意的攻击,一律以柔克刚,将之吸纳再传送至次元另一端,被锁定的人事物只要进入那幽暗世界,想回到原本世界可说是遥遥无期。攻击与防御融合,正是闇系魔法最为可怕之处。
  所有尚‘存活’的核融球一个不剩地全给闇之守护吸了进去,芙莉这才收回这鲜少有人敢施展的高阶魔法。
  其他队伍里自认本身造诣极高的魔导师谦冲的低下头。芙莉虽未参加魔法检定(一方面是不屑,一方面考官对于魔族通常多加刁难),但展现的实力却是无可讳言,魔导师之名绝非自夸。
  ‘好吧,算我输了,要取什么队名随便你们。’希维尔无可奈何的认帐,事实上是怕毁信惹火芙莉会被传送到亚空间去。
  ‘就让芙莉决定吧。’雷法特也忽然领悟了‘尊重’与‘礼让’的意义。
  却在此时,皇宫传来连环爆破声,黑色次元出口在屋顶上现踪,猛烈吐出方才吞噬的核融球,大军压境般,削金断铁的拆屋大队很快就把建筑轰掉大半。
  ‘哇喔~~~~’赞叹声四起。
  轰炸角度算得真准,风啸王城的后宫几乎被拆个精光,更衣沐浴中的姬妾们暴露的火辣身材一览无遗,让在场男人看得心神俱醉,引起震天的惊骇尖叫。反应较快的及时护胸遮下体背过身去,却无法阻止恣肆的邪淫眼光在美臀停留。这还不算最惨,一两个偷情的侍妾尴尬地停止办事,慌忙用被子遮住自己与姘夫的脸孔;如厕中的女婢更是娇靥绯红地拉起裙子(门被轰掉了……)。
  后宫,顾名思义就是专为最高领导人设置的高级私人勾栏院,开放参观可说是古今罕见……不,是史无前例之事。携带远镜逛街的路人这下可真是赚到,梦寐以求的裸身众佳丽任其观赏幻想,即使可望而不可及,也大大满足男性欲望;位于较后方的人则踮起脚尖,想看得远一些。
  可怜的萝蕾娜在雷法特与希维尔的威迫下使用空间魔法,好让他们可以近距离看清活色生香的景致。
  ‘露多一点……再露多一点……’男人们心中暗自祈祷。
  若不是那群喷着鼻血的禁卫层层护在墙前,只怕她们就要被蜂拥而上的色狼给凌辱了!(禁卫:这也不所我们愿意的……春光诚可贵,饭碗价更高啊……)但此举只能算是抱薪救火,因为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已经通通被看光了!
  众男性对于芙莉的景仰,不是‘铭感五内’这个肤浅之词所能表达的。
  正当大部分的人(全是男人)看得浑然忘我之时,服务员终于暴走了!!
  ‘你们……你们这群杂碎!不想报名的话就给我滚蛋,别浪费本人的时间!想个队名也要花上三天,你们脑袋全是不中用的猪脑吗!!’她似乎气过了头,开始语无伦次:‘什么业绩……什么奖金……老娘才不放在眼里!我不干了,我要辞职,然后远离这臭气冲天的垃圾场!!至于你们……’她怒目圆睁地指着那三个令她恨得牙痒痒的凶手,毫不假以辞色:‘优柔寡断,想得出好队名才是没天理!像你们这种队伍……不要队名也罢!别再来找我麻烦!!’
  ‘你说得对!’希维尔一拍掌,‘不要队名……不要队名……就叫“无名”吧,我们就取无名队。’
  ‘嗯嗯,这个队名不算好,至少符合要求。’其他人也不反对。
  服务员双手握拳颤抖着……她说了那么一大串,这些人好像只听得懂最后两句……
  强烈的职业道德感终究促使她协助无名队填妥基本资料,不过从头到尾没好脸色就是。请走第一批客人,那副凶狠样却深植人心,以致没有第两组参赛者敢向她报名……
  无论举办什么活动,为增加名气,开场总免不了邀请那些所谓高官莅临细述规则,或是来场即席演说。首位上台的重量人士非风啸揽权者里耶和王莫属。说他是‘重量级’人士的确不为过,瞧那一身抖动的肥肉,不难想像私生活是如何奢华与纵欲。只见他每踏一步地板便微微震动,加上不住摇晃的营养过剩的赘肉,实在大伤其眼。
  ‘萝蕾娜很不舒服。’
  不只是她,大部分参赛者脸色也不是顶好。尤其是女性。
  ‘真不该吃完饭才来的。’吃得最多的希维尔向克莱儿讨了颗强效胃药。
  这比他从前在摩苏森林看见被成千上万的小毒蛛用毒液溶解内部组织,体液汤汁流满地巨毛虫还恶心万分。
  ‘其实还不至于那么糟。’雷法特不在意的说着,双目却不停在周遭美女身上流连忘返。
  放眼望去,除真正励精图治的好官外,哪个官员不是身材福泰,光看就知他们暗地诈骗贪污了人民多少血汗。
  造成大家的困扰,里耶和胖子丝毫没有愧疚,后宫隐私被侵犯也不见他作出表示,只是将小山般的演讲稿放在桌上,照本宣科的高谈阔论,还不断频频吃螺丝。参赛者大多配合当个好听众,只有希维尔最不领情,干脆盘腿坐下来打盹。
  ‘……至于各公国的批评,完全是针对本人有意的抹黑……请各位英雄豪杰勿轻信不实黑函,匡正歪风……本公国也正密集广纳贤士,详细简章已发布……’
  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
  当这篇慷慨激昂的伟大说词达到高潮时,台下听众同仇敌忾高声附喝,在密密麻麻充满尊敬的烂水果与糖类饮料中,将里耶合给恭敬请下台。
  见识了大众疯狂的热情,接下来的官员演说自是一部部辛酸血泪史,有了顶头上司的表率,他们非常识相的将演说内容自动删减,至多不超过二十句。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最后一位高官终于下台了。
  被这些只懂内斗的政客精神训话荼毒完后,比赛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对战表在布告栏上贴出,何日何时哪两队将展开殊死战全都标示的清清楚楚。为求公正,裁判共有两名,比赛规则十分简单,只要一方死亡或认输该场比赛即宣告结束。若前锋不败,便可继续挑战下一位对手。
  晋级决赛者,皇室会发给丰厚奖金。冠军队伍则获授权在皇库中挑选任一项宝物作为奖赏,若对秘宝无兴趣,想兑换现金那也成,只是从来没人笨的如此做。
  皇室当然不会如此爽快大方,参赛者报名前都得缴出三百枚金币作为保证金。若是临阵脱逃、拒战、或是比赛中死亡,保证金将宛如石沉大海,无法申请退费。
  无名队隔天才有比赛,趁着今日空闲,杰洛斯老练的找了间中型酒店,将同伴们带往二楼靠窗桌边悠闲品茗赏景。
  ‘如何,视野不错吧。’身为常客,最大的好处就是毋需预约店家也会将老位子空下来,哪怕是店里全客满了。
  方坐定,广场上乐音齐奏,数百名美女舞者翩然起舞,动作整齐划一,每个跳跃旋身都配合的天衣无缝,肢体款摆,波浪般的细柔发丝随风飘扬,举手投足娇媚动人,明显表露女性特有的天生魅力。
  这场表演除了养眼还是养眼,真不愧是阵容庞大的顶尖舞团,难怪摆在压轴登场。
  ‘咦?萝蕾娜不见了!’热闹滚滚的喧哗声中,克莱儿扯着杰洛斯的袖口。
  ‘往酒店途中被人群冲散了吗?’杰洛斯一望座上,发现连同自己在内只有五人,立刻召来伙计问个清楚。
  ‘没见到。’滚烫的火锅还端在手上,忙翻的伙计哪有时间记客人的长相,除非长相特殊……‘你是说那白色的妖精姑娘?’
  ‘没错,就是她。’
  ‘她刚好像……被一只这样的狼挟持了。’
  比划着大略体形,伙计手不自觉一放,砂锅竟从窗外落下,犹冒热气的汤料浇淋在绑在店门梁柱的马匹后腿上。马儿吃痛一拉,蛀空的木头应声而断,遮阳篷垮下砸伤了好几名客人。那匹马却拖着截断的木材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接连撞毁数家茶店果摊。
  挟持?
  ‘那是长牙,她的魔兽。’
  ‘那我就不知道了。’伙计也爱莫能助。
  ‘嗯,无所谓。没你的事,你去忙吧。’给了点赔偿费,杰洛斯便让他离开。
  街上的混乱还在扩大……
  只要在自由时限结束前归队就行,就算真赶不回来……对付初赛那些队伍派三人上阵就能应付过关吧。
  白狼有如张弓射出的箭矢,在满是行人的繁华街道上飞速穿梭,妖精则在后方沿途追逐,气喘吁吁,面上疑惑纷呈。
  自认识长牙之后,它就不曾单独离开自己身边,这回不知怎么地,进酒店前竟无声无息火速朝街上冲出。幸亏长年相处让她与长牙互有灵犀,一发现伙伴不见踪影立刻尾随出来,但也因事出突然,让她忘了交代去处。
  记得临去前酒店伙计似乎多看了她两眼,希维尔若向店家询问,知道有长牙在,应该不至认为她会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不明白长牙的目的,萝蕾娜还是不放弃的追着。大概是从未见过魔狼在闹区出没,路人纷纷闪避,自动让出一条长路。遇上这档事,保身方法就是乖乖靠边站,免得不幸被猛兽咬上一口还得花笔冤枉钱求诊。
  直到追出城郊,白狼的速度才减慢下来,然而萝蕾娜天生体弱,又不像杰洛斯、雷法特有功夫底子,一路追来已是脸色惨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咳咳!!长牙……你到这里来……要做什么?’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捂着胸口艰难问道。
  长牙头也没回,就地坐了下来。
  ‘这里没人,说话也比较方便,不必担心隔墙有耳。难得你跟得如此辛苦,不就是有些话想说吗?’
  ‘你在说什么?长牙,你不能说话的呀!’萝蕾娜紧张不已。
  初见面时长牙就说过,碍于某些因素,不能让人发现它能口吐人言。有语言能力的魔兽被称作幻兽,相当珍贵,通常会遭到捕捉,经过一番调教后送上战场,或是被卖到黑市,下场不是被学术单位买去做生体实验就是变成悬挂在有钱人家中用来炫耀的高级皮毛。
  (其实当日在地窟里,克莱儿就遇上了那么只幻兽,只可惜歌声驱走兽群,尔后希维尔又放核融球烧死大部分魔兽,因此萝蕾娜这辈子看过的幻兽就只有长牙。)
  她答应了,也一直小心保守这个秘密,虽然她知道长牙有能力保护自己,但仍遵守承诺,不提支字片语。这是她第二次听见长牙启口说话,却无半分喜悦,她知道长牙肯曝露说话的事实,就表示真有重要之事要当面说清楚。
  说什么呢,难道它怀疑自己泄露它的秘密?她与长牙一向形影不离,甚至一同就寝,长牙应该相信她宁死也不会背叛它的。
  ‘怎么不说话?我可是为了让你痛痛快快的问个清楚,才特地找个隐密地方。如果你只是想东想西,不如回去吃吃喝喝,睡个好觉。’不察她的心思,白狼转过身来,语带欷歔道:‘交情也非一两日,你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长牙……’她的心在作痛。
  ‘出来吧,索尔。’白狼又道,这次它索性趴了下来。
  ‘?!’索尔?
  萝蕾娜不明就理,但随即明白长牙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她,沉重想法立时化为乌有。不过……索尔又是指谁?
  一缕逐渐扩大的黄色气团出现在长牙与她之间,形成漂浮的人状灵体,此魂不是沙是谁?
  ‘啧啧,你怎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性?那破身体怎么啦,不会剁碎丢给鱼吃了吧!好端端的沦为人类的奴隶,真是委曲你了。’长牙调侃着。
  ‘我早已经更名了,费路得。与你一样。’距离本体过远,沙只能以孩童模样现身,不过这并无损那份神圣气息。‘你也成了一头狼不是吗?光以额上的水字还真难以让人连想。若不是你使用水系魔法愈疗,我当真认不出你来。’
  ‘呵呵,我可是故意的,那是为了能让你发现我的存在。你改名是想纪念那段早逝的恋情吗?我对那女人虽是没什么好感,不过那是你的感情问题,改名换姓也是你的自由。值得庆幸的是那女人最后大发慈悲投入别的男人怀抱,免得你背弃誓言,给拉去魔族那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忠言是逆耳没错,但逆耳的话偶尔也要听听吧。’话锋一转,又道:‘照你个性,该不会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你怎么没被封印?’
  他可是因为没了肉体,力量所在的元神珠放置在寝宫,才得以进出神殿,但当时仍无法离开微笑平原,这是由于重重封印削弱了尘沙之珠的力量,虽然他不必受制地之神殿为行动范围,但一旦远离本体就无法随心所欲的吸收地之能量,灵体便难以维持。
  ‘封印?别笑死我了,这么容易就被封印,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可不像你蠢得和神只交易,对衪们而言精灵王只是奴役的工具,用完即丢,我们只配在脚下臣服。’长牙冷哼连连,‘我早看穿衪们意图不轨,事先找了个影武者代为受罪,衪们想必以为将我们自由褫夺后便可高枕无忧,安安心心回老家去了。殊料我已布好退路,成功逃回这美丽世界。’
  ‘其他精灵王不晓得如何?那些神有意把精灵神殿分散各处,藏在让人想像不到的隐蔽地方,好让我们无法彼此接触。目前有多少精灵王重获新生不得而知,难保就你我两个。你也知居处难觅,他们也可能改变姓氏容貌,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打探消息,但始终没有结果。’
  ‘我倒认为你伺机大闹的可能性较大。’沙道。
  萝蕾娜的身影映入沙眼帘,她静静站在一旁聆听两人的机密对话。长牙的真正身份令人讶异,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那纯真的妖精外貌并未蒙过地精灵王,沙明白她并不如外表呈现的那么简单,他真正在意的是萝蕾娜的母系血统,虽然她百分之八十皆遗传父方,但可确定的是,在她身上一定有某些看不见的地方是母亲所给予的,除歌喉之外。
  费路得一脸无谓的模样,也让沙无所戒慎。
  ‘呵,你太抬举我了!论惹事生非的本事,我哪比得上你主人?’
  ‘也是,希维尔那人……’纵使是脾性再好的人,碰上希维尔这个让人发狂的天才,只怕也会变成随时喷发岩浆的活火山。
  ‘这世界变得真快,从前的兵荒马乱到如今的和平盛世……人类的忘性也是突飞猛进,争战的时候喊打喊杀,今日就算魔族正大光明踏上这块土地也是面不改色。真不明白我们参与灭魔之战有何意义?’长牙感触颇深,‘不谈这个了,说说你是怎么和人类订下契约的?’
  堂堂一个精灵王受到神只操控已经够惨,现在还被人类驾驭……索尔啊索尔,你怎会一时胡涂定下主从契约呢!是未受够教训,还是被虐欲特别旺盛?
  ‘一时半刻很难说得清……’沙推托着,脑中飞快编撰故事。
  与希维尔交识是十分糟糕的事情,而且也非他所愿,真相可不能全盘托出,否则定给费路得一辈子讥笑。
  没自由是小事,不能连尊严也一败涂地。
  于是沙在结局部分略作修饰,改成希维尔是因同情他自愿协助才吞服元神珠,而订定契约是为了暂借力量之类符合情理又不流于滥情的剧情。
  主从契约是可解除的,但严格禁止伤害主上。最和平的方法是为主的希维尔点头答应,交还元神珠。再不然用稍微粗暴点的方法也行,这招也只适用于契约从属方力量较强大的例子。只要强行取回元神珠及希维尔额心的精灵血,便可顺利切断两方连系。只是沙目前还是得靠希维尔才得以保有行动能力,因此现在还不是毁弃契约的适当时机。
  ‘随你便吧。’后足搔着颈窝,看来长牙真是完全融入狼的生活。
  ‘费路得,你真要以这种面貌生活吗?’沙问着。
  好好的人不做,净选走兽张牙舞爪。
  ‘有何不可?横竖也习惯了,反正总强过你那鬼德性百倍。’它长长嘘了口气,‘兽形可抑止力量,减低对自然平衡的影响。我也是有正事要办的,可不像你整日为爱情忙得团团转,结果到头来还是梦一场。’
  打从一开始它就反对索尔深陷泥沼,但他就是不听,真是无可理喻,唉……
  每个人行事都各有各的道理。像索尔,不管别人如何予以评论、是否谤怨丛集,只会贯彻自己所认定之事。它不能断言这是盲目意识,但也不想他梦醒时徒留心碎幻灭,否则何必讨嫌的每回都得在他耳边奚落一顿,虽然都是马耳东风,有听没进。
  ‘她就是你要守护的女孩吗?’沙若无所闻,‘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啊,是我女儿……喂喂,你想到哪去了?干嘛用那暧昧眼光看我!不是那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是干女儿,“干”女儿总知道吧!少用那猥亵思想污秽我清高的神格。’它跟她妖精父亲蹦得出一个女儿才有鬼,‘她也算我的子民,当日我路过时她的族人已经几乎死伤殆尽,我是看她孤无依,才陪着她闯荡。’
  ‘原来你也有良善的一面。’
  ‘啐,少糗我。’长牙支起身子,毛茸茸的尾巴摇啊摇,走回萝蕾娜身边。‘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上场比试,先养足精神比较重要。’
  ‘希望你不会倒楣地打前锋。’沙的形体也逐渐变淡。
  ‘你也是。’
  ‘原来长牙是精灵王哪!真让人想不到。’
  无中生有的插话让长牙与沙全神戒备,戾气暴升。
  ‘是谁!’不料竟有高手瞒天过海隐身窃听,方才那番话全给听见了?
  沙心中颂起咒文,附近所有地元素受到号召全数聚集在身周舞动,借用元素力量,沙一瞬间回复成人模样,力量相对暴增;长牙露出白森森利齿,摆出鸷猛的战斗姿态,打算先发制人,对方一现身便送上致命一击。
  ‘这声音是……’萝蕾娜及时拉住白狼。
  ‘是我。 ’身着黑衣的芙莉走出,见沙与长牙冰霜面孔充满敌意,只是笑道:‘我看你们这么久还不回来,怕是迷路,特地来接你们,何必拒人于千里外,用这种欠缺亲和的态度对待同伴呢!’
  见无回应,又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是怕我泄露你们的身份,还是怀疑我另有所图?’
  ‘你都听见全部的事了吗?’萝蕾娜问道。
  ‘没错。’芙莉承认,预料中看见长牙更加愤怒。‘我只是来听个故事,不会揭穿你是精灵王的事实。’
  ‘你要我们如何信你?’长牙穷凶恶极问道。
  居心叵测的魔族女人!
  ‘这个嘛……迈奇!’芙莉释出善意,拎起小猫喝果汁前般一阵摇晃。
  ‘喵……喵呜!’小猫晕头转向,眼前事物开始天旋地转,色彩交错,‘喵……好……好多星星……在飞……喵呜……’
  确认三人听得清清楚楚,芙莉这才放它一马。
  ‘这样我们就有着相同把柄,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这么说迈奇也是幻兽? 萝蕾娜登时放下心来。
  ‘也不尽然。’看穿妖精所想,芙莉莞尔道:‘它是使役兽,自小由我贴身饲养,具语言能力是因为与我分享力量的缘故,跟幻兽是纯然倚靠力量进化来改变声带震动言语略有不同。’
  ‘你这女人,凭这只会说话的猫就以为能将我哄得服服贴贴吗!’白狼弓起身体低咆。
  精灵王身份与使役兽的语言能力,就算揭了底牌她也不痛不痒。
  ‘非得如此计较吗?’芙莉思索着,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划算。‘好吧,那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这家伙呀,不只是力量,连生命也与我分享。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可不会为了证明而与它同归于尽。’言下之意是此事的可信度仍有待商确。
  ‘天晚了。小丫头,做个空间结界出来吧。’不理长牙是否满意,芙莉表明想打道回府。她自认说得已经够多。
  见长牙不再发怒,萝蕾娜遂听从芙莉之言,叫出召唤兽。
  圆滚肥短的家伙依旧在打瞌睡,可惜这次遇上的是芙莉,直接吃上几脚。
  酒店里。
  吃到浑然忘我处,没人发现芙莉也失踪了。
  沙平日窝在元神珠里不是发呆就是睡觉,甚少发言,所以希维尔不知他外出是正常不过,但这会儿可是芙莉这么大个人活生生闹失踪,四名投胎后的饿死鬼还能如鱼得水的争菜抢肉……得友如此,怎不教人感叹积孽过深?
  一名伙计终于看不下去,冲过来一把拍掉希维尔手中的竹筷。
  ‘客……客倌,请你们别再吃了!’
  肉脂分布匀称的肉片直直摔落地面,当场被那伙计踩个稀巴烂,让希维尔连抢救也来不及。
  正要翻脸,却发现伙计脸色比他还难看。
  ‘不是预先付了帐?’搁下碗,杰洛斯道:‘去查个帐,或是向你们掌柜询问。’
  不是不知希维尔、雷法特秋风扫落叶的庞大食量,为了应付这两个无底胃,他还特别注明准备十人份的食材。
  ‘不是这个意思……’桌上一叠叠快比人高的空盘令伙计紧张地说话时都在发抖:‘运送食材的船只前两天在海上陷入暴风雨,比预定迟了几天交货,负责采购工作的新进厨师一时不察全买了下来……因为不够新鲜的缘故……已经引发食物中毒了啊!’百年老店的信誉今日毁于一旦,说着说着,伙计都快哭了。他自己也吃了几颗生蚝,此刻已是腹痛如绞,肠胃一齐造反。
  听伙计这么说,希维尔等人才开始注意周遭,四方望去,除他们之外的客人全通通倒地。
  ‘呜……好疼……’
  ‘我……我要死了……’
  ‘啊,我看见波大腰细的死神朝我飞来了……’
  ‘(啪!啪!)……你这死鬼,死到临头还敢吃别的女人豆腐……%^&*#@(马赛克+消音)……唉呦!又犯疼了……’
  呻吟声此起彼落,看他们一手捂肚一手指天,实在很难分辨是真痛还是作戏。
  ‘为什么我们一点事也没有?’肚腹并无不适,塞了满口食物,雷法特含糊不清道。
  ‘甭担心,这一路上吃过不少克莱儿煮的好菜,胃老早变成铁打的,灌两瓶毒药解渴还不见得会出事。’重拾旧筷,希维尔自顾自吃着。
  ‘也是,那些菜里不知下了多少奇怪的药,既然一路走来平安无虞,这海鲜自然对我们起不了作用。’转念一想,杰洛斯也就不再顾虑。
  三个男人重新举筷,吃得不亦乐乎,但四周频频传来的呼救声却让克莱儿坐立难安。终于,她拍案而起,走向中毒症状最为严重的一桌。
  第三十二桌共有三名客人,其中两名已陷入昏迷,另一名则气若游丝,口吐白沫倒卧于地。
  ‘你还好吗?’克莱儿小心翼翼将他扶起,喂了颗解毒丹后那客人终于清醒些。‘振作点,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那人点点头。
  ‘你吃了哪些东西后才开始腹痛?’四指把脉,但觉脉象奇乱,忽强又弱,呈不规律跳动。
  ‘生……鱼片……墨鱼……’服过药后症状减轻,恢复些微气力,客人吃力地用颤抖的手指着桌上佳肴。
  ‘放心,我立刻帮你处理掉。’希维尔走过来,伸手取走据说有毒的两道菜,带回座位享用。
  ‘还有这个……那个……’病人继续指着。
  炒面与佛跳墙紧接着被搬离。
  ‘那也是……那个也是……’
  每指一道菜就有‘专人’彻走,效率奇佳,不一会儿整桌便空空如也。
  ‘我了解了,谢谢你的合作。’巡视剩下两人,喂他们服下一些药丸,克莱儿又走向下一桌。
  ‘你吃了哪些东西后才开始腹痛?’她这么问着。
  ‘这盘……那盘……还有那锅也是……’尚有意识的客人声若蚊蚋。
  同样的,满桌高级菜又给搬空。
  虽然这不是克莱儿的本意,但趁她问诊的时候,其他三人勤劳打劫,轮流回收食物。受害者遍布整店,但客人们并无异议,就算留着山珍海味他们打死也不敢再吃一口。
  问完诊,希维尔他们也差不多吃饱了。
  ‘呼,吃得真过瘾。’雷法特舒服地伸个懒腰。
  轰雷似的欢呼过后,远处放起数十枚大型烟花,随着裁判哨音响起,参赛者纷纷下台,观众也如潮水散去。
  ‘第一天的赛程结束了。’看着擂台渐渐冷清,杰洛斯端起热茶,闲散品茗。
  ‘真等不及想大试身手!’筹备已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眼见梦想就要成真,希维尔精神抖擞,亢奋指数居高不下。
  ‘哇~~~’伙计惊惶的叫声让好不容易被安抚的客人再度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有人被毒死了吗?’希维尔随口道,店内马上陷入一片混乱。
  ‘呜……我不想死……’
  ‘都是这间店……你们得负起全责……’
  ‘呜啊……又……又开始痛了……’
  ‘你们别这样……没事的,没有人被毒死啊!’克莱儿一再陈述,但没人有暇听她说话。
  如镜的蓝色椭圆凭空出现在走道上,芙莉等人一走出空间结界,迎接她们的却是满室呻吟。
  ‘这些人是怎么了?’萝蕾娜满是问号。
  ‘中毒吧。’芙莉皱起秀眉,发觉这伙人只是演过其实。
  这世界实在愈来愈不正常了。
  ‘回来啦。’希维尔咧开笑嘴招手,‘你们看,这里还有很多菜,不全吃完太可惜了。’
  那一盘盘样式精美、香气绕梁的菜肴的确很吸引人,但看见其他桌次客人眼神涣散、面容惨绿,萝蕾娜顿失胃口。
  ‘不了……’
  ‘我想早点休息。’芙莉抱起黑猫往卧房方向走去。
  ‘萝蕾娜也要睡了。’说完,萝蕾娜也与长牙一同回三楼寝室。
  ‘她们俩是怎么了?好像怪怪的……’
  ‘谁知道。’雷法特学杰洛斯喝起烫嘴的涩茶。据杰洛斯的说法,这可是用东方运来的茶叶冲泡而成的。
  ‘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希维尔玩笑道。
  ‘喀达!’数十发闇之箭穿透木造天花板,直直往希维尔身上捅去。
  听见头顶上传来奇怪声音,不想变成蜂窝的希维尔行动快如风撑起相克结界。
  ‘圣光壁。’
  光与闇接触立时爆起火花,闇之箭尖锐的箭头戳刺着结界,但圣光壁防得滴水不漏,令它攻之不入。两者看似势均力敌不分高下,但杰洛斯可明明白白看见希维尔费力顶住的辛苦状。幸亏烈日余威仍在,光精灵大占上风,闇之箭受到日光照射后威力稍减,加上圣光壁力量反弹,不多时便脆化碎成粉末。但希维尔也没占到便宜,随着闇之箭消逝前的自爆,结界跟着多了几条裂痕,但见最后一支闇之箭爆炸时,圣光壁也‘啪嚓’一声整个瓦解。
  ‘真是惊人的力量。’杰洛斯忍不住喝釆。
  同等级的光闇魔法在白昼交战应由条件较佳的光系魔法赢得漂亮,闇之箭却能与之同归于尽,足见施术者的魔力强大。
  ‘啧,这么凶!果然是来了。’希维尔犹不怕死道。
  自掘坟墓的行为果然引得比闇之箭更高两级的闇之雨降了下来。
  ‘哇啊啊啊!!’身家性命要紧,丢了满地铜币银币,客人们争先恐后地逃离地雷区。
  ‘力拼不过,我不会闪啊!’这下圣光壁没得玩了,希维尔左蹦右跳,与闇之魔法玩起捉迷藏。
  锅碗瓢盆碎裂声乒乓直响。
  ‘客……客倌……小心本店哪!’悲剧无法遏阻,眼见屋顶快被掀了,店内又多出数百数千个窟窿,伙计满头大汗强忍心痛哭丧着脸却莫可奈何。
  完了完了,这下装潢费不知又要扣掉几年薪水?
  杰洛斯算算银票,确定足够支付费用,也就顺其所为,不置一词。既然有人轻启战端,自愿表演余兴节目消磨时光,不看着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