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重新张开眼,简直不敢相信上一秒钟发生了什么事情。
‘爸!’丹尼斯大喊,愤怒的瞪着撒姆尔…
‘不可能的…’他好累…想要倒下来好好休息…不想再奋斗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瞬间他还反应不过来,只听到芙洛菈的惊叫声,还有桔夜愤怒的吼声。
到底怎么了…不可能…不可能…卡罗斯不会的。
对,没错…丹尼斯笑了,他怎么会这么傻呢?卡罗斯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挡住了索命符的─
但他却不敢往下看。撒姆尔发出疯狂的笑声。
好多好多事情,在他眼前流过…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父亲的面前拼命练功,却吃了不少苦头;他好像看到小时候跟在当时的伙伴身旁玩耍嬉戏的时光;他好像看到,这一切战事开始之前,在人间悠闲的生活…
他坐倒在地上。很累,很累,疲倦很快的侵袭他的全身,他全身无力,只想要坐在地上好好睡一觉…什么,什么都不想做了。
‘可恶…丹尼斯!’雷力可愤怒的大喊。‘给我醒醒…你别沮丧,不是在这种时候─’
不可以放弃…不可以!一股突然而来的力量让丹尼斯站了起来。这次他使用千噬之刃。芙洛拉却在这时膝盖着地,倒在丹尼斯旁边。
‘芙…芙洛拉!’丹尼斯惊讶的看着她,
‘我不行了…’芙洛拉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其他人则拼命的朝血阵中间发射各种攻击。‘我的真气用尽了…不行了…完全没有力气再度发出攻击…对不起…’
两行泪缓缓的流下,她美丽的红宝石般的眼睛被染湿。
‘对不起…我不能一起帮忙…’芙洛拉看来很累,每一句话,都好像要花去她很多力气,才能由双唇中吐出。她缓缓的说:‘我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
她撑着站起来,又吻了丹尼斯一次。
这一次丹尼斯没有躲,也没有抗拒,更不觉得惊讶。只是静静的…感觉到芙洛拉越来越低的体温,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对不起…’芙洛拉又说:‘希望…希望能有用。’她虚弱的一笑。
下一秒丹尼斯几乎不能反应,整个人愣在那里。因为天花板整个塌下来,碎石落到他和芙洛菈的身上。这样下去血阵一定会毁灭!
‘血阵…’龙修转过身来,想要保护血阵。
‘龙修!不要!’丹尼斯大喊,退后几步,因为撒姆尔刚刚召唤出的暴风雨正在不断侵袭,这个房间上面还有好多楼层呢…他们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给活埋……
‘大家快走!没用了…’卡加洛说,并且用最后一秒射出“火龙诀”,射入血阵中,趁血阵还没瓦解之前…
‘芙洛拉!来…’丹尼斯想要抱住她,却被芙洛拉推开。‘你…’
芙洛拉脑子里闪过卡罗斯说过的话。
“祭品的力量越大、越神圣、越纯洁、越无辜,效果越好…但我现在不想在牺牲无辜的人了。”
这可不见得,如果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可以救活许多无辜的人的话…那么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罪恶…
‘不用了…谢谢…’芙洛拉说:‘你快走吧!快!’
正好此时,一块落石落下,把两人阻隔开来。
这块石头可真是大,把这个房间分成两半。血阵,在房间另一半的地上,而除了芙洛拉之外,没有一个人留在那另一半。
‘芙洛拉!’丹尼斯叫着,想要把石头轰开…
‘等等…丹尼斯…’芙洛拉的声音传来。在石头的另外一边,很清楚,却看不到她的人…丹尼斯痛苦的奋力敲打石块。‘你要记得,我不会走掉的。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声音渐渐消失,直到丹尼斯再也听不到芙洛拉的声音。
‘芙洛拉,你到底…’丹尼斯说。这时,又一块大石落下来。鬼虺天狱要整个坍塌掉了。
丹尼斯往后后空翻,顺便抱起培诺儿,不然培诺儿就会陷在大石下了。
‘丹尼斯,血阵已经没有办法了…’卡加洛紧张的跳起来闪过落石,道:‘快走!快…你想死阿!’
卡加洛惊讶的看着丹尼斯把培诺儿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往回跑,沿路上东闪西躲的,俐落的闪过所有的落石…
‘芙洛拉!’丹尼斯敲着刚刚将两人隔绝开来的大石。芙洛拉刚刚说出最后几句话的那瞬间,丹尼斯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希望芙洛拉不要真的做出那种事情……‘快告诉我你没做…不要阿!’
另一边,芙洛拉听到丹尼斯的叫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笑了。
她的表情看来十分平静,但是两道泪却渐渐地滚落下来,掉在丹尼斯的剑上面。另一边的丹尼斯,仍然焦急的不断敲打巨石,
‘丹尼斯…你一定要加油喔…’芙洛拉笑着说。嘴边笑的很灿烂,但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会成功……’
她抓紧丹尼斯的剑,放在胸前。闭上眼,跳进血阵中央。
‘芙洛拉!’感觉到她的气突然的消失……丹尼斯更加着急了。
‘她只不过是昏过去而已…只不过是因为受伤所以气很微弱…’丹尼斯不断喃喃自语,奋力敲打那块怎么也弄不破的巨石。‘她没事…是因为你太乱了,静不下心来所以感觉不到她的气…’
一块碎石落下,正好打中丹尼斯的背部。丹尼斯被那块落石打的往前跌倒在地上,
‘可恶…’他撑起身子,想站起来继续破坏那块巨石…但是接二连三的落石掉下来,他用力往旁边一转身,才闪过那些落石。
‘丹尼斯!’卡加洛冲过去,拉起丹尼斯。‘快…快走阿!’
但是他不为所动。
丹尼斯抬头看撒姆尔。他的灵魂快速的被抽出,肉体掉到地上,不省人事…
他的灵魂尖叫着,被许多不知名的手拉扯、然后渐渐地像雾一般化掉。丹尼斯看到一个美丽的灵魂。一个美丽的女孩…对他轻轻的一笑,然后那个女孩的灵魂发出淡蓝色的光,随着光芒的消失,女孩的灵魂消失了,撒姆尔的灵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丹尼斯跪倒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一切…
卡加洛都看在眼里。‘好了,丹尼斯!’卡加洛搀着他,往外跑。‘快走!除非你想被活埋…’
鬼虺天狱中央发生爆炸。两人被爆炸的冲击力弄得往外飞,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
真是命运作弄人,正好摔在撒姆尔的肉体前面。
风雨依旧。其他人也降到地上,紧张的看着撒姆尔的肉体。撒姆尔的灵魂是不是真的被毁灭、消失掉,就看这个肉体的反应了…
没想到,撒姆尔的身体竟然还缓缓的站了起来。
‘可恶…可恶!那芙洛拉…’丹尼斯激动的想要冲过去,却被卡加洛紧紧拉住,
一阵风吹来。这阵风不像暴风雨中那种令人刺骨的风,而是暖暖的,温暖的,轻轻柔柔的…好像有人抚摸过一样,风中有丹尼斯熟悉的那个气…芙洛拉……
这阵风吹过,撒姆尔的身体渐渐地瓦解,像粉一般,被吹散……
鬼虺天狱整个倒塌了。落石堆在地上,轰隆隆的声响。
丹尼斯感觉很累,很累…他想找那股熟悉的气,那个永远都会帮助他,永远都比他强的气。父亲…却也找不到…
对了。对了,刚才接连发生一串事情,他都被弄昏了。
他无奈的低下头,傻傻的笑着…对了,他都忘了…刚才的那道夺命的绿光,还有永远都不会回来的父亲…
七世秘宝在落石堆中发出亮光,然后缓缓的升到空中。向四周射去,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三族的神殿…宝镜仙源的某一处…还有精灵的宫殿内。
风雨渐渐的停了下来,四周渐渐地恢复平静。
没有人说话。桔夜缓缓的走到丹尼斯身边,将卡罗斯的剑交给他。
‘陛下。’桔夜自动更改对丹尼斯的称呼。没错,他将会成为下一届的魔界之王吧…可笑的是,整个魔纳尼斯的皇族中,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人…洁西卡不知道怎么样了。大概还在人间傻傻的等吧…
雷力可缓缓的降在丹尼斯的身旁。他放下抱着的培诺儿。
‘结束了…’丹尼斯说:‘我们…回去吧…’
*****
四年过去了。
十八岁的丹尼斯,简直就跟哥哥丹尼尔死前一模一样…他已经继位四年,是魔纳尼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王…
本来,他今年才应该要继位的。
他静静的坐在窗边,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少有笑容。或者说,这四年来都是如此。
‘陛下…’瓦德烈走进来。‘陛下。洛依奈阁下有事找您。’
‘让她进来。’丹尼斯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瓦德烈一眼。
‘是,陛下…’瓦德烈起身,走出房间。
四年。妹妹洁西卡已经十三岁,跟四年前的自己一样大。
洛依奈在后面,浅褐色的头发留长了,有点波浪卷。
‘你又来了。这扇窗户到底有哪一点直得你眷恋呀?’洛依奈脸上灿烂的笑容,说,洁西卡则蹦蹦跳跳的坐到丹尼斯身旁。
这小女孩永远也长不大。丹尼斯在心中想着,手轻轻抚着妹妹那跟母亲一模一样的长卷发。
‘没什么。’丹尼斯说。并伸手将剑拿起来,放到自己的右边。不然洁西卡坐的不舒服。
‘洁西卡,今天那首曲子,吹给哥哥听!’洛依奈对洁西卡说。
‘恩!’洁西卡将胸前挂着的,那把心爱的笛子拿起来。音符围绕在耳边,轻快活泼的曲调,令他觉得十分熟悉…
‘这是…’丹尼斯转过头,问洛依奈。
‘呵呵,’洛依奈笑着说:‘这是今天,我在芙洛拉的房间拿到的谱。’
‘恩。’丹尼斯说。又转头看着窗外。还是一贯的表情,或许说,这个冷漠的眼神从那一天…从那一天之后,就没有改变过。
四年前的那一天,整个魔界,没有一人忘得了。
那是高兴的日子,却也是悲伤的日子。许多无辜善良的人离开了我们,但是那个最大的邪恶,却也在那一天消失。那一天…让丹尼斯失去了很多。
他失去芙洛拉…失去父亲…失去笑容。
血祭那天的情景,洛依奈还记得一清二楚,那是魔纳尼斯新王继位时必举行的仪式,原本是旧王在新王的脖子上,用小刀画出一个X形,左上往右下的那一撇较短,右上往左下的那一撇则较长。并在旁边写下代表魔族的M字,还有第几任魔王。
丹尼斯是第365任魔王。他转头望向窗外的动作,让洛依奈清楚的看到那个血祭时留下的、魔王的标记:不整齐的X形,M字还有数字365。
那一天撒姆尔消失之后,回到宫内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宫内的人却早已经藉由阿芙拉女王的信鸟知道一切。并且准备了华丽的庆功宴还有丹尼斯的继位仪式─血祭。
庆功宴上丹尼斯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没吃,只是静静的在窗边看着窗外。看着北方…
血祭的时候,丹尼斯也没有说话。因为卡罗斯已死,所以让魔族中地位最高的魅影团团长桔夜代替卡罗斯的位置。
于是,满身重担的丹尼斯,身上又多了一个魔纳尼斯之王的责任。短短的几年,丹尼斯从原本那个好动活泼,桀骜不驯的男孩,变成沉默寡言的少年。
忧郁、冷漠、无情。
‘洁西卡…晚了,你先睡吧。’丹尼斯对妹妹说,打断了她优美的笛声。
‘喔,哥─’洁西卡开始撒娇起来。‘哥哥,现在还早呢…’
‘去睡了。’丹尼斯说。看到哥哥严肃起来,洁西卡也不敢说话,默默的将笛子收好,离开房间。
‘星空很美吗?’洛依奈侧着头,问丹尼斯。‘你这么爱窗外的风景呀!’
丹尼斯没有回话。两人简直是明显的对比。这股阴郁的气息,四年来就笼罩在丹尼斯的头上,所以他不回答,洛依奈也见怪不怪了。
‘话又说回来…四年已经过了呢…’洛依奈说:‘丹尼斯,后天你就要满十九岁了。’
‘恩。’丹尼斯轻轻的说,要是他没有回答的话,洛依奈会觉得自己在跟雕像说话,
‘你真的…恩…’洛依奈脸上泛起红晕。‘我是说…你想想,如果正常的话,现在你应该已经要有下一任继承人了呢。但是你拖了一年…’
‘那又怎样?’丹尼斯说:‘魔人可以活八百年,魔王还有七百八十一年给我当。用不着那么急……’
‘可是,这样跟平常的规则不符合呀,’洛依奈说:‘你真的…真的…’
‘除了她…除了她,没有人…’丹尼斯轻轻地说。声音几乎要听不到。但是洛依奈依然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芙洛拉的牺牲,真的给你那么大的打击吗?’洛依奈说,也撇过头去,刚刚脸上的灿烂阳光样完全消逝无踪。‘你应该学会释怀…’
‘不是不释怀…’丹尼斯垂下头,眼神深处透出莫名的哀伤,道:‘只是一种坚持。’
四周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是吗…坚持阿…’洛依奈似乎有点恼怒的看着他,道:‘你何必跟一个死掉的人立下山盟海誓?’
要是平常,有人这样称呼芙洛拉,丹尼斯早就拔剑了。但是这次没有。
‘丹尼斯,’洛依奈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又说:‘如果你愿意…我也还有七百多年可以活,这七百年,我会一直等你。’洛依奈站起来,准备离去,她背对着丹尼斯。‘我会等你直到你回心转意,直到你愿意接受我…我发誓,一定会让你重新露出笑容的!’
丹尼斯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惊讶。
‘我要…我要重新看到你笑,’洛依奈说:‘你那是一种坚持,那么,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一定,要让你重新露出笑容!让你变回原来的那个丹尼斯...’
‘这是命运,你不知道吗?’丹尼斯没有回答,洛伊奈顿了好一阵子,才说:‘这是命运。风岚和火淳,注定就得为爱竞争。我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
洛伊奈停了下来。丹尼斯心中暗自惊讶于洛伊奈的直接。
‘我喜欢你。我想,今世的我,之所以会喜欢上你,是因为火淳爱上我,而水云又死了的缘故。’洛伊奈说。‘不是吗?火淳爱上我了,那么,我就必须跟你在一起。’
她转过来对丹尼斯微微一笑。‘懂吗?这样你和火淳,才会永远竞争。永远保持着朋友与情敌的关系。这是命运阿。不知道几世纪以来,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关系。以前火淳喜欢上水云,现在,火淳喜欢上我,我就必须喜欢上你。火淳才能…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这不是命运吗?’
洛依奈说完,转身走开。
‘也许…’洛依奈走到门边时,丹尼斯突然说。洛依奈听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以后…我会改变心意也不一定。’
洛依奈停下来,心中暗暗欢喜,嘴边也露出淘气的笑容。
‘但是…’丹尼斯又说,声音还是一样冰冷。‘就算最后我跟你在一起,也是“丹尼斯”跟你在一起而已;真正的我,琥珀迪尔加…风之神风岚,永远只给水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洛依奈没有说话。嘴边仍旧是挂着那个淡淡的笑,笑的似乎有点无奈,
‘我琥珀迪尔加…’丹尼斯默默的说:‘会等…会等下一次轮回,和她重逢,然后,会永远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这个我一手创造的世界…我发誓,绝对不会让这个世界,再一次陷入痛苦之中。’
‘那不是你的错阿…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洛依奈说,
‘撒姆尔的出现,不正是因为我们创造魔界的时候,莽撞的将不明不白的混沌之界连结吗?’丹尼斯说。
他笑了。是冷笑,冰冷的笑容…那反而叫洛依奈更加难过,反而希望丹尼斯保持之前那副冷漠的模样。
他静静地看着房中的血石。
‘你知道吗,洛依奈?’他说:‘我一直不了解…’
他站起来,手摸着血石。马上他的手流出鲜血,将血石染的更红。‘一直不了解,这些宝物,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洛依奈没有说话。
‘不就是一些比较特别的石头罢了?…如果说他们特别是特别在可以让人得到力量与权力的话…’丹尼斯说:‘又为什么力量、权力和财富这么吸引人…我搞不懂。’
他放开血石,回到窗边。‘十八年来…我没有搞懂过。为什么世人总是喜欢抢风头,总是要这个要那个,欲望像一个无底洞,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天…对我来说,这些七世秘宝,是罪恶,是我最痛恨的…因为他们,因为他们,我才失去了家人、朋友还有我的一切…’
‘丹尼斯…’洛依奈静静地看着丹尼斯,
‘不…’丹尼斯又说:‘不。或许我该痛恨的,不是七世秘宝本身,而是世人那种…那种想要霸占一切,想要获得权利与力量的,贪得无厌的私心和欲望吧…该得到的东西,就该感谢;不该得的东西,为什么人们还要不断的去争,去抢,不择手段,为什么明知到自己若是不放手,会被脱进可怕的炼狱,还是不肯放手,宁愿死也要抱着那些虚荣呢?’
‘人阿…’他抬头闭上眼,洛依奈将美丽的脸庞轻轻靠在丹尼斯的肩膀上。
丹尼斯到也没有反抗,
‘人类的心…真是令人不解…真是可笑。或许,我永远也不会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