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不知这鬼魅如何豁免自己刚才那一拳的,因此不确定自己其他的白虎灵术能否对她有效。不想夜长梦多,毕竟这鬼魅关系重大,当下便祭出一卷玄青色的卷轴。这卷轴并未打开,只能见着卷身上绘着许多玄奥的纹路,被云天祭出后便悬浮于空中,看来甚是神奇。
云天双手连捏法诀、结手印,双手摆动之时发出淡淡白光,顺着白光留下的光影看,云天双手摆动时竟是描摹出白虎的大致轮廓。云天这番举动定是施展四灵宗奇术。
云天双手挥动时速度奇快,转瞬间便完成了连串动作。只见他最后在白虎双眸上一点,这光虎竟像活了一般仰头张嘴,似是朝天虎啸,接着这光虎掉转虎头、面向卷轴,前扑过去、撞向卷轴。
卷轴受这光虎一撞,突然便舒张长卷,同时玄青之光转变为白虎之色,横于幽珑鬼魅身前。在看这舒张开来的卷轴,只见数不清的奇兽异鸟、仙禽飞鱼排布其中,它们或飞、或跑、或卧、或跃、或是朝天咆哮、或是仰头清鸣、或是张牙舞爪、或是扇翅抖翎,无不形神俱在、尽皆栩栩如生,而且所有鸟兽虫鱼形态各异、皆无重复。最神奇处莫过于,这卷轴之中的鸟兽虫鱼竟然全都是活的。哦不是,应该说它们竟然全都活跃在这长不过两米宽不过半米的卷轴上。
这般神奇之物,定然就是号称神州第三神物的四灵宗镇宗至宝——万兽谱了。想不到这万兽谱竟真是这般神奇精妙。
这万兽谱方才展开,幽珑鬼魅便被它的白色神光照的跪在地上、弯腰遮面,显然被这神物克制。
这万兽谱中的奇兽异鸟之所以“活”在里面,并非创造此神物之人画工超卓、形神尽描,而是因为这万兽谱可容魂魄。里面的鸟兽虫鱼皆是四灵宗数千年来踏遍神州浩土寻来的,这些奇兽异鸟先被四灵宗以灵术驭控,待到他们将死之时便将他们还未消散的魂魄收入这万兽谱中,一来以另一种方式令他们永生不死,二来可令万兽谱神力更甚。
云天心想这幽珑鬼魅乃是魂魄之身,便祭出万兽谱想先将她收监在万兽谱中。可是他还未来得及施法,却见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落在幽珑鬼魅身前,然后不惜受伤将悬浮在空中的万寿谱挑开。
你道这半路杀出的白影是人是鬼、是何方神圣,竟不顾生死冲来救这幽珑鬼魅?不须多猜,这白影便是幽珑的鬼魅身份震住、又被幽珑狠话惊傻的云凌。
话说这云凌惊见幽珑真容,心中还难接受时,又闻得幽珑那般狠心的话语,当下便似痴了傻了呆呆的楞在房中。任凭他的生母朱绫如何心急如焚、如何施法帮他顺气,也不见他有何反应。正当朱绫一点法子没有,兀自在那哭成了泪人时,这云凌突然眼神一亮、嘴角一扬,一反之前的呆滞无神,神态表情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痴痴的笑了起来。
朱绫一见他这样,连忙止住了眼泪,可还没等朱绫开口说话,云凌便突然重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语气充满内疚和自责的说了一句:“娘亲,孩儿不孝,今生不能伺奉您老左右,便是下辈子还您了。”说罢也不管朱绫如何神色纳闷慌乱,起身便从窗户飞出、急速往幽珑鬼魅方向飞去。
只见云凌刚落地,便不顾万兽谱如何神力浑厚,举起白玉短笛便将万兽谱挑移一些,以便让幽珑鬼魅脱离万兽谱的白色神光。万兽谱这等神物岂是轻易能挑动的,云凌挑开万兽谱,自身便受白色神光侵体而连吐三口鲜血、跪在地上,显然是受了重伤。
云天看清这挑开万兽谱之人竟是云凌,心中不禁气极、疼极。云凌竟还护着这鬼魅,他如何能不气恼;眼见着儿子身受重伤,如何能不心疼。
而幽珑看清竟是云凌拼得受伤飞身救他,心中不禁一暖,眼神不禁一柔;
可看到他为自己身受重伤,又是心中一疼、眼神一忧;
再一想到彼此人鬼殊途,马上又心中一酸、眼眶一湿;
接着想到他这般定会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便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神色冷漠、眼神轻蔑。各种苦楚非常人能体会。
云凌口喷鲜血后便跪在地上,索性便不起身,直接磕了三下响头,依旧是那般自责和愧疚的语气说道:“爹,不孝子辜负您了。可孩儿对珑儿儿之心,天地可鉴;与珑儿儿之情、日月为证;我与她早已定下天荒地老之盟、海枯石烂之约,生死不顾、福祸共担、不离不弃、不舍不负。您从小教孩儿,男子汉大丈夫要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我从不敢忘。这次爱了,我便是爱了,不管她是人是鬼,也不管她当初是否有意接近我,我只知她是我的娘子、我的爱妻,我知道她之前所说皆是假的,我坚信她对我之情,必如我对她之爱。我心不改、我志不渝,纵然人鬼殊途、我亦誓要与她白头。还求父亲成全,饶她一命,任我与她归隐山林。”
云凌说这一番话,字里行间真情尽现,将他心中的浓浓爱意、款款柔情道尽了,亦将他坚如磐石之心、誓不回头之志说透了,只看他双目通红、满面泪痕、神色痛彻心扉、声音凄厉透骨,一番肺腑言语、神情流露可谓是感天动地、泣人泪下,在场之人为之感动、为之同情之人比比皆是,更是有人见此情景不禁掩面、不忍再看。
云天听他这般说、见他这般做,心情不知是气是急是痛是恨还是叹,亦或是这些都有。只看他复杂难明的眼神脸色便知他心头有着百般滋味、万种思绪。
幽珑儿已是无力的撑着肚子斜躺在地,看到她深爱的云郎不仅不在乎她的鬼魅身份,更是这般深情恳切的表明心志、恳求其父成全,心中所思所想所叹,比之云天亦只多不少。云郎啊云郎,你这似海深情,叫我这珑儿魂鬼魅如何相报、如何相报啊!
云凌一番话,顿时令全场静默无语。
朱绫这个做母亲的见云凌飞身出来,岂会不顾,急忙飞身追了出来。落至场中之时,正见到云凌口吐鲜血。之后再听到云凌那一番感天动地的说话,看着儿子痛彻心扉、泪流满面的哀求,心都碎了。她乃是一介女流,性情至极,见儿子一番深情,不忍儿子因为那鬼魅之死而自此沉沦颓丧,连忙扯着云天的长袖,带着哭腔喊道:“天,她只不过是一个刚从封印中逃出的珑儿魂鬼魅,并未伤天害理,又与凌儿情投意合,更是怀上了凌儿的骨肉,你就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朱绫这般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跪了下来。
不知是云凌平日在宗门之中深受师弟们的尊敬,还是大家都被云凌与幽珑之间这段感天动地的人鬼情、生死恋感动了,竟都从虎豹熊狼背上下来、跪地求情。那些驾驭着鹰鹤雕隼、盘旋在空中的弟子无法下跪,则控制着驾驭的鹰鹤雕隼引吭鸣叫起来,似是借此说出“求宗主成全”的话。
云天见着这番景象,闭上眼睛,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云凌将幽珑儿带走。之后马上转身回走,不想再逗留。
云天这般,终究也是爱子心切啊。其实他最初欲杀幽珑,也只是因为这幽珑乃是鬼魅身份,所谓人鬼不两立,遇到这种情况,交给任何神州修行界之人,必定也像他这般。毕竟千年前的天地浩劫,死灵带给神州太多太多的血泪记忆了。可是自从隐约知道幽珑儿与大师兄风游明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后,他对幽珑的态度已是复杂无比。若非幽珑突然施展出失传已久的鬼皇绝技——夺魂术,恐怕云天也很难兴起必擒之心。如今这般景象,他便也不想过多追究了,正如朱绫所说,这鬼魅毕竟没有伤天害理,又是云凌的至爱啊。
云凌见父亲最终成全,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愧疚,望着云天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
见到云天摆手离开,宗门的弟子们也不想再打扰他们两夫妻,纷纷散了。场中只留下云凌、幽珑和朱绫三人。
云凌望着父亲走入云心阁后,被母亲朱绫搀扶起来,艰难的走到幽珑面前。却见幽珑已从鬼魅之身变回正常人摸样,只是却紧紧皱着眉头、咬着牙关,表情痛苦非常。云凌急切无比,连忙将幽珑抱起,说道:“珑儿儿,珑儿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此时的云凌本就身负重伤,心急之下已是方寸大乱。幸好朱绫在场,帮幽珑一诊脉,惊道:“凌儿,快,快放下她,她怕是动了胎气,就要临盆了。”
云凌一听母亲的话,心中也是一惊,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急忙放下幽珑,拉着母亲问道:“娘亲,怎么办,怎么办?”
朱绫虽然也是心急,可毕竟是过来人,当下心中一盘算,便说道:“你爹既然答应成全你们,便不会再追究。你马上抱她回云心阁,我来为她接生。她肚中所怀毕竟是你的孩子、我和你爹的孩孙,量你爹也不会为难。”
听到朱绫的话,云凌想也不想边抱起幽珑返回云心阁。朱绫则闲心一步回去准备。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