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逐明淡淡一笑,朝风流拱手道:“风流!幸会!”
  风流见曼舞一手拉着自己,另一手却挽着风逐明的胳膊,十分不是滋味,没由来地一阵心痛,就连风逐明的问候都作了视而不见。
  风逐明当风流是在生刚才的气,又道:“兄弟晚些时一定再向风流陪罪,现师祖有事耽误不得,先行告辞了!”
  说罢,与曼舞对望了一眼,曼舞微笑着点头,风逐明扬长而去。
  这边刚走,那边的鹤仙人却凑了上来,道:“小朋友,你帮老夫照顾好轻歌,老夫要上去看看老朋友病情是否还有得救!”
  “这位前辈是?”曼舞问道。
  “这位是琅嬛屿的鹤仙人前辈!”风流道。
  琅嬛屿鹤仙人,曼舞却是听说过,那可是几十年前江湖上叱诧风云的人物,两人连忙上来行礼。
  鹤仙人也不多言,一把将轻歌塞给风流,自己顿足身形就消失在原地,朝风逐明追了上去。
  风流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大姑娘心里老大别扭,更何况曼舞也在此处。
  这段时日曼舞似乎开心了不少,嘻嘻一笑,替风流接过轻歌抱住,道:“走吧,前面带路!”
  霎时,风流觉得曼舞还是如往日一般,善解人意,知道自己想什么。可惜有一样,她恐怕永远也猜不到吧!
  路上,曼舞道:“风流,云飞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人呢?”
  风流笑道:“曼舞不但人变漂亮了,还会关照别人了!”
  曼舞道:“我只是问问而已,以前不是一样吗?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定是被那小坏蛋给带坏了!”
  曼舞取笑道:“风流说得对,曼舞人漂亮了,心也温柔许多啦!不过你千万别惹她哟,咱曼舞的鞭法可是大有长进呢,一个不留神要被抽得卧榻十天半月呢!”
  “呸,咱九妹被风逐明那小子惯坏了!”曼舞道。
  闻言,曼舞娇羞道:“那有啊,莫瞎说!”
  “没有九妹还脸红,分明做贼心虚!”
  “……”
  风流面色大变,本就走在最前面,此刻更是不回头,快步进了半月风雨楼,领着朝自己房间过去。
  到了地方,曼舞将轻歌安放在床上,又打来热水替她梳洗,推宫过穴,一阵忙乎过后已经到夜间掌灯。三人就坐在屋内,闲得没事做便聊起家常。风流将与杨云飞扬在成都外遇到范仲淹老先生一事详细说了一遍,二女这才放心下来。
  曼舞笑道:“云飞扬这小子福缘不浅,这段时日也该收敛些心性了吧!”
  曼舞道:“是呀,不然这么热闹的武林盛会他还不跑来?这次回去肯定不会再让太君她老人家伤神了。哎,也算是又去了我琅嬛屿中一件大事!”
  “嘻嘻,九妹这么说,云飞扬若是听见了保管不乐意!”曼舞道。
  曼舞秀眉一挑,道:“他敢,臭小子不怕咱琅嬛屿曼舞的鞭子刷屁股那就试试看!”
  “嘻嘻,还是九妹您来好了,姐姐我将腾鞭与你便是啦!”
  “……”
  二女在屋中嬉戏,全然当作了闺阁之乐。好一阵,曼舞才道:“风流,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呢?”
  “那有啊,我这不正在听你们说话么?”风流忙道。
  “哦,我知道了!”
  曼舞指了指床头熟睡的轻歌,娇笑道:“放心吧,她只是受了点内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你,你别误会,我与她没什么的!”风流忙道。
  “呵!好了个云飞扬,风流现在可不老实啦,看来你有得忙呢,九妹!”曼舞笑道。
  看着二女,风流苦笑了几声,道:“你们饿不饿,我出去找点吃的回来!”
  “跟你一起去!”
  说罢,曼舞拉了风流的手就要走,结果被曼舞拦住,道:“你们就打算这样扔下我?”
  曼舞道:“那怎么办?要不你和风流去?”
  “去,不要男人我也弄得回来食物!”
  说完曼舞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屋内就只剩下二人和熟睡中的轻歌,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良久,曼舞才道:“你过得还好么?”
  “嗯。”
  又是一阵沉默。曼舞紧咬朱唇,低声道:“风流,你是不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我——”
  风流支支吾吾,有些像是被看穿了心事,那般窘迫。其实此刻风流好想对着面前的佳人述说上哪怕是只言片语的相思之情,那些苦楚只有自己才能够明白,可惜最终还是难以启齿,没了那股最初的勇气和冲动。
  “我没有!”风流低声道。
  “其实我是想跟你独处一阵的,你知道么?”曼舞道。
  “是真的么?为什么?”风流闻言欣喜若狂。
  曼舞道:“因为我们都是孤儿,其实我也是被老令公收留的孤儿,杨老令公本来就只有八个儿女,他们收留我,并没将我当做下人看待,而是认我做了老九。”
  “啊?”风流大吃一惊,他从未听说过这事。
  曼舞嫣然一笑,慢条斯文地道:“其实琅嬛屿中人都知道这事,但从来都没人提起过,反而更加照顾我。琅嬛岛主幽剑鸣大哥和穆姐姐教了我一身武艺,佘老太君亲自教我识字读书,七郎、曼舞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其他几位大哥们,每次打完仗回来都要给我这个小妹带上许多礼物……”
  “直到他们为国捐躯的时候,我这个做小妹的却不能在他们身边出一分力,我——”
  说着曼舞竟伏在床边轻轻地抽泣起来。
  风流哽咽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耽误了你们——”
  曼舞摇摇头,道:“不怪你,就算你不在,琅嬛岛主幽剑鸣大哥和穆姐姐也不会让我去的。”
  “哦!”
  曼舞又道:“风流,其实第一次见到你那时,我就觉得我们挺相像的,遭遇、性格都那么相似,你也听话,所以姐姐这些年来全心全意地照顾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也算是我报答了琅嬛岛主幽剑鸣大哥的教诲恩德!”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的。”风流拍拍胸脯道。
  曼舞破涕为笑,道:“我当然相信你咯,瞧你,这是琅嬛屿的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咱风流长大了,有别的姑娘照顾,以后姐姐也就少担心啦!”
  “姐姐,我们没有——”
  “行了吧你,这是好事,又没有人说你什么,干嘛瞒着!你们要是什么都没有,鹤仙人前辈会放心把昏迷的小姑娘交给你这小子呀!”
  “我——”风流一时说不出话来。
  曼舞突然道:“其实,其实姐姐也,也有了喜欢的人,他就是你下午见到的风逐明,我们是在江南认识的,他人很好,修为又好……”
  听着曼舞的话,风流脑子嗡地一声,像是受了一记重锤,胸口窒息得难受,眼前黑云,险些晕了过去,尽管是人都能看得出二人的关系非浅,可实实在在从曼舞口中说出来,如何接受得了?
  风流颤抖地声音说道:“你们,原来是真的!”
  曼舞垂下头,面上泛起淡淡红晕,黑夜里丝毫没察觉到风流的异样,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很久,漆黑的小屋里,也无人掌灯。风流泪流满面,喃喃道:“要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琅嬛屿那该有多好啊!”
  “是啊,想我当初曾经发过誓,我这一身都要献给琅嬛屿,同大哥大嫂们一起征战,保家卫国,可是如今却动了私心念!”曼舞道,那少女的语气哽咽,又哭了起来。
  “风流,你和曼舞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风流内心汹涌澎湃,此刻很想喊出来,叫曼舞不要嫁给别人,但是耳边响起的尽是少女软弱无助的细语,这个曾经照顾过自己三年的少女,朝夕相对,又怎么忍心让她伤心?可是自己呢?自己算什么?
  几经挣扎,风流才哽咽道:“其实只要心中有琅嬛屿,不管人在哪儿,都能为琅嬛屿做事的。我想老太君既然安排我们出来历练,又不规定回去的时限,那便是希望我们自己决定将来的去处了。”
  “真的?”曼舞对这番话半信半疑。
  “嗯!”
  风流心中绝望,用衣袖擦干满面泪痕,想推开房门出去走走。
  正巧曼舞拿着食物站在外面,笑道:“怎么,嫌曼舞我手脚太慢,等不及啦?”
  风流吓了一跳,连忙接过一大包干粮和水,连声道:“不敢不敢,小弟怎么敢呢!”
  “咦?你们怎么不掌灯,屋里黑漆漆的!”
  说着,曼舞掏出火褶子,摸索着点亮禅室里面的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正看见曼舞慌忙地擦拭面上晶莹泪珠。
  曼舞惊讶道:“九妹,你怎么哭了?”
  “我,我眼睛进沙子了。”
  “别骗了!”
  曼舞脸一寒,道:“风流,你是不是欺负你九姐姐?”
  风流此刻一脸漠然,道:“没有,只是久了不见,我跟姐姐聊些往事解闷,一时感触罢了!”
  曼舞疑惑地看着曼舞,曼舞连忙点头。曼舞呆了一呆,叹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大家吃些东西吧!”
  “你们先吃吧,今晚这边屋子就让给你们休息,我到武当的朋友那边住一夜就是。”说着,也不顾二女反对与否,风流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半月风雨楼,风流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恸,泪如泉雨下。避开许多人群,一路狂奔下去,只想尽情地发泄出来。过了许久,不知不觉便又跑到那夜巧遇媚茹的那座小山凉亭处,也许连自己都觉得,除了此地,再无自己的去处!
  依旧是亭台皓月,依然的薄雾清山,朦朦胧胧,风流很想大喊出来,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赤手空拳,死命地击打面前亭台石柱,满胸的愤恨,满脑子都是曼舞的笑貌,泪颜,相思断肠,却又与何人倾诉?
  “哇——”
  风流终于忍不住胸口真气压抑,鲜血大口地喷出来。
  与此同时,突然察觉到自己修习风流决时候从风流剑里吸收的真气竟然不再受控制,开始在身体奇筋八脉里横冲直撞,手少阳筋脉肿胀得特别利害。这下突如其来,顿时吓得风流魂飞天外,若是任由真气乱窜,怕是很快就要爆体身亡。
  这种感觉在曾经练功的时候也有过,那时候曼舞解释说是走火入魔的征兆,难到自己真的要走火入魔,命丧于此?想到曼舞,风流又是心痛至极,面上眼、耳、口、鼻中均自渗出鲜血,霎时,比那阴魂鬼厉还要恐怖几分。风流连连紧守住心神,希望得到平复,奈何心力焦悴,思有灰念,又如何守得住?
  就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爆裂,风流保留最后一丝清醒,自怀中掏出那柄夺天地造化的风流剑柄,这是亲生父母遗留下来的唯一物件,可惜自己再也不能让它认祖归宗了!默默地向风流剑贯注自己全身真气,而不是像平时一般小心翼翼,心想着将死之人,总算能张狂一回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