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道长心突地一跳,道:“莫非我那几个师兄弟出了事?”
风流摇了摇头,道:“他们现在都安好,是你师伯驭兽斋宗主云天几个月前已经过世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天云道长顿时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小光端来一壶热气腾腾的香茶,倒上两杯,乖巧地道:“柳叔叔喝茶,师傅喝茶!”
天云道长终于道:“师伯他是怎么死的?”
风流一并接过两杯茶,道:“小光乖,你先去睡觉,我和你师傅说些正事。”
小光摸摸脑袋,笑道:“那我先去睡啦,柳叔叔明天见!”
风流笑着点头,待小光出去,才慢慢地道来,将从烟霞那里听来的经过细说一遍,最后才道:“驭兽斋宗主云天生前待我如同亲弟子,死者已矣,我想明天咱俩一起为他立处墓碑!”
天云道长悲戚道:“多谢风流过来传达这个消息,否则我这个不孝弟子还不知情!”
风流淡淡道:“几位师兄弟都在我那山庄里,我想这趟回去就定下复仇大计,不知道兄是否愿意下山相助?”
天云道长道:“师伯一生斩妖除恶,到最后竟然与魔同焚,可见心愿已足。请恕我有守山重诺在先,不能下山陪诸位驰骋江湖了。”
风流听了就是一皱眉,天云道长又道:“请风流转达几位师兄弟,可能是我平静得太久了,斗志消磨光了吧!”
风流道:“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的师傅玄沉门主和明月师妹报仇?当年被我斩杀的狐妖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真正的幕后人还在世间逍遥快活!”
剑侠山庄初成,正需用人之际,天云道长也是玄沉门主的入室弟子,修为并不比颜山逊色几分,风流是想劝他一起下山。提起明月的死,就回忆起痛苦的往事,天云道长面容苍白,嘴唇颤抖。
几经挣扎,天云道长终于道:“这两年来也不见他们再来赶尽杀绝,可见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武当派,诚如师伯两年前交代,神州万物谱是不祥之物,我武当派就是因它获罪,遭受天谴,又能怪得了谁呢?如今宝物已失,就让一切恩怨随风云去吧!”
风流心下暗怒,却道:“天谴不假,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了人祸?也难得了道长能将血海深仇弃之不顾,心境造诣深不可测,是我们太庸俗不能领悟!”
天云道长明知风流在挖苦,亦无话可说,当夜不欢而散。
风流勉强过了一夜,新年初一,天光未亮时风流就不辞而别,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天云道长怎会变得如此懦弱,弃深仇不顾,躲在山里苟且偷生,还是自己跟本不了解这个人的本性?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上山不易下山就更难,风流原来还打算去七星洞探望疯癫书圣,但现在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可谓怒冲冲地下了武当峰。
返回襄阳城时都已经到了晌午,街边玩耍的人已经很多,风流就直接往驭兽斋方向去,老盗龟仙人生平一大嗜好就是收藏天下武学宝典,想能入他法眼的秘籍肯定不会是什么次等货色。
这地并没多大变化,风流穿过几条熟悉地小巷,便来到驭兽斋门口,却见一对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正在门口玩耍,以前并未在驭兽斋见过这两个人,风流还以为是哪家小孩儿在此玩耍,便准备从中间穿过去。
那女孩儿先发现了他,连忙拉过男孩小声道:“师兄,他不是那天跟师傅打架的那个柳庄主吗?”
男孩道:“遭了,他跟踪咱们过来了,肯定是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怎么办?”
女孩儿道:“师兄,你快进去告诉师傅,我在外面先顶着。”
“还是我来顶,你进去!”男孩忙道。
女孩儿低声骂道:“猪头,你这么笨,拿什么顶,还不快去!”
男孩急了,赶忙撒腿往里跑。这两人说话声就算再小点声,甚至使用传音术,风流两年前就通晓了,哪能瞒得过他。
本来被天云道长的态度给惹得怒火腾腾,却被这两小家伙弄了个哭笑不得,风流已经猜到这两人来历,因为他最近只有和大内密探总司秦铭较量过武艺,秦铭虽然是姓“石”,当时就猜到几分可能和“驭兽斋”有关系,况且他身在公门,也极有可能随老盗龟仙人的姓氏,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那女孩儿紧张兮兮地望着风流走近,每见他跨前一步,脸色就又苍白几分,忍不住往后退,一直到脚后跟碰上了门槛,不能再退。
风流有意戏弄,便也不再前进,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女孩儿被看得头皮发麻,但又不敢让他进去,因为她事先就知道了这个人一口气杀光五百皇城道军,在她心中风流就是个杀人魔头,天知道让他进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风流可料不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以为女孩儿拦住他纯粹是怕他找秦铭寻仇,再踏前一步,两人距离已近在咫尺,女孩儿紧张过度,习惯性地再退,恰好脚后跟碰到高门槛,往后倒下去,她也灵巧,连忙伸手去抓墙垣,幸好门口不宽,还真给抓住一回。
好不容易从新站直身,却见风流早退在两丈开外,笑眯眯地看着她,女孩儿面红耳赤,窘迫万分,顾不得害怕,直把两手做叉腰势,挡住整个门口,嘴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风流笑道:“小家伙,你就这点本事来顶着?千万别给吓趴下哦!”
女孩儿这才知道自己说的话给人家真正的高手全听到了,嘴里却不服道:“我这不还没趴下么?”
风流道:“有志气,那你先顶着,我进去啦!”
说罢,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人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高墙上,跃进驭兽斋。翻墙跃院可是风流的拿手好戏。
女孩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那男孩急匆匆地领着一个青年男子奔了出来,男孩嘴里还道:“十二叔,就是这里!”
青年人正是龟仙人的第十二个干儿子拾青石,道:“云中鹤,人呢?”
男孩就是秦铭的大徒弟云中鹤,只听他问道:“师妹,人呢?”
情僧云凌嘴巴张得“喔”大,还没惊醒,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向屋里。
拾青石立刻往后堂跑去,云中鹤嘿嘿一笑,道:“师妹,瞧你害怕成这样,看你往后还怎么敢吹牛!”
情僧云凌急喘两口气,擦了把额上汗珠,右手直做了抹脖子的样儿,叫道:“还不快进去,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进去了,你还笑得出口?”
云中鹤笑得更厉害,道:“我这还是第一次瞧见师妹你干着急的样儿,哈哈,放心吧,他可是咱们师公的老朋友了,没事的!”
“啊?你说什么?真,真的?”
云中鹤笑道:“那还能有假?你没瞧见是十二叔出来迎接么,哪像是打架的样儿!”
情僧云凌真乃尝了回悲喜二重天,搞了半天还真不是仇人,即刻如有遭戏弄的的滋味,自己在那人面前狼狈如鼠,还要受师兄嘲笑,一腔怒火油然而生,抡起粉拳,狠狠地往云中鹤周身招呼过去。
且说风流最近练习几样轻功步法,颇有心得,闲庭信步进入到驭兽斋,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往堂上过去。
老远就听见有人大笑,却是阔别两年的龟仙人亲自迎了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盗直乐得合不拢嘴,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古稀老人,正是秦铭,此刻卸了武器,一身恰白便装,没有当日在火狐岭见着的威严像貌了。再往后面有四男一女,女的也有五十开外的样子,另三个大汉身材高矮相若,都是大大咧咧,都跟着龟仙人笑脸相迎,走在最后那位貌似书生模样的在这群人里算是最年轻的了。
龟仙人见面就道:“唉呀,柳小子,你果然福大命大,真的从山崖底下爬出来了!”
风流赶在龟仙人前边,上前就是一拜,然后起身道:“石前辈,因为你的一次玩世不恭,害得我差点去见阎罗王报道了,你可得拿点好的宝贝出来补偿才是!”
这两人都怪到一处,见面非比面皮厚,这在几年前相处的时日里早有分明,风流也不客气,准备开门见山要东西来了。
龟仙人笑道:“这可怎么说的,神策那牛鼻子老道分明说你是被明教的人打下山崖,怎么会扯到我头上了?我老盗可跟明教的人没关系哦!”
风流道:“我就不信神策老道没告诉过你是玉冰在我的剑上做了手脚,才使我在毫无防备之下失足跌下深谷去的!”
龟仙人也不觉尴尬,嘿嘿直笑,反而拉起他的手,把玩几下,道:“果然是因祸得福,内功能精进到如此地步,怪不得老大都不是你的对手!”
风流笑道:“还不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
龟仙人转过脸去,道:“不说这个,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大哥!”
龟仙人就将秦铭、朱绫、驭兽斋三杰、玄侯五人介绍给风流认识,龟仙人的养子中,只有秦铭是跟他原姓氏的,除了这五人和拾青石、玉冰,其他成家立室过的子女都很少回到襄阳驭兽斋,毕竟分散江湖各地,有的儿孙满堂,来回一趟很不容易。
风流与秦铭打过一架,脸皮厚也就不觉尴尬,只把那件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称他秦铭为老哥,笑道:“难怪石前辈多年犯案也未出岔子,原来神州朝衙门是开在屋里的呢!”
秦铭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有假公济私之嫌疑,也就是他那桩子事也能揭过去,至少不该他亲自来处理,也笑道:“柳庄主过讲了,做人有方圆,做事要看人,这是古训,也是在朝为官的保身之道,父亲大人曾经做过的事,也多是接济贫穷,减少天下受苦之人,算来也是为稳固神州百姓的民心,咱们不提倡,但也不会干涉!”
龟仙人笑道:“这个事可以慢漫讨论,咱们先进屋里去,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几年寒霜喽!”
朱绫连忙扶着他往屋里走,风流这才发觉龟仙人的精神却是大不如从前了。
这时拾青石从外面跑来,高叫道:“风流,果然是你,可想死小弟了!”
风流回头,却见他气喘吁吁,忙上前搭拉着,笑道:“是青石兄弟,你这是从哪里跑来呢?”
拾青石道:“都是那两个小鬼头,大惊小怪,让我跑了个来回,情僧云凌那丫头没得罪你吧?”
风流笑道:“不打紧,石老哥的两个徒弟有趣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