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夜之间,人鬼之分、生死之别险些让彼此深爱的两人就此阴阳相隔、红尘无缘。曼舞更是险些被风煌用万兽谱收了魂魄。却没想到,两人那种生死不离、人鬼不顾的似海深情,最终竟为两人赢得了相守余生,曼舞更是顺利生下孩子。
  一夜之间发生这般多事,两人自是感慨万千。一番风雨波折令两人更加珍惜这段人鬼真情,也因此两人对他们的真爱之结晶更加珍而爱之。
  “云,你还未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呢?”曼舞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看着他稚嫩的小脸,轻声问着环抱着她的风云。曼舞看向孩子的眼神,温柔疼爱,充满着母性的光辉;问询风云的话语,幸福甜蜜,洋溢着满足的滋味。
  曼舞这么一问,顿时让一夜之间悲喜复杂的风云陷入沉思。他伸出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微微蹙眉,深思许久后,轻声说道:“叫游心吧?珑儿儿,怎么样?”
  “游心?风流?”曼舞低声呢喃,低头思量一会,继续道:“云之心,聚散无形;游之心,来去无影。”曼舞说到这里,再一停顿,又陷沉思之中。
  风云听到曼舞的话,接着说道:“为我们的孩子取名风流,也是希望他将来的生活能如游云飘荡,无拘无束;又如云游四海,自由自在;更希望他爱恨由心,犹如你我这般。而且,你唤我作云,我唤你为珑儿,风流之名,各取你我一字,心之意,则指你我之心。”
  听完风云这一番话,曼舞欣喜不已,低声重复着“风流”三字,显然甚是欢喜这名字。只是,不知为何,重复到后面时,却听得她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唤出了“风游明”、“风流”两个名字。只是曼舞声音微弱如蚊,风云满心欢喜,并未听清。
  正当两人沉浸在温情脉脉的气氛时,风煌却破门而入,满脸急切的闯了进来。
  曼舞对风煌似乎心中甚是畏惧,一见到风煌闯入,身躯便不禁一震,似乎是潜意识的将风云手中抱着的孩子接过,紧紧的抱在自己怀中,一副护犊之态。
  风云显然也害怕父亲突然改变主意,生怕风煌执意要将曼舞斩杀,突然见到父亲闯入,一时也不知所措。
  还好此时朱绫也紧随风煌进入房中。风云一见到朱绫,心便一安,站起身来说道:“父亲、母亲,你们来了。”
  风煌却是不说话,一步一步走向风云,确切的说,是走向卧床的曼舞。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曼舞怀里的孩子。
  看着风煌一步一步靠近,曼舞的心也一点一点提了起来。不知为何,自从风煌进入房间后,她便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不自觉的便将孩子抱紧了一些,头低的很低,一副无助、害怕的样子。
  风云显然也像曼舞一样有些不安,看到父亲走来,大胆的横在风煌前面挡住风煌的目光。
  父子二人一番对视,风云眼中的疑惑、担忧和浓浓的紧张,风煌眼中的无奈、揪心和深深的坚定,彼此只是看了一眼,万般滋味便已上心头。风煌自然读懂了儿子眼中的意思,心中无尽感伤;风云却未读懂父亲眼中的意思,心中只有不安。
  最后风煌似是不忍心再看到儿子复杂的眼神,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凌儿,你带着这鬼魅离去吧,我不再反对。只是你们须将这孩子留下。”说这些话时,风煌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虚弱了许多,可是言语却是那般坚定。
  听到这些话时,朱绫只是默默的流泪,用泪水宣泄着心里犹如刀绞一般的痛。
  风云和曼舞听到前面的话时,不禁一惊再一喜,可听到后面后却是心神大震。
  “为什么?父亲您想亲自抚育这孩子是吗?若是如此,我便和珑儿儿在神农云海找一处僻静的山林隐居,以后每天都······”风云听着父亲那般坚定的话语,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无奈,心中焦虑无比,甚是不安。可是他依旧努力的告诉自己,父亲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凌儿!”这般逼迫亲生儿子保妻弃子,风煌心中又有多少无奈多少心痛?听到儿子那番自欺欺人一般的话,风煌再难假装平静的凝望窗外。
  “凌儿,你不要怪你父亲,他也是逼不得已!”朱绫再看不下去儿子和丈夫之间的对峙,带着哭腔的说道。
  风云很想怒声斥责、大声咆哮,可他却一丝咆哮怒吼的力气也没有,心中只有深深的不解、深深的痛!最终只能无力的问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最怒的怒,不是歇斯底里;最痛的痛,不是朝天嘶吼。怒极声嘶力竭,痛极万念俱灰。风云的三声为什么,是那般无力,那般无奈,充满悲哀,充满悲凉。为什么?原因重要吗?
  或许风云歇斯底里的怒声斥责、朝天怒吼的发泄,会让风煌和朱绫两人心里好受许多吧。面对风云这三声无力的低声问询,两人心中不禁痛到极处。朱绫早已泪流满面,风煌更是情难自已的无声滴泪。
  朱绫用她擎满泪珠的眼眸深深的望了一眼风煌,对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到风煌点头,朱绫连忙止住泪水,急急忙忙的跑到风云身边,抓住儿子那无力垂下的双手,急不可耐的说道:“凌儿,你不要怪你父亲,他心中又何尝好受呢?······”
  于是,朱绫将詹震血卜、天书内容以及“人鬼情,生死灵”之事,一一说与了风云,希望风云能够理解他父亲心中的无可奈何、迫不得已。
  “凌儿,别怪你父亲,别怪他。”朱绫几乎是是说一句话便滴落一滴清泪。说道最后时已是哭哑了喉音、哭成了泪人。
  风煌任由朱绫把这些话说完,头一直对这窗外,可是眼睛却紧紧闭着。眼无泪、惟因泪落心,心中泪、最是伤人心。
  风云静静听朱绫把话说完,心中却没有因此轻松,反而沉重了更多、纠结了更多、复杂了更多。恨么?终究父母!怪么?毕竟无奈!怨天?苍天无眼!怨地?黄土无情!你道这天这地,为何偏与真情为敌!?你道这情这爱,若真感天动地,却又为何天地不容!?
  风煌、朱绫、风云三人,一样心事却各怀心情。唯独曼舞儿,听完朱绫关于天书之事后,却是心中大震、脸色大变,心思电转、眼光闪烁,脸色虽有担忧却无痛心,看着怀中的孩子,眼神复杂,却难掩其中的兴奋神色。可为何兴奋,却不得而知。
  房中之人尽皆失神,沉默许久、许久。直到曼舞儿一声充满无奈的感叹,众人方才回神。曼舞儿此时不再刚才那副复杂的脸色,转而变得充满悲伤和痛心,珑儿珑儿的开口说道:“云,莫再为难爹娘了。你我人鬼相恋,本就天地难容,遭此报应与人无关。”言语之间失落满地。
  听到曼舞这番话,最感动和感激的自然是朱绫。风煌听完这话,也是身躯一震,睁开眼睛看了曼舞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窗外。
  风云听完这话后的心情,却是最复杂的。曼舞所说,他又何尝不知。风煌昨夜放过曼舞,今日又明说不再反对他和曼舞之情,可以说风煌对他们二人已是宽容之极。这般强求孩子,也只是这孩子关系太大,迫于无奈为之。只是风云理解归理解,心中终究有万般感慨难诉啊!
  “爹,娘我既与云有了白首之约,如今更有了云家之后,理应叫你们一声爹和娘。”曼舞再次开口,此番却是换了口气对风煌和朱绫说道:“只求爹娘念及我与云的深情,以及我们对这孩子的深爱,应许我与云照顾这孩子几日。也算了却我们爱子恋子之情,尽却我们为人父母之责。”
  曼舞这番话,言语之中尽是哀求之情,言辞凄切,爱子之心昭然,听的风云和朱绫心中无尽悲叹。朱绫似乎再也看不下去这番弃子之事,拉着风煌,掩面离去。沿路可见滴滴清泪悬空、滴落,溅出滴滴心伤。
  这便算应允了吧。
  且不说风云与曼舞如何度过这几日“最后的时光”,离亲散子之痛,非言语能表述其中一二,真个是,千般辛,万般苦,离亲散子最痛苦;寒山一带伤心碧,此痛绵绵无绝期。
  只说三日之后的一个黄昏,西山之上残阳似血、红霞满天,风煌默然立于风流阁最高处,眼望西山之景,心中甚是不安。突然“美髯仙人”玄沉驭一灵鹤自西归来,径直落至风煌身旁。玄沉急色匆匆、脸色慌乱,刚一落地便疾步冲至风煌面前,慌慌张张的说道:“宗主,出大事了。昨夜我宗庇护的出云镇,一夜之间,尽皆被戮,无一活口。”
  “什么!你说什么?出云镇怎么了?”饶是风煌修养之深,听到此事也禁不住怒声斥问。
  玄沉一副痛心疾首之态,慢慢将前因后果说出:“今早我宗弟子按例前往出云镇购置物品,怎知出云镇出此大事,那弟子匆忙赶回禀报于我,我当时亦是震惊不已。为证实此事,我亲自率一众弟子前去查探。待我们到达出云镇时,那镇子······那镇子竟是血流千丈染河成血、伏尸百里堆积如山,而且许多尸体都残缺不全,好像···好像被啃噬了一般,看去犹如修罗地狱,凄惨至极。我率一众弟子仔细搜寻幸存者,可搜寻半日一无所获。千年以来神州从未发生如此惨案,我一边命一众弟子继续搜索,而我则匆忙赶回禀报宗主。宗主,你说此事如何是好?”
  风煌听得此事,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涨红,显然惊怒交加、悲愤混杂。突然,风煌似是发现其中蹊跷,重新冷静下来,开口问道:“玄沉师弟,你方才说那些尸体尽皆残缺不全,好像被啃噬了一般?”
  “宗主,确是如此,这也是最令我不安之处。莫非那些冲出封印的死灵开始横行神州、再生杀戮?”
  风煌却似乎没有听到玄沉接下来的话一般,低头极力思索着什么。片刻,风煌突然抬头,眼神直直的盯着玄沉,说道:“玄沉师弟,你速速集结弟子,布下千灵万兽阵守护风流阁,我担心那些死灵是冲着我们四灵宗而来。同时,你去通知朱绫门主,令她全身戒备那曼舞鬼魅。”
  风煌说这些时,似乎很着急,匆忙吩咐完后便取下白玉短笛,奏响唤虎曲,召来插翅黑虎,骑跨而上冲天而起,绕着风流阁盘旋不停,似是在搜索。
  再说这曼舞与风云。三日以来,二人在大悲大喜之中循环往复,心神在大起大落中备受煎熬。心中虽有万千无奈,却似乎只能接受命运无情的捉弄。抱着孩子,拥着爱人,悲哀地享受着最后几日的美好。
  直至第三日入夜时分,曼舞突然悲泣不止,风云亦是心中无限悲凉。正当风云仰头深深呼吸以免泪水再次滑落时,他似是受了一记电击,身子急颤几下便昏了过去,躺倒在床上。
  风云刚昏去,却见一个几乎透明的鬼影站在床沿,手中抱着两个沉睡过去的孩子。这两个孩子看来也是出生不过几日的样子。
  曼舞温柔的接住风云昏倒的身躯,轻轻的放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理会这手抱两个孩子的鬼影。只见曼舞眉目含泪、神情凄戚,望着风云的眼神似有万般无奈和不舍。
  “云,对不起。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只能这样。今生君心结我心,奈何我情负君情;来世若再与君遇,但求白头偕老、生死许。”曼舞这番话,似是梦语、似是痴吟,其中的柔情蜜意,剪不断、理不顺;其中的悲苦无奈,说不清、道不明。
  说完这些,曼舞似是下定某个决定一般,起身、转身、恢复本来面目、再现狰狞面容。只是转身的刹那,苍白的鬼面上,悄悄滑落一滴血泪,红白之间、悲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