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们小心亦亦地避开大城,不走大道,而是走山路和偏僻的小路,经过的只有村镇,希望避开官府和五行教的追缠。六月初,他们进入了平安州的境内,此地的风景又为之一变,连日阴雨使道路十分泥泞,骑马尚好,可驾驭马车则成了难事。
三人无奈只好改行平坦的大道,于是他们来到平安州最南部的阳泉县县城,城虽不大,但很有特色,这是古城,仍有许多古旧的奇特的建筑,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来此访古,因此是有名的文城,这里的笔墨生意也十分出名,阳泉之砚天下闻名。
克利斯非常希望能了解更多这片大陆的文化,见到这座古城十分高兴,兴致勃勃地到处游赏。眼前的各种古建筑令他大开眼界,而各种书画也引起了克利斯极大的兴趣。做为族长,他一直在为希斯族兴衰而奋斗不懈,根本没有时候去欣赏艺术和文化,如今心境平和,自然能从书画中体会到不同的意味。应紫也乐于陪着他到处逛,唯有应侠对这些没有思毫兴趣,索性一个人跑到小酒馆去喝酒解闷。
逛了半天,克利斯和应紫来到一间茶舍休息,坐在二楼窗边,两人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街上的景致,悠然自得。
茶舍中还有其他文人书生,正在高谈阔论,喋喋不休。
克利斯瞥了一眼楼上的茶客,微笑道:‘这个城真奇特,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个那着兵器的人,所有的人不是拿着纸扇就是拿着书。’
应紫笑道:‘这是文人之城,习武的人对这里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此地常出状元,故此也叫状元城。’
克利斯茫然不解,问道:‘状元是甚么?’
应紫觉得好笑,反问道:‘你竟然连状元都不知道,我真怀你是不是这个大陆的人。’
克利斯傻傻地笑了笑,道:‘我对外面知道的不多。’他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将真像说出来,但又怕应氏兄妹无法接受,所以一直隐而不说。
应紫微笑着仔细地讲解道:‘想做官就要去考科举,科举分文武两种,要考三场,首先是府试,中榜的叫秀才,秀才可以参加州试,中榜的叫举人,举人有资格参加京试,中榜则叫进士,大部份官员都是从这途径入朝为官的……’
克利斯暗暗将眠月大陆和艾玛大陆对比,艾玛大陆的官员都是从贵族中挑选,或者是从直接继承,普通人若想得到做官的机会只怕难比登天,而眠月大陆的制度使更多的平民有机会为官,似乎更为合理一些。
‘贵族呢?’
应紫笑道:‘等你做了官,自然就成了贵族,当然有一些势力庞大的家族有更好的机会为官,但相对来说,只要你有才能就有机会做官。’
‘这么说只要有能力就有机提升自己的地位。’
旁边忽然有人接口道:‘非也非也’
克利斯转头望去,左边有一书生,一手捧书,一手拿着茶碗,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见他态度友善,克利斯问道:‘公子有甚么高见吗?’
书生放下书本,含笑道:‘那位姑娘所言只是根本,是体制,然而现时中往往有各种因素使本来好的体制产生了坏的影响。若权臣弄权,朝网腐败,即使是有才之人也未必可以立足于庙堂之上。’
克利斯道:‘这已经不错了,有的地方以族和人的地位来分配权力,如此一来,掌权者永远掌权,被压制的永远被压制,比起那种,天岚皇朝做的已经不错了。’
书生一脸抚掌笑道:‘公子之言奇特,平生仅闻,不过也很有道理,如此看来到是我偏于执着了。’
克利斯抱拳问道:‘请问先生大名?’
书生还礼道:‘阳泉书生谈诗泉,敢问公子大名?’
克利斯轻轻一笑,呷了一口茶,随口答道:‘黑鸦’
谈诗泉愣了一下,又问:‘黑鸦?’
‘黑色的乌鸦,近者不祥’
谈诗泉惊异地上下打量了克利斯,然后抚掌大笑,‘好名字,这是我听过最好的名字。’
克利斯惊奇地看着他,问道:‘人人都说这个名不祥,唯独谈公子称赞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有此异论?’
谈诗泉淡淡一笑,问道:‘请问公子,此名可是公子自己起的?’
‘正是’
谈诗泉点了点头,道:‘黑鸦乃至邪之物,其意不祥,公子以黑鸦为名可见一生际遇坎坷,故而自嘲,孰不知此乃公子之大智也,以此不祥之物为名,可见公子已经看透名利荣辱,名利二字乃世人所爱,常人皆无法过此二关,公子无此羁绊,将来必有大作为。’
克利斯听了这一番话若有所思,自己做过贵族,城主,族长,曾经统率过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在帝王的宝座前杀的你死我活,最终以失败告终,若不是这些,恐怕自己还在艾玛大陆做一个小人物,终此一生,两者相比孰好孰坏,实在难以下定论。
应紫见他呆呆地看着窗外,以为他被谈诗泉之言惑,关心地问道:‘大哥,没事吧?’
‘没事’克利斯还以微笑
谈诗泉道:‘请问黑鸦兄之去何处?’
‘入京’
‘是想去参加科考吗?’
克利斯摇了摇头,伤感地摸了摸从不离身的包袱,叹道:‘送故人归去’
谈诗泉看了包袱一眼,点了点头,道:‘原来黑鸦兄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兄台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克利斯微笑道:‘当然欢迎’
应紫问道:‘谈公子可有功名?’
谈诗泉摇头道:‘谈某对功名没有兴趣,只喜舞文弄墨,了此一生。’
正说着应侠急冲冲地找了上来,一见克利斯就叫道:‘大哥,我方才见到无明骑马向南而去。’
克利斯拍案而起,道:‘不能放他走’接着向谈诗泉拱了拱手,道:‘谈老弟,我有急事,先走一步。’说罢便拿起包袱冲下了楼。
应紫扔下几个铜钱也跟着离去。
谈诗泉望着克利斯身后飘浮着的银狐披风,以及那栩栩如生的黑鸦,不禁有些惊叹之感。
克利斯冲到楼下,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问道:‘二弟,你能确定是无明吗?’
应侠坐上马车犹豫了一下,断言道:‘是他,一定是他,不过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大群道士,大约有几十个,急色冲冲地往南去。’
克利斯皱了皱眉,坐在马上沉吟了片刻,又翻身下马。
应侠正想甩鞭疾走,却见克利斯下马,奇怪地问道:‘大哥,你不是想杀无明吗?’
‘不错,我真的想杀了他为清苹报仇。’克利斯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在空怒挥了一拳,随后又叹了一声,道:‘可是我们不能追,他们往宁州去必是为了宁州分教教主被杀一事,大家都知道是丹老夫人杀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我必竟是杀害他们副教主的人,我怕回去反而为他们添乱。我不想把我的事把黄大侠他们牵连在内。’
应氏兄妹觉得言之有理,应侠道:‘既然如此,我把马车赶回客栈,然后去我的小酒馆喝酒。你们想去自己去看吧,这个城实在太闷’
正说着谈诗泉走了出来,见克利斯还没走,笑着拱手道:‘黑鸦兄,怎么还在这里?’
克利斯道:‘己经没事了,谈公子一直住在这里,不知能不能带我们到处逛逛?’
‘这有何妨,我正要去诗会,黑鸦兄若是不嫌闷就随我一起去。’
‘诗会?’克利斯苦笑了一声,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己清楚,眠月语能说得如此流利已经不错了,但诗辞歌赋每次都令他头昏脑胀,但见对方胜情难却,勉强地应道:‘谈公子请带路吧!’
应侠伸了伸舌头,惊讶道:‘大哥,想不到你对诗这玩艺也有兴趣。’
克利斯尴尬地小声道:‘我连话都说不好,诗这东西更是一窍不通,不过是凑热闹罢了,我正愁去了会出丑。’
应侠忍不住拍着克利斯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应紫听得清清楚楚,也扑吃一声笑了出来。
谈诗泉奇怪地问道:‘诸位因何发笑?’
克利斯坦然笑道:‘不瞒你,其实我对诗一窍不通,如今却答应和你去参加诗会,就像是让瞎子办色,聋子听曲,恐怕会出丑。’
谈诗泉愕了一下,随着也开怀笑了起来,道:‘黑鸦兄胸怀坦荡,诗友们只会配服,不会笑你。’
克利斯自嘲地道:‘只要别叫我作诗就行了。’
然而整个下午的诗会让克利斯上了新奇地一课,他差一点就爬在桌上睡着了,回到客栈还一直说些之乎者也,逗得应氐兄妹大笑不止。自从相识以来,此刻是三人最轻松的日子,都尽情地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翌日,克利斯三人拜别了谈诗泉和这个令他别有感受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