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的时候,博雅已经将魔法弹挖出,两人潜伏到几个高处,将其远远的放了出去,那魔法弹像美丽的烟火,四散着五彩的光芒,像希望之花,在天空中绽放。
遥远的广场处,映照天边的火光下,屡屡青烟袅袅升起,不知是造饭的烟火,还是毁灭家园的暴行。
翼骑士的搜寻范围,沿着广场周围已经扩大至数里外,山林中偶尔会惊起扑腾的飞鸟,使人知道帝国兵一定在片刻不停的搜山。
两人捉了几只山鸡,在背风的山脚下开始烧烤,博雅显然是精于此道,弄了一些不知名的草叶,加入山鸡掏空的腹中。她一边将火候控制的恰到好处,一边道:“一会别忘记将此处的烟火掩埋。”
少时,肉香四溢。
博雅将烤熟的山鸡递给云飞扬,一天未进食的云飞扬早已经垂涎三尺,急不可耐的将山鸡撕着两半,大快朵颐。
博雅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云飞扬,咋舌道:“你怎么连骨头也吃了去?”
云飞扬舔了舔嘴角的肥油,哈哈大笑道:“免得这肚皮在关键时刻搅和了我的好事。”
博雅杏目怒视,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手里拿着块鸡肉,淡淡入神。
入夜时分,两人依照下午商言所定,打扮成草人,拿了准备好的长矛,悄悄的潜行于林中。博雅沿途折下树枝,借着星光,每隔一段距离,便小心翼翼的一些同类的大树下摆出一些隐蔽的信号。
云飞扬见状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
博雅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口中道:“给族人留下联络的标记。”
云飞扬微微皱眉,不再说话。此时博雅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摘了片奇特的树叶,含在口中,稍施技巧,便发出“姑谷,姑谷”的声音,极像林中的一种鸟叫。
云飞扬奇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博雅自顾前行,不时的望向远方及四周的天空,待要再次离去时,才答道:“这是我们族人联络的信号。”
两人每行上百米左右,博雅便会吹叫几声,直到博雅第七次吹叫时,不远处终于发出了类似的鸣叫。
博雅喜上眉梢道:“他们在前面。”然后蹿了出去。
“姑谷,姑谷…”
“姑谷,姑谷…”
叫声遥相回应,传递着某种信息。前方的草林动了动,走出来几个头戴草环的草人。博雅现出身形,双方眼神交汇,然后绕路凑到一起。
这些人全身织满了杂草,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那草编制的非常巧妙,乍一眼去,竟分不清是人是草,让人深感他们就是这丛林之王。
几人会合后,找了处安全的地方蹲隐下来,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才黯然道:“博雅姐,我们都…知道…”
博雅拍拍那青年的后背,毅然道:“我们要将仇人的头颅置于族亲的坟头!”
那青年显然是受到激烈,露出决绝的神情。
云飞扬淡淡一笑,并未做声。
这时远方又传来鸟叫声,青年小声道:“我去看看。”然后猫着腰蹿了出去。
刚与几人会合的时候,云飞扬就发现有两双狼一样的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这时有双眼睛收回了目光,一个面色坚硬的中年汉子补上青年的位置,对身旁的博雅道:“博雅,他是谁?”
博雅看着青年远去的方向,淡淡道:“大土司说他是我们的朋友。”
果然另一双警觉的目光也收了回去,那汉子给了云飞扬一个友好的表情。
云飞扬暗忖还好。这女人简单的一句话,倒省去了不少口舌,由此可见大土司肯定是德高望重的长者。
一会儿,青年带着另一个比自己略大的男子回来,高兴道:“带回了好消息。”
大家同时望向两人,刚来的男子满身杂草,他用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然后停留在云飞扬的身上少许,最后走到博雅跟前道:“我们已经会和了两百五十多人,潜在蛇腹岭。不过敌人的搜寻范围正在扩大,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半夜时分,便会搜到此处。
云飞扬心中闪过疑惑,萨雅拉族如此多精锐的战士,要是全部汇聚在一起,以帝国兵犯境的数量来看,至少不敢轻言取胜,为何还敢肆无忌惮?
博雅显然是此处身份最高的头领,听完报告后,手里拿着根枯草,将它从头一小点一小点的掐断,仿佛那枯草的根部,便是思索的尽头。
还有一百多名散落的战士,萨雅拉族未来的希望。他们中有多少人在这林中,又有多少人已经蒙难?也许现在很多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至少博雅是,云飞扬也是。
博雅将枯草扯去了一半,扔进了杂草中,毅然道:“走,我们先去蛇腹岭。”
漆黑的森林里,众人借着星光,快速潜行。
“姑谷,姑谷。”
熟悉的鸟叫声,伴随着虫鸣,传入众人的耳朵,不注意的人,会认为这仅仅是夜晚森林音乐会中的一个咏叹调,仅此而已。
“姑谷,姑谷。”
呼应传了开去,云飞扬皱了皱眉头。
博雅将手挥动了数下,准备起身,一只大手悄然无声的压在她的肩膀上,云飞扬对着博雅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众人见博雅欲动又止,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矮了下去。
“姑谷,姑谷。”声音再次响起,云飞扬不理会一旁迷惑的博雅,闭目而立,凝神静气。外人看来他像一个累极的战士,在偷偷的打盹,又像一个入定的智者,在思考生命的哲理。
总之,那一刻,云飞扬给人玄之又玄的感觉,静静的矗立在夜幕下,连身旁这些真正的丛林勇士,都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
直到那讯号声第三次响起,云飞扬才睁开了双目,若有所思,然后对博雅道:“这是个陷阱。”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被周围的听觉灵敏的人听到。
大家眼中露出了迷惑惊惧的神色,迷惑他的神奇,为何连最丛林经验最丰富的战士都无法辨识的叫声,被他认为是陷阱。而惧怕的是,若真是一个陷阱,那后果将是恐怖而血腥的。
甚至有人头脑中已经冒出了一个残忍的画面。摸黑的战士们以为遇到了同伴,然后闻声而动,欣然的前往,可迎接他们却是高树上飞射而下的矛林箭雨和四伏而起的长剑,最后倒下一具具带着绝望和不甘的尸体。
“这是个陷阱,我们可以验证一下。”云飞扬淡淡道,这次显然是对大家说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建议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毕竟,小心的求证好过拿生命做赌注。
回应的叫声早已经传了出去,叫声的暗号一般分为两种,要么是自己过去,要么是叫对方过来,他们发出的叫声,属于前者。
不管怎么说,此刻大家都无法回避一个事实:对方的战斗力,绝对强横,否则不敢贸然乱叫,况且,敌阵中还有一个对他们相当熟悉的叛徒。
那就好比钓鱼,你知道自己的诱饵完全可能吸引一头鲨鱼的时候,如果没有具备钓鲨鱼的能力,你是不敢贸然抛饵的,哪怕绝大多数时候上钩的都是能应付的小鱼。对方显然是不担心鲨鱼咬饵。
怎么办?时间在一分分的流失,过去?如果真的是陷阱,那是送死,等他们过来,那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难道逃跑?万一眼前的男子判断错误?见了族人还逃走?那会是一个笑话。
“我去吧,给我弓箭和匕首。”云飞扬终于做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淡淡的口气中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的无奈。不过云飞扬也很想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
在海边睡醒的那一战,他一敌众,束手就擒。后来才发现自己输的很糊涂,主要是自己大意进了森林,那是战术上的问题。还有个原因则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掌握了什么能力。而现在,云飞扬慢慢发现无论是力量和速度,在那一战中,都仅仅只发挥了几成,究竟是几成,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之前,他早就感觉到博雅是一个四级二星的战士,他们在山洞内有过交锋,似乎博雅的实力,还差了自己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云飞扬发现夜色中的景象,在他眼中竟如白昼,至于听力,更不必说,能分别那叫声的异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云飞扬知道自己没听错,前方绝对是一个陷阱,自己去闯这个陷阱所能仰仗的,就是那不知道发挥了几成的实力,还有视力和听力上的优势。
也许,前面会有几十个战士和弓箭手在埋伏,他们的背后,还可能有一两个压阵的高级战士,也可能是魔法师。这一切,云飞扬都想到了,可当那句话一出口的时候,云飞扬才发现自己内心是多么渴望这次挑战,几乎有些迫不及待。
感觉似乎很久,其实就是弹指一挥间,博雅坚决道:“不行!”这句话将众人的惊讶变为了沉默。
安静,也就那么一小会。
“我去。”
“让我去!”
两个不同的声音,表达着同样的意愿,同时响起。一个声音高昂带着激动,另一个声音很平静,仿佛就是说去打猎一般简单。
高昂激动的声音是一开始就很活跃的年轻人发出来的,他声音里的激动是为仇恨而爆发。关于高昂,任谁都听的出来,那是一种想要抗拒不安和害怕的情绪折射出来的生理反应。
另一个声音是一个中年人的,说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很难影响他的情绪。起码云飞扬知道,他怀着一颗必死的心。
假设云飞扬的判断是正确的,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肯定少年去的结局,那是用一条命去换取大家逃生的机会,他的心境,已经让他本来就弱的实力,又打了折扣。或许中年男人去,会更好些。
博雅咬了咬牙,似乎是做了决断。
“给我弓箭和匕首。”云飞扬的话刺破了似乎带着萧瑟的夜风,在这个月朗星稀的诡异夜晚。从第一句说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就没有伸回去过。
某个战士看了看大家,迟疑的递上了自己的匕首,博雅轻轻拔开那只递上匕首的手,将自己的匕首放在了云飞扬手掌中,同时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大手。
另一个战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背后的弓箭和箭筒,这次直接递到了博雅的手中。犹豫是因为疑惑,他疑惑这个陌生的男人,是不是真有高超的射术。
云飞扬紧了紧裙子,那裙子实际上就是几根裹着长草和树叶的荆藤,然后把匕首插在腰间。他抓过博雅手中的弓箭与箭筒,将箭筒绑在背后,掂了掂弓,还轻轻的拉了一下弦,做了个瞄准的姿势,然后背负在背后,那是一种奇怪的背法,别人是挎在肩上,而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几乎是将弓横在胸间。
那种垮弓的方法,是云飞扬从人影戏中学来的绝技,以腰撑弓,两只手可以射出两只箭。
云飞扬看了看众人,微笑道:“你们尽量将自己掩护的好点,拿两个箭法好的人到树上,记住,不到关键时刻,千万别出来。”
“记住,别出来。”淡淡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