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维多离就按照夏可计划好的路线,潜入了父亲的城堡。父亲一般喝了苦艾酒后都会有些神智不清,夏可是知道的。所以维多离即使刺杀技能再差,也有一击成功的胜算。果然,从维多离潜入新城堡开始,没有一多会儿,城堡的上上下下就开始喧闹起来。隐藏在密道里的夏可冷冷的一笑。维多离已经动手了。然而他自己还有自己要做的事。他去了第二层的起居室。那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的居所。不愧是掌握住父亲心意的女人。夏可进入起居室的时候,那个女人坐在床边,镇静自若的看着夏可,好像早就知道夏可会出现一样。
  夏可拔出刀,逼近她。那个女人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是那样的优美动听。“我知道你来是为了杀我,我也知道今天城堡的骚动是由你一手策划的。你不是甘于居于人下之人,在你父亲宣布继承人那天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夏可冷笑着,继续逼近她。“你还知道什么?”
  那个女人看夏可并没有停下脚步,略有些讶异。但她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我知道你有成就一番事业的渴望,我可以帮助你。你的父亲已经老了,我的儿子还年幼,他没有什么能力。只要你愿意,我愿意辅佐你开拓比现在索伦家族更大的疆土!”她身上的丝绸睡袍如流水一般滑落,这个女人美丽的身体一览无遗的展示在夏可面前。女人自信的看着夏可。这是她的必杀技,无论任何男人,都不能抵御这种诱惑。但是她也有估计错误的时候。夏可微笑着走到了她的面前,用刀子将她的下巴太高,看着自己。夏可说:“你不觉得我太小么?”
  那个女人妩媚的一笑,“男人从来没有年龄的限制。我在乎的,是我拥有的男人的能力。”
  她定定的看着夏可。十六岁的夏可已经具备了男性的外在基本特征。她将她的手抬起,试图抚摸夏可浅浅的胡须。但是她永远不可能触碰到。因为夏可的刀子已经捅进了她的喉咙。深深的,捅了进去。女人临死前眼睛睁得很大,她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能抵御她身体诱惑的男人。在她倒下后,夏可对着她的尸体说:“你不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那种无法释怀的伤痛,这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的。在床上玩闹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母亲已永远 离开了自己,他还在跟一只皮球玩的不亦乐乎。夏可拿着还在淌血的刀子,也坐到了床上。孩子对夏可还依稀有些印象,他嘻嘻的笑着,把皮球丢到夏可旁边,想让夏可陪他玩。
  他们毕竟是兄弟,不是吗?但正因为是兄弟,这恩仇才结的更深。孩子等了一会儿,见夏可没有拍皮球给自己,于是就跌跌撞撞走过来。他想拿回皮球。但夏可用手抓住了,不还给他。孩子试着扳了几次都扳不动,急了,扑上去咬夏可的手背。夏可冷冷的看着他。你就是这样,夺走我拥有的一切的。夏可的刀举起来了,他要砍下去。这时候,那孩子看看夏可,开口讲话了。他说的是,哥哥。刀停在半空。孩子又叫了一声。可能自己觉得把大人变呆很好玩,于是呵呵笑着拍起手来。这个笑声永远保留在那一分钟。
  下一分钟。孩子的头颅和身体分离开来,飞溅的鲜血挥洒在洁白的床单上,犹如白雪上落了几片鲜红的花瓣,夏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间卧室。他已经失去了父亲的爱。他不想再拥有任何的感情。
  他来到了酒窖。维多离早已逃离了现场。明亮的火光围绕着光洁的石板地,父亲睡在地上的样子,很安详。夏可的心里还是有个地方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他跪在父亲的旁边,轻轻的念着这个词,父亲。他没有流泪,眼泪对于他是太奢侈的液体。夏可看着父亲的脸。脸上衰老的印记比他离开新城堡时更多了。岁月在父亲的脸上碾过一道又一道车轮。他的脸,随着那些车轮深深的凹了下去。父亲的鬓角边还散落着一缕白发。夏可伸出手,想帮父亲别好。他的手还没有触到父亲的脸,就听到了父亲的呼吸声。父亲没死。维多离动手时心软,没有一击致命。父亲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夏可。这个衰老的英雄挣扎着向自己的儿子求助。“夏可,救我。”夏可俯下身去,趴在父亲耳边低语,“父亲,我爱您。”
  刀还在夏可的手上,只是已深深的插入父亲的心脏。父亲闭上了双眼,他终于长眠。夏可吃力的站起来。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索伦家族不能没有领导者。夏可向外走去。有一滴液体跌在他的唇边。
  他以为是血,不在意的抿了一下。原来湿湿的,有一点咸味。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夏可成为了索伦家族的领导者。维多离被抓住,夏可下令将他处死。索伦家族没有如夏可所愿受他控制,不断有人为了争夺权利而攻击他。夏可终于败在其他人手下,被施与火刑。其实被施与火刑那天,夏可挺高兴的。终于,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然而在另一个世界,有谁会在乎他呢?生与死,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他选择成为了黑天使。他想得到,他曾经失去的一切。
  夏可呆呆地对着莹色火焰回忆他的一生。原来他得到的快乐,这么少。他也没有注意到,莹色火焰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大如灯笼似的光球。原来在火焰后方那个模糊的人形,现在已经完全清晰的凸现了出来。那是一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形。上半身是一个成年男子,留着厚厚的胡子,面容憔悴,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下半身是一个小男孩,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显得滑稽可爱。
  光球散发的光亮越来越夺目,越来越刺眼。夏可从回忆的情绪中苏醒过来。他看到了那个人形。那个成年男子他再熟悉不过。他脱口而出,“父亲!”
  原本人形只是借助光球的光亮伫立着。当夏可叫出声的时候,静止的状态改变了。人形动了起来。“他”朝夏可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夏可心里其实并不恐惧。他对于自己当初的行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父亲是这样对他,他便也这样对父亲。很公平。他拔出了刀。四个人中,只有他是静静的等着已封存的记忆走过来。这是他自己最黑暗的回忆,避无可避。
  “他”走到了夏可的面前。父亲的容貌还是跟那时的最后一面一样,没有改变。下面的大脑袋小朋友他认识,是被他亲手砍下头颅的弟弟。他平静的等着“他”先开口。然而他听到,是那一天的声音。哥哥。夏可,救我。声音不断的重复,不断的放大,最后像一张大网,把夏可笼罩在其中。夏可不能对这些声音也置若罔闻。
  他的脑子里不断闪现着那一天的情景。他的眼里,都是鲜血和火光。这时候,“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开来。上半身父亲的人形变幻为点点的荧光,只有父亲的容貌还是清晰可辨,荧光如烟似雾,散布在夏可的四周。下半身的大脑袋弟弟则越来越清晰,几乎已经形成完整的轮廓。“他”分身出无数个相同的形象,围成一个圈,将夏可包围在中央。每个分身的大脑袋弟弟都将自己的头颅拿下来,将头颅当作皮球在地上拍打着,玩耍着。同时,声音还在不断地传送到夏可的耳朵里。
  “哥哥。”
  “夏可,救我。”
  这些幻象显然成功了。因为夏可已经失去了理智。夏可挥舞着刀,对着荧光中的父亲和拍着头颅玩耍的弟弟分身不断的砍着。杀了他。夏可心中只有这个最纯粹的念头。他怒吼着,一次次扑向这些幻象。他要将这些都消灭。荧光球的光亮终于爆发成一个球形的光雾,将他完全裹起来。那是他的恨。他不知道,那也是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