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一片死气的沙漠在四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下更加静寂，良久都没有人说话。乔客死死压着嘴唇，像是拼命按捺着就要脱口而出的某句话，这种快要爆炸的感觉，她隐约地觉得如果她不说出口的话，事情将会变得无法挽回。
　　但究竟会发生什么，她又并不清楚。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安佳，她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划破寂静时显得尤其突兀，“怎么？都不说话？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过是都希望让别人留下甚至去死罢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就直说了——无论如何我不留下！如果你们三个联手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信我拖不了你们中的一个人一起死！我想活着——不管怎样我都要活着！”
　　“谁不想活着呢？”夏可冷笑一声，但是没有再说话。
　　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这个异世的空间，当所有人都感到压迫感的时候，他们也知道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我留下吧。”
　　这四个字无吝于石破天惊。
　　“你疯了！”乔客瞪大眼睛，但是维多离的动作却快，瞬间就拿过了她手里的小刀，割破了左手动脉。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下，很快染红了大片沙砾。
　　“快装吧，不要浪费了。”因为失血，维多离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他的微笑依然有温暖的颜色，他眼中看着的人是乔客，只是声音微不可闻。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
　　安佳当即伸手抓起一把鲜血浸化的魔沙，上挑的眼角闪烁着狂喜。夏可神色复杂地看着维多离，但最后还是慢慢弯下了腰。
　　维多离慢慢靠着沙丘坐下，左手垂地，那些紫沙像是吸盘一般牢牢吸住了他的左手，维多离没有呻吟，因为痛觉的同时扩大而微微皱眉，但乔客还是站在那里，握紧的手不住颤抖。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自己算是他的什么人？他凭什么说是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不行了，她头痛欲裂，自己到底缺失了什么？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自己到底交易了什么？
　　“快啊……时间不多了。”维多离抬眼看着她，瞳孔显出宝石一样的琥珀色，“我是有私心的……想着如果是我在这里，你一定会来救我。”
　　“如果是我在这里，你不是也一样会来救我么？！”乔客发狠地跺脚，但她知道她已无力改变什么。
　　是的，他可能会死在这里，维多离可能会死在这里，她的维多离，她唯一相信过的男人。
　　“那就快收集魔沙，快点来救我啊。”维多离笑了，尽管那笑容仓促又勉强，“时间不多了，乔客，你不像是会浪费时间的人啊。”
　　他们的背后，代表他们可以回到现实的巨大金色漩涡已经出现。安佳和夏可装好了魔沙，都没有迟疑地向漩涡走去，鬼知道什么时候这道门就会关闭，鬼知道这道门消失之后是不是就没有其他的门了，鬼知道是不是就算拿到了魔沙但是错过了这道门他们还也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乔客看着维多离，身体上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她知道那是她的心，痛得厉害，痛得她弯下腰，抓起了一把沙，十指深深陷了进去，血色的沙顺着她指缝簌簌落下，有些血还未完全被吸取，垂落像是朱色的丝线。
　　纷乱的金发挡住了她的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等我。”她低低地说，装起魔沙迅速起身离去，没有停顿没有犹疑。维多离这时已经失去了抬头看她的力气，这些沙子吸血太狠了，他的眼前已是一片空蒙，只隐约能看见她的模糊的背影。
　　——如果没有自己的血，果然魔沙还是发挥不了作用吧？所以才要自己一直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沙子会把自己吸干？就算自己是恶魔，也撑不了多久的吧？只是如果自己在乔客还没有打败魔君的时候死了，是不是就太可惜了呢？
　　意识恍惚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情形，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仿佛什么都能看透，但是没有什么可以羁绊住她，她随心所欲，从来没有过什么承诺，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在意，后来她接受了自己，但自己是个没有未来可言的恶魔。正因为是永生，所以对明天更加无望。
　　“其实……你不必来救我。”他同样低低地说，闭上了眼睛。
　　“你跟上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和他一起留在那里等血流干呢。”安佳回头讥讽地看着低着头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的乔客。现在他们已经回到了现世，大雾中的伦敦朦胧又晦涩，时间似乎是深夜，因为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魔君？”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伦敦的空气并不清新，乔客还是觉得这样让自己清醒了许多。“我希望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
　　安佳似乎有着千面相，此刻已收敛了全部怨毒恶意，笑容依旧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这个应该只有维多离知道呢……不过夏可，你不觉得现在应该是魔君来找我们吗？我们手里可是有他想要的魔沙呢。可是我们要怎样运用魔沙的力量？难不成吃下去？”
　　“Divano ，Quod per sortem……”乔客不看她，拿出自己的那只紫色瓶子，念出瓶子上刻着的文字，“Sternit fortem……这可能就是咒语，试一试吧。”
　　“Divano ，Quod per sortem ……Sternit fortem？”安佳不信地偏了偏头，“这是拉丁语吧？可是我们需要的难道不是古凯尔特语么？”
　　“我不会说古凯尔特语，就算我会，你们也不会。”乔客对她的疑问并不在意，“魔沙如果真的是魔沙，只要咒语的意思一样，就算我说中文它也能听得懂，这是魔物的能力。”
　　“那你为什么不说英语？”安佳感觉到了乔客对自己国籍的暗讽，声音抬高了些。
　　乔客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拉丁语说起来好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