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樾从来没见过像戴觅云这样不要脸的,竟然还敢开口向他索要礼物,虽然价格不菲,但念在不过是几包茶叶罢了,段樾就应允了。
  戴觅云得到馈赠,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起来。脚步轻快的按照原路的方向折回客厅。
  当戴觅云走远之后,厢房里的段樾松开拳头,又从衣襟中取出另一张信笺。
  这信笺与另一张是先后抵达他手上的。
  这上头,写着他一个不可触碰的秘密……那些人真是卑鄙无耻,竟然用“她”来做威胁!还好,这场事故没有伤及到那个她……
  段樾舒出一口气,旋即褪下衣物,去偏房里沐浴。
  戴觅云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听到了那阵幽幽的琴声。
  这一回,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欣赏这宛如空山灵雨般清新的音律。
  “戴姑娘,我家公子请你一见。”
  正当她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女中音贯入她的耳朵。
  戴觅云回身一看,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小丫鬟,梳着双丫髻,模样清丽可爱,红扑扑的脸蛋之上挂着友善的笑意。
  “你家公子?”戴觅云想了想,这段府之中除了段樾之外,还有个段溯。想来就是那个害苦了自己和戴家的罪魁祸首了。
  是该见一见。听听这段溯有什么说法。
  戴觅云大方的点点头:“劳烦妹妹给我引路。”
  “小姐可别叫奴婢妹妹,可是要折煞奴婢了。”那丫头当即害羞的笑了起来,俏皮的眨了眨眼,说,“奴婢的乳名叫霜儿,小姐可以叫奴婢霜儿。”
  戴觅云觉得这丫头亲切的很,就如小糖一般。
  霜儿在前面领着她走,戴觅云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越往前走,那道琴音便越来越清晰。戴觅云微微吃惊,那抚琴之人,难道就是段溯吗?
  霜儿把她领至一处水榭前,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戴觅云静静的在石椅上坐下,舍不得打断这一片宁静。
  段溯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她。方才在远处看,她只瞧见了他如瀑布一般的青丝,眼下离他只有咫尺之远,戴觅云才发觉他的发间别着一根质地温和的玉簪子。上头雕刻着祥云的图腾,样式简洁,却十分的精巧。
  段溯身着月白色的对襟长袍,浑身都透露出一股儒雅的气质。
  他的面前是一片宁静的水域,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林荫和幽僻的古道。
  不得不说,这样的出场方式实在是仙气十足,叫戴觅云一时忘记了他就是害苦了自己的那个源头。
  一曲作罢。戴觅云忍不住拍手叫好。
  “戴姑娘,你可知道这曲叫什么名字?”段溯收好琴,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琴案的陶瓷容具里摸出一些香料,仔细的点燃。
  袅袅的香味四溢开来。这气味和段樾屋子里的不同,段樾屋子里的气味浓郁,戴觅云闻得久了,头都疼了。而段溯点燃的这味香,清雅宜人,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
  戴觅云对香倒也稍有一些了解,但是对音乐实在是一窍不通。
  “不知。”她诚实的摇头,“还请段公子指点一二。”
  “这首曲子,叫《相思慢》。”段溯缓缓的说道,身子也慢慢的转了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戴觅云马上看清了他的容颜。
  虽然有过一“床”之缘,但是彼时的戴觅云胆小如鼠,连瞧也没有敢瞧他,只顾着寻死。
  段溯的容貌与她所想的相差无几,一双明眸犹如暗夜之中的星辰,自带着三分笑意,面如春风,眉如泼墨,是典型的古代美男。
  只不过,戴觅云并没有因此便对他友善几分。
  “此曲是在下在这日所谱写的。”段溯盈盈一笑,“姑娘可是第一个听完此曲的人呢。”
  “是吗?”戴觅云冷笑,“难道第一个听完此曲的人不是段公子你自己吗?”
  段溯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自从这场风波过后,她倒是变得伶牙利嘴了,一句话就说得他甘拜下风。
  “是在下糊涂了。这世上听完这首曲子的,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段溯又补充道。
  他这话说得暧昧不明,戴觅云顿时恼怒了,原来他竟然是这种浪荡子:“段公子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觅云就先行告辞了。”
  “戴姑娘留步!”段溯焦急的喊住她,“实不相瞒,刚才在长廊看见姑娘与兄长相继走过,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在下是想诚心向姑娘道歉的,闻知姑娘素来喜爱琴韵,于是就抚弄了近日做的这首曲子,段某实在没有冒犯之意。”
  经由他这么一说,戴觅云想了起来,从前的这具身体,的确是偏爱琴棋书画,无怪乎她听到这琴声,竟不由自主的出了神。
  “那也不该弹这么轻浮的曲子。”戴觅云瞪了他一眼。
  段溯轻笑。他微笑的时候,唇边有若隐若现的梨涡,煞是醉人。
  “此曲倒也是表了在下的心意。那一天发生的事,在下也不甚清楚,只觉得有人从背后偷袭我,将在下打晕之后,就搬运至了某处。不想一醒来……就跟姑娘睡在了一块。”段溯用折扇轻轻的翘着手背,“名誉是一个姑娘最重要的东西,既然在下毁了姑娘的清誉,就必然会负责到底。”
  “不要一口一个在下。”戴觅云听着有些别扭,这般文绉绉的,太费脑子。
  段溯微微慌神。
  她变了,变了不少。
  抿了抿薄唇,段溯的目光别有深意:“好。既然云儿不喜欢,往后就以我自称。”
  “云儿?”要不要喊得这么亲密啊?戴觅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段溯纤指在腰际摸索一会儿,取下一直流光四溢的玉佩,递给她:“这七彩芙蓉佩,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如今,就送给你当做是赔礼。”
  那七彩芙蓉佩,的确是块好玉,也是块奇玉。戴觅云的鉴宝经验在组织中算得上是最为丰富的,一来是她大学里修的课程与珠宝有关,二来则是,组织每次行动的对象都是些富豪,接触得多了,自然就晓得了。
  她阅宝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异的玉石,通体有七种颜色,紧密相和,浑然一体,赏心悦目,芙蓉的雕功细致而精准,就算是现代的技术,也未必有这么完美。这块玉,价格不可估量。
  戴觅云正要收纳下来,又听见段溯笑道:“云儿要是不嫌弃的话,这块玉佩,就当是我的聘礼。”
  “什么?”段溯是疯了吧?
  “我先前说过,既然我毁了你的清誉,就该迎娶你进门。”兄长是断然不会再娶她了,估计就算是有别家的公子想娶她,也是讨进门做小妾,要是如此,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戴觅云认真的理了一下思绪,算是明白段溯的想法了。
  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旁的,更不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她活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洗冤,为戴家洗冤。
  她成心不想嫁给他。却又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解释。
  戴觅云思索片刻,忽然露出温婉的笑意:“好啊,你要娶我?我这里有三道菜,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做好了,我什么时候就嫁给你。”
  段溯拊掌:“好。”
  天下之事,尚还没有他段溯办不到的:“姑娘请说。”
  “这第一道菜的名字,叫做凉山白玉,第二道菜,金钱蟹盒,第三道菜比较特别,名字也粗俗,叫做糖炒水中三分白。”戴觅云是有意要刁难他,前两道菜不过是食材比较麻烦,程序比较繁冗罢了,第三道菜,则是需要花点心思,若是猜出了谜底,倒是最容易的一道菜。
  这水中三分白,实则就是菱角。菱角去了壳,肉质是白色的,故此在戴觅云的老家有这个别称。不过,这几天戴觅云观察过了,在赵国,暂时还没有菱角这种东西。只怕是段溯想破脑袋,也做不出这三道菜。
  “好。我记下了。”相较于她的刁钻,段溯却是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七彩芙蓉佩你先收下,等我做出这三道菜,向你提亲。”
  “好。一言为定。”戴觅云拱了拱手,告别段溯,朝着库房走去。
  管家依照段樾的意思,已经早早的把几包龙舌茶叶准备好了。
  此番来到段府也算是收获颇丰,不但顺了几包上等的茶叶,还从段溯那傻小子那里白白坑了一块玉佩。如今,她是左系着飞龙佩,右挂着七彩芙蓉,模样光鲜亮丽,与前几日的落魄大不相同。
  戴觅云拎着没有什么分量的龙舌茶大步走进客厅。
  小糖看见她的神态,便知晓小姐要做的事已经成了。她心底对小姐的佩服不由得又多加了几分。
  像姑爷这么难搞定的角色都被小姐摆平了,看来,老爷和夫人也马上能洗脱冤屈了。
  小糖看了看她手里的油纸包,又看了看她腰间的七彩芙蓉佩,惊诧道:“咦,小姐,这不是段溯段公子的贴身玉佩吗?怎么到了您的手里?”
  戴觅云没有解释,只是搂过小糖,笑眯眯的说:“小糖,今天夜里,小姐给你做好吃的。”